糜泽的环境恶劣,一到晚上,黑色的毒雾密度会比白日大上好几倍,密林中的能见度也因此变得很低,这个时候能够使人型生物全身麻痹的毒雾,便成为夜间行走在糜泽的无知者的催命符。 夜晚,是属于魔兽的,不受毒雾影响的魔兽成群结伴的四处觅食,不管魔人或是妖族,在它们眼中看来,只是味道不同的两道小点心而已。 她没法入睡,双耳充斥着各种可怕的怪叫,那些杂乱的嚎叫声、抓挠声、撕咬声、舔食声忽远忽近,忽高忽低,她甚至清楚地感觉到它们走动跑动时,所引起的地面震动。 她心头猛的一跳,一个翻身就爬了起来。 “快,魔兽袭营,数量很多。”小白一边说一边把手里提着的衣服往身上套。 带着程萌羽他们拐进几步之遥的一个长约十米的大帐篷里,千兰带着一干侍卫正在里面敲敲打打,不知忙活些什么。 悠旃指了指前方那个比手划脚叨念个不停的壮实身影“那是郑师傅。” “我们需要一个安置伤员和容纳妇孺的安全地方,郑师傅是这方面的高手。”悠旃说起郑师傅的口气让程萌羽有些诧异,很少见他这么推崇一个人,想来真是有些本事吧,不过,他何时与郑师傅勾搭上的,怎么她都不知道 一时间整个帐子里除了程萌羽和小白,竟然就没一个闲人了,程萌羽和小白都有些无所适从,这个时候外面魔兽的嚎叫、军马的嘶声与兵戎交接的铿锵声越发的大了,他们相视一眼,同时朝着门口慢慢挪动 因为早有准备,当魔兽袭来的时候,各级将领都井然有序的各司其职,士兵们也有条不紊的就位布阵,异常迅速的投入到战斗中去了,锣声响起没多会工夫,整个营地就被这些威风凛凛的黑甲战士围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桶。 程萌羽和小白正想绕到营地前方去看看,从他们身后蹿出一个骑着黑色妖马的将领来,在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那将领猛的一顿,勒住马低头对他们喝道:“你们两个,回帐子里呆着去,别跑出来添乱!” “谁给谁添乱还不一定呢。”程萌羽斜眼看着她,轻哼了一声“连魔兽都没杀过的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放厥词?”说完也不管铃兰有何反映,她对小白挥了挥手,很拽的扭着腰往营地北面走去。 当她回过神来,只觉脸皮火辣辣的烧得慌,握着双环的手一紧,她恼怒的低喝着:“杀过魔兽有什么了不起,我立刻就去杀他十只八只,得意个什么劲!驾”双腿猛力一夹,胯下的黑色战马如利箭般疾射而出,向着北面营口狂奔而去。 不得不说甫洲军是支很专业很有水准的军队,在极短的时间里摆出的阵形却异常工整:最前面是盾牌兵,第二层是长枪手,第三层是弓箭手,第四层是刀斧手,第五层是手持银色巨网的步兵。 “放箭!”随着一声令下,万箭齐发,魔兽的进攻在箭雨中不过微微一滞,接着便更加疯狂的向他们冲击来。盾牌兵哗的一下站了起来,在巨盾的掩护之下,血淋淋的长枪瞬间刺出,体型较小的魔兽被成功截住,而体型巨大的魔兽则不受任何影响,高举着铁甲一般的巨蹄冲进人群。 这是一场屠杀,不知畏惧的魔兽源源不断的冲击着营地的防线,同类的鲜血激起了它们的兽性,让他们变得更加的疯狂,不少魔兽已经狂暴,受伤的士兵数量开始增多。 不同于程萌羽的难受,小白竟然颇享受这种血腥和杀戮,静静的站在她身边,他的眼眶微微泛红,注视着战场的双眸闪烁着炽热的光芒,那些惨号声、悲鸣声、刀剑砍进骨肉的声音交织成一首美妙的歌曲,让他热、血、沸、腾。 “别站这么前面,瞧你这一头一脸的!”程萌羽伸手拽了他一把,见他顶着一脸的血污傻站在那,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她不应该把小孩子带到前线来。 “公主!你们怎么跑这里来了,快跟我回去,这里太危险了,”千兰气喘吁吁的挤了进来,脸色有些难看“曲小公子一发现你们不见了,立刻就跑出来找你们了,拦都拦不住。”千兰后面,急声问道:“他一个人跑出来了?” 程萌羽闻言稍稍松了口气,最后看了一眼血腥的战场,她牵着小白头也不回的走了。 比较神奇的是,发动结界的灵力并不是来自郑师傅,而是他用了某种小机关,聚集的几十个人界高手的灵力。 悠旃她倏地一惊,怎么这么大半会了,悠旃还没回来呀? “公、公子,我们还是回去吧,说不定兰姐已经找到公主他们了。”阿四结巴着劝道。 阿四惨白着一张脸,抬手给了正在偷笑的阿五一拳,然后自认倒霉的托了东西跟在悠旃身后。 “截住它们!” 说来也不过是瞬间的事情,巨兽癫狂的撞翻了好几顶帐篷,紧跟其后的士兵对它们洒开大网,刀箭、羽箭通通往它们身上招呼过去,其中一只巨兽在十多人的合围下被成功击杀,但是另外的两只却在瞬间狂暴,将网住它们的士兵大力甩开,它们嚎叫着在营地里横冲直撞,正好冲到几个正抬着伤员的药师身边。 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獠牙,巨兽咆哮着飞扑过去。 阿四阿五阿六扑出去的一刹那,两只巨兽正好撞击在营帐上面,碰的一声巨响,营帐瞬间暴射出刺眼的亮光,紧接着可以看到整个营帐都被一个白色光球包裹其中,防御结界撑开了。 