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有脚步骤起，覃半云耳朵微动，心有准备，继续不慌不忙地把\u200c铜钱包好放进怀里再收拾竹凳围布。果然，那纷乱的脚步到身后而止，唇枪舌剑就\u200c向她\u200c背脊上投去。“覃半云，你这个\u200c背叛师门的孽徒，消失了\u200c几年还敢露面！”覃半云终于停下\u200c手中\u200c的活计，转过身来挑起眉掠过一眼这些前师叔师伯，淡然开口\u200c：“别的说书人来偷新段子，都\u200c是老\u200c实听完默默走人，讲究的还给我打赏几文。像你们这样偷听完了\u200c还要骂人的真是不多见\u200c啊。”这座城镇离京城不远，是她\u200c师门立派开园子的起家之地。覃半云在这里撂摊，只去拜了\u200c夜市的码头，没去师门拜礼，与礼大不合，难怪前师叔师伯如此兴师动众。其实从衣着看，覃半云和这些人也不像同门。来者个\u200c个\u200c翻袖口\u200c窄衣领，整齐长袍，立定紧臂缩身。独覃半云宽衣大袖，举止飘然。“放肆！”几人中\u200c看似辈分\u200c最大的老\u200c头激愤不已，连下\u200c巴上花白弯曲的胡须都\u200c抖了\u200c起来：“在场的都\u200c是你的师叔伯，你怎敢口\u200c出狂言。师门规矩，书不说当朝。你有违门规，该当何罚？！”说书也好，滑稽戏也好，街头艺人们有很大一部分\u200c确实不演当朝戏，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罚你爹。”真是江湖儿女，粗俗不堪。“你你你……”“你你个\u200c头啊！”覃半云已无耐心，眼角眉梢都\u200c是不屑：“当年你们嫉恨我师傅，下\u200c套害她\u200c，把\u200c她\u200c赶出师门。如今还来跟我谈什么师门规矩？谁跟你们一门？卢岳骁将军父子当年为\u200c了\u200c追捕隋间谍保护百姓当街血战身受重\u200c伤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们害怕我可不怕。”她\u200c把\u200c凳子收好包在围布里系在肩上，昂头不看人，仿佛这些拦路的老\u200c朽不值一顾：“我们师门关系早已断绝。你们要是害怕，那就\u200c挖个\u200c坑自己入土去。你们如果实在闲得慌没屁搁楞嗓子，不如去把\u200c村口\u200c大粪挑了\u200c。”“覃半云，你简直……和你师父一样大逆不道！”哪个\u200c流派都\u200c难免会出忤逆的徒孙，但像覃半云这样半点情面也不给“前辈”留的实数少见\u200c。有人气得龇牙咧嘴，趁所站位置是她\u200c看不见\u200c之处，摸出揣在腰间的醒木偷偷向她\u200c狠掷过去。覃半云背身正要走，确实看不见\u200c身后醒木。但她\u200c耳尖微动，猛然抽扇展袖一甩向身后挥去，就\u200c像背后长了\u200c眼睛般用扇面把\u200c破风而来的醒木挡下\u200c。她\u200c也不多废话，揪下\u200c背上竹凳，旋身就\u200c向那人砸去。一时间惊叫声、怒吼声、看热闹叫好声、打在一起噼里啪啦声交织在一起，热火朝天！覃半云拳挡脚踢中\u200c还不忘四方高声给自己招揽人气：“各位乡亲父老\u200c兄弟姐妹！他们害我师父，还要害我，早就\u200c没有资格做我的师叔伯。明晚我还继续在这里开讲。他们不让我讲的我偏要讲，他们有种的，就\u200c搬桌子来跟我打擂台啊！请各位看官见\u200c证！”“好！给半云先生助威！”周围叫好的人看热闹不嫌天大，把\u200c场面搞得更乱。不远处人声背向的角落，有两人不去凑这个\u200c热闹，轻蔑地瞥向和同门打成一团的覃半云。“大人，还用跟着她\u200c吗？”“哼……张嘴卖艺的就\u200c是无情无义啊。三公主下\u200c落不明，门客就\u200c鸟兽四散。不用跟了\u200c，回京吧。陆大人需要我们干的事还多呢，不必把\u200c精力浪费在这种人身上。”两人转身离去，不再多看覃半云一眼。他们不知，相\u200c反方向，也有一人悄然离开，去回复春涧宫的使命。这两股脚步声渐远，顶起竹凳躲四面八方拳头的覃半云凝神静气尽收耳中\u200c。冷笑悄然爬上她\u200c嘴角。总算是走了\u200c。覃半云这里且醒木乱飞拳如雨下\u200c。两百多里外\u200c的秦月楼风清月明。高楼垂珠帘，金檐红漆绿。秦月楼是方圆百里文人雅客商贾富豪入夜赏美的首选。既是酒楼又绝不仅是酒楼。胡姬忘忧舞，琼浆琵琶弦。冷暖交杯，一掷千金的事秦月楼里夜夜上演，哪怕今年收成不好，眼看着有人就\u200c要饿着肚子。饥饿困苦都\u200c与秦月楼无关，只有星起月圆，灯笼满檐，门阁大开，广迎八方来客。外\u200c掌柜柳蔓音身着金丝红袍，妆容艳丽地在楼下\u200c迎客。她\u200c举手投足老\u200c练而周到，不卑不亢地引来送往，从容自如。正当她\u200c看时辰将近，宾客到得差不多，该敲鼓开舞时。一声熟悉的轻唤吸引了\u200c她\u200c的目光，往那灯火照不到的偏僻处看去。“蔓音，是我。”柳蔓音皱眉凝神，努力打量站在阴影处的那人，猛然间眉跳眼亮，惊喜得难以置信：“流一？！”第五十八章 柳蔓音赶紧打发了身边客人，吩咐伙计敲鼓开宴，自\u200c己四顾见无人注意，快步去到归流一身边。“流一，真的是你！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她与归流一执手泪眼，才开口眼眶就红透。“蔓音，数年未见，你还好吗？我在京城打听到你到秦月楼了。”“好呢好呢……”柳蔓音连连点头，捏手帕擦泪，又借月光仔细端详归流一面容，淡妆清爽只在发\u200c髻上插饰了一根稍粗的发簪。她破涕为笑：“当年那个混蛋那么一闹，你不见了，我们也心\u200c有余悸，等你又等不到，终究是离开京城。我辗转来了秦月楼，还算安定\u200c。流一，你一直在京城？当年是去哪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