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吟想不通,但他见陆卿尘脸色极冷,只能先顺着来:“不管怎么样,你没有向郎中令揭发我,我应该谢谢你。不过我现在身无一物,没有东西可以报答你,等以后……” 宋吟静默片刻,有些小小的不爽:“既然你觉得我以后一片灰暗,干嘛还要救我,干脆放任我被郎中令抓回去,一个铡刀砍下来啊,可你又要……” 义庄的前堂和兰濯池住的后院有一定距离,但这个小房间却斜对着后院,把窗户打开的话,能正好看到后院的一草一木。 他站在兰濯池旁边,从窗户里看出去,看小皇帝和陆卿尘嘴巴张张合合。 小徒弟用手托住下巴,视线灼热扒在后院两人身上,齿缝间发出一声疑惑的啧声:“不过这段时间和皇帝小公子相处,他不像是公告板上说的会杀肱骨之臣的人啊,是不是有什么隐情,那些传闻都是新皇帝故意捏造出来的?” 兰濯池微微晃着蒲扇,那截手腕修长无比。他闻言眼皮都没抬,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没表现出对此话题的一点兴趣。大约是觉得火烧得慢,他又多挥了几次扇子。 兰濯池漫不经心地回了几个字:“可能吧。” 毕竟小皇帝身份特殊,又和左相之间关系微妙,这一趟要是被带走,后果会如何谁都难说。 小徒弟皱眉静默片刻,突然伸出手从兰濯池手里拿过蒲扇,转了一圈才放到兰濯池手心,又将兰濯池五指合拢:“可是师父你从刚才开始扇子就拿反了。” 兰濯池默默无声地攥着蒲扇,眼皮有些僵硬,过了会又跳了跳。他正要抬手按一按胀痛的额角,手指掠过鼻梁之时,动作突然一顿,他眼底滑过一些锐气:“有人来了,你进去叫于胶怜别乱跑,老实待着。” 师父是听到有脚步声朝义庄这边来了。 自打兰濯池进义庄以来,他的前任师父就省下不少闲心,因为兰濯池不仅能一个人做两个人的事,还有很多不该在一个奴隶身上出现的能力。耳力极佳是其一。 虽然兰濯池有时候尖酸刻薄,还爱将他当驴使唤,可他年少不知事时惹下的烂摊子全都是兰濯池解决的,不仅是他,义庄上下的人全都靠兰濯池生活,久而久之没人能离得开兰濯池了。 小徒弟摇了摇头,把这些事抛到脑后,端起两碗稠黏的芝麻糊往后院跑。 小徒弟就像救星一样来了后院。 刚才宋吟在门边站了那么久,手脚冻得冰冰的,他刚捧上碗,整个人就被暖得舒展开:“谢谢,这么晚了你还跑来送我。” 他又没得罪陆卿尘,怎么脸那么臭,不知道的以为死人了呢。 小徒弟吞吞唾沫,瞧了两眼旁边捧着碗用勺子舀了两下芝麻糊的小皇帝,心想还是小皇帝看着面善。他摆了下手:“不用谢,我是顺便过来送的,师父让我告诉小公子,等下会有官兵过来搜查义庄。” 小徒弟赶紧解释道:“不用怕,他们搜物不搜人,不是来搜你的。那些官兵不是本朝的人,他们奉北燕刑部的命令出来找一个物件,每年到这个时候都要在这附近搜一次,等他们搜完就会走了。” “谁知道呢,说是搜北燕皇亲国戚都有的一条颈绳,每个人的都不一样,”小徒弟拿了串鞭炮过来打算在子时四刻的时候放,他拿在手里晃了晃,讲故事一样,“那段时间北燕很混乱,老皇帝垂危,皇子都在觊觎皇位,这群皇储之中太子年纪最小,但是最聪慧也是最得帝心的一位,可惜就是因为年纪太小,容易轻信人,被几个亲近之人骗到本朝玩,后来就失踪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既然太子的尸体一直找不到,那很大可能就是被人捡去收养了。 小徒弟捻了捻抓过鞭炮的指腹,伸着懒腰说:“不过过了这么多年,太子已经长大成人,模样肯定和小时候大为不同,他们要找人也只能靠物件。” 小徒弟抓着两边衣衫往里裹了裹,迎着冷风摇头:“这就不知道了。”