在它们伤人之前,阿四阿五阿六他们三人已经掠至它们身前,三声大喝,三条身影瞬间分成两拨。 悠旃悬吊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快步走到营帐前,却发现光球还亮着呢,他进不去 就在两人含情脉脉的对望着等待结界解除的时候,悠旃见她原本微笑的脸庞突然扭曲起来,瞪大了眼,肝胆俱裂的张口对他大吼 “啊”“放箭!” 在她黑色瞳眸里,悠旃看到的自己的倒影,以及对他张开獠牙飞扑而来的巨兽。 就算郑师傅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冲到聚集着灵力的装置旁,尽管他瞬间就将那装置拍得粉碎,但结界球消失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程萌羽呆呆的注视着前方,脚下一软,直接瘫坐到地上,她扭曲的脸庞渐渐显出一丝笑容来,勾起嘴角,一阵低低的笑声从她嘴里倾泄而出,紧接着她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直笑得满地打滚。 人们这么想着,睁开眼,本以为会看见一团血肉模糊的残肢,以及一个悲痛过度的疯子,却没想到映入眼帘的会是如此滑稽的画面。 这是怎么回事? 而它刚刚分明是扑向那个年轻人的,为何此刻会咬着一个木偶不放呢? 不过程萌羽这会儿可没工夫去想那些,她翻来翻去的笑够了,半坐起身,望着悠旃,看着他疾步走来,看着他停在身边,看着他轻轻蹲下,温柔而怜惜的对她说“别哭。” 小白这时也走到他们身边了,低头望着抱在一起的两人,他抿着嘴,一种复杂之极的感觉从心间升起,既庆幸悠旃没事,又嫉妒他被娘亲如此的看重,更多的却是失落,他很失落。虽然他们就在他身边,但小白却感觉自己被排除在外了,似乎他只是个多余的,这种感觉很不好! 虽不明所以,但小白却还是愉快的走到她身边,欢快的蹲了下来。 程萌羽他们那边的动静不小,不可避免的惊动了王将军,王将军尽管担心程萌羽,无奈此刻分身乏术,只能派人去通知厉风行,让他先过去保护程萌羽。个芝麻小官,手底下也就四个人,但恰恰厉风行就在这四人之中。此刻张有财正在暗自纳闷,怎么保护贵客的任务会落到个菜鸟头上?他不无恶意的揣测,昨日不是听说这姓厉的抱着尚小姐的大腿去见了贵客吗,据说贵客里有好几个女子,保不齐他凭着那张好皮相攀上了更高的枝头呢。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由升起一丝忿忿来,他奶奶的,这姓厉的有啥好,除了那虚有其表的高大身材和那张粗犷英气的脸庞,既没背景又没实力,凭什么呀 当兵难,当兵苦,当一个明明有大将之才,却必须得憋屈的伪装平庸的小兵更不容易。被老兵欺负,他忍被人鄙视,唾弃,认为他是个吃软饭的,他也忍可是,让他天天进行一些不痛不痒的蹩脚训练,战事期间也只能来做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活儿,这是对他最大的折磨,他真的很不爽! 真是气死他了,以他的火暴脾气,若不是迫于老头的淫威,加上这里离程萌羽他们近,他暂时还不想离开,他早就翻脸揍人了。 不过,他摸了摸下巴的胡渣子,很是自得的想着,若是换上他的利爪,以他的速度,那血水应该没机会溅出来吧。 一声闷哼,张有财扭曲着五官,抱着被重击的肚皮,颤抖着缩卷成一团,真他妈的狠,他的五脏六腑几乎被这一拳给捣移位了 张有财鼓着眼睛,想骂人,但想到上面交代下的事情不能耽搁,他只得先咽下这口气,待那痛楚稍稍缓和了一点,他张嘴切齿道:“将军让你立刻去保护贵客安全,不得有误!若他们有个万一,唯你是问!” 再一想,不大可能,营地里还是很安全的,把手上的网子往张有财手里一塞“得令!那只能劳烦伍长替我一下了。”也不管张有财此刻的脸色有多么的铁青,他拔腿就跑,三两下就跑得不见人影了。 厉风行却觉得自己有些笑不出来,为何他会觉得那画面有些刺眼呢,咕哝着将视线从他们身上移开,继而转向那只已经千疮百孔却仍活动着的魔兽。 “就死了?”厉风行抓了抓头皮有些茫然,之前成了筛子还活动自如,这会儿怎么被他轻轻摸得一把就死了呢? 阿四眨了眨眼,有些茫然,东西?什么东西? 阿四恍然大悟,四下里看了看,暗叫糟糕,刚刚只顾杀怪去了,手里的东西何时丢的,丢哪去了,他真是记不清了,再说这里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残肢,让他哪找刚刚那块肉呀 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三个人走到新死的魔兽身边,举起了闪着银光的刀刃 “我、我想吐”捂着嘴,程萌羽扯着小白的衣服,有些摇摇欲坠。那三个强人就这么蹲在那里干起了解剖的行当,而厉风行这会儿也被叫过去,提着水桶,往那些被分出来的骨肉上泼着水,把上面的血污冲刷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