里面走。 官兵见门口有个面生的人脸,低着脑袋只露出一段纤长的脖子,不由得怔了一下。 官兵闻言脸上有些挂不住,沉声说没有。他自北燕到本朝境地,还从未见到过这等绝色,不知这刁地是如何养出来的,他一看就失了神,丢了脸面。 宋吟注意到了那些官兵的剑鞘,上面刻着栩栩如生的大燕,昭示他们是北燕之人。 他也就安心地待在门口,耐心地等那些人搜查屋子,余光中的陆卿尘也没变过脸色,甚至没想过要躲避这些官兵。 小徒弟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兴致盎然地说:“他们第一次来的时候搜了整整半个时辰,现在是来的次数多了,知道怎么搜都搜不到,搜两下就走了,不过回去要给北燕老皇帝一个交代,这两下子表面功夫还是很有必要的。” 这话一出,旁边的小徒弟骤然变成呆逼。宋吟有些疑惑地看过去,只见小徒弟机械地张大嘴巴:“对、对哦,是有这个可能啊!” “不会的,就算北燕皇帝本人没想到,他麾下还有那么多臣子,”宋吟吃芝麻糊的速度慢了一些,“物件有没有被拿谁都无法证实,北燕皇帝兴许就是拿这个当成唯一的念想,坐着永远找不到,可找一找,说不准真能找见。” 宋吟拿勺子的手一顿,继而借喝芝麻糊的动作掩饰尴尬:“他今晚可能要留在这里。” 但小徒弟想歪了,他听到这话,想了会,眼神变为了肃然敬佩:“今晚小公子要和两个人一起睡?” 小徒弟闻言,高深莫测地呼了口气。 如果小皇帝睡那间小房,那师父必然也会跟着睡过去,小皇帝不可能有单人独睡的机会。 小徒弟左手提着一串有半人那么高的红色大鞭炮,右手穿进衣衫里到处摸。现在已经是子时四刻,虽然义庄离街市有些距离,但偶尔也能听到一些鞭炮声,这种锣鼓喧天的日子很容易感染情绪,小徒弟想立刻就放一串。 宋吟捧着喝空的碗,很有感恩心理地回:“我去拿吧。” 宋吟走出后院向义庄前堂走。 前堂的门有半扇虚掩着,宋吟踏上路面后扶着门往里面看了一眼,里面黑腾腾的,只有小房间亮着光。宋吟犹豫片刻朝里面小声喊道:“兰濯池,你帮我拿一下火折子,在小房间里面。” 北燕皇帝这一年感觉自己大势已去,危在旦夕,临死之前就想见到这位多年不见的可怜太子。所以他命令首领,这一回出去,必须带回人来。 两杯下肚,他脸已经红穿了皮,兰濯池还是那副若无其事的样。和兰濯池拼酒是拼不过了,首领想起关乎性命的事,想问问兰濯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北燕皇帝不取他性命。 首领的身形隐在了小房间门口背后,兰濯池露了半个身子出来,宋吟盯住兰濯池的脸,又挥了挥手:“帮我拿一下吧,好像就在桌子上面,我们想放鞭炮。” 最后一个字刚脱出口,兰濯池就见门口的于胶怜转身走了,好像真叫陆卿尘去了。没有半点犹豫。 宋吟回到后院中,还没有开口,小徒弟就和他说陆卿尘有火折子,他走得太快没有叫住。宋吟松了口气,还好陆卿尘有,不然他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折腾了半刻钟,小徒弟和宋吟都累了,两人各回各的房间。 丑时一刻,兰濯池给首领出完计策回到房中,看到的就是两人一个睡床一个睡地的安然场面。 还有两次。 逃到林里的可怜皇帝(32) 但他管不了那 兰濯池面无表情,手背上绷出的青筋却在抖,显然已经被于胶怜和陆卿尘的关系刺激到没了理智,接下来做的所有事全都不凭意愿,丧心病狂。如果于胶怜和陆卿尘之间很清白,为什么陆卿尘会放过于胶怜,为什么还帮着遛那帮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