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宋吟的气音比他还气,几乎是气若游丝地,“我得走了,我不要这份工了。” 前侧的男人朝这边投来了视线。 秦子昭本来想说什么,前面走来几个人,拉着他和另外几人一起去量身高和体型了,宋吟也没被落下。 秦子昭没说实话,说自己最近住客栈准备长留玉州,所以出来找份生计。 然而话还没脱口,兰濯池忽然抬眼说:“我们要的人必须是没有病,身上没有伤口的,现在都把衣服脱了吧。” 只是一个杂役而已,哪需要脱衣服看有没有病,况且在场有男还有女,真要看也不能就这样看,兰濯池在想什么? 总不可能是怀疑他的皮囊,要检查一下…… 率土之滨,多的是被裹上草席扔到野外焚烧的饿死鬼,东家要求再不寻常,他们也要照做,谁能放弃一个以后可以穿衣不愁的机会? 宋吟被那些人挤到了角落,着急忙慌地扶住墙壁想站稳。 宋吟一个都没看,他抬起头四处找寻秦子昭的身影,在别人眼中看来,就像是在不断打量欣赏这一屋子里的人,他刚找到秦子昭人在哪儿,屋内就响起隐忍的声音:“都穿上衣服出去。” 那让他们脱什么?白白高兴一场。 他刚才被挤到了角落里,现在出门也要等前面那些人都出了他才能出,好在前面动得很快,他屏着呼吸堪称是蹑手蹑脚跟着人群走。 宋吟确定兰濯池叫的是他,不是别人,因为兰濯池在死死盯着他,并且做出了于胶怜的口型! 身后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有人站了起来,余光只见那人身长高挑,眉眼阴沉满是风雨欲来的气息,宋吟立马把脑袋拧回来,急匆匆地跑了起来。 宋吟被那刺耳的声响吵得一愣,不由自主往后一看,看到兰濯池胸膛微伏着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撑着桌面,额角尽是青筋。 好几天没吃没睡,因为谁,他吗?宋吟正惊疑不定,兰濯池便抬起了眸,他没站起来,就坐在椅子上,眼中剥去平日里的从容不迫,只剩下浓重的疲倦。 他见于胶怜有些陌生但又格外眼熟的眼睛对着他睁大,继续道:“我不会把你交给官府,不会把你告诉任何人,你想怎么样怎么样,只要在我眼皮底下,不管你现在在哪,你回去收拾东西,晚上过来,我会一直等你。” 回到林里,宋吟刚关上木门,秦子昭便有些激动地走到小皇帝身边:“陛下有没有听到兰师傅说的那些话?他是想保陛下。” 秦子昭看到眼前的出路,控制不住自己,喋喋不休起来:“兰师傅一个人在玉州开义庄这么多年,在附近都打起了名声,名门显贵都往他那里跑,他手里一定很殷实,有手段有钱财,不说别的,肯定能让陛下吃饱穿暖不会被官兵发现。” “为什么?”秦子昭万分惊奇,“陛下,目前去义庄是最好的出路,这地方多差啊。” 宋吟喝完水,看到秦子昭一脸陛下你是不是想不开的表情,默了默:“我和他没有好到那个程度,你和左相来找我的前一晚我还和他吵了一架,他怎么会想保我?” 宋吟想起兰濯池睫毛下显眼的青黑,一声是吞到了喉咙里,嘟哝道:“也不是……好吧,有一点,把我藏义庄里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反而会引火上身,多危险啊,我怕我去了,当天晚上他就把我绑起来送去砍头。” 秦子昭拽了拽包袱,想了会还是摇头:“可兰师傅要真想抓陛下,刚才在门口就能叫人拦住陛下,怎么还会眼睁睁看着陛下走,兰……” 秦子昭被打断之后就忘记了正事,他凑过去看了看,面上又露出一点迟疑:“我以前做过这些活计,尚且还能做,可陛下……”这几天会慢慢找合适的活。” 他便点了点头。 第二日秦子昭捏着那张纸上了街,嘴里念叨着小皇帝告诉他的地址,很艰难才找到要招人的东家。 秦子昭拿着所剩不多的银两买了些烧饼准备回林子,绕到一处地方时忽然想起昨天兰濯池说的话,正好他回去路上会经过义庄,他便远远往石门那边望了一眼。 秦子昭刚这样想,眼中就捕捉到一道高大的身影,男人低垂着眸站在石门口,周身气息躁郁又冷,他站在那处像是一尊石雕,睫毛轻轻颤动,仿佛脆弱的蝴蝶动一下就会振翅飞走。 该不会是苦等了一夜? “陛下,”秦子昭轻手轻脚走近,见小皇帝眉头越皱越紧一脸如丧考妣的模样,就知道应该出了大事,他把两袋油纸放在桌上,轻声呼唤,“陛下,那张纸条是什么?” 避而不答,肯定有事。 宋吟还是摇头:“没什么,你买了烧饼啊。” 宋吟在秦子昭转身之后又拿出那张纸条,刚才对烧饼的垂涎表情消失不见,他凝重又心烦地重新看了遍纸条内容。 那天他出林子之后,也就是钱袋没有被偷之前,他买通了一个茶楼的店小二,那地方人来人往消息最是灵通,他让店小二每隔一日就写一张纸条放在林子前不远一处荒废的庙宇里。 而今天这张纸上,写了将近一页,看来皇城最近发生了许多精彩纷呈的事。 留在宫中的皇子大多都不成材,禹王没有称帝的宏愿,就在外找到了先皇的亲生子,将人亲自接回了宫。 也不知怎么,刚进宫就派人彻查陈年往事,真让他抖出了不少于胶怜的腌臜事。 再是抖出沈少聿其实还有个年幼的妹妹,可惜他不知道,被于胶怜幽禁在了凉州,一旦沈少聿以后离心,于胶怜就会拿他妹妹来威胁,他妹妹现在还没及笄。 宋吟捏着纸条手抖,颤巍巍闭上了眼,要死,这下沈少聿和陆卿尘对他的仇恨值都拉满了,他还活不活得过下个月啊…… 宋吟颇感生活无望,晚上睡觉也睡不着,睡了会就疲惫地起身出门想透气,他坐在门口的一个大石头上,望着天上的星星,将目前所知道的关于人蛇的事重新捋了捋。 【原剧情:于胶怜逃出宫之后找到一间林里的空屋子住了下来,他庆幸出宫时带了满满一袋银两,身上的昂贵布料和首饰也可以变卖,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受饿。】 【他找上了那人,对方果然没计较以前的不愉快,接济了他,同意让他在家里暂住几日。】 …… 宫里陆陆续续贴上了贺联,奴才都忙着大扫除,更换各个宫殿的幔帐,将旧的都换成新的。 他才刚住进来不久,奴才只匆匆收拾了表面上的东西,大体地将幔帐、床褥、玉枕还有使用器具那些换了换,柜子里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打理。 他拉开一个柜子,随意伸手翻了下里面的杂书,没翻多久便转头笑着看屋里的其他几人:“你们都是先皇的爱臣,朕刚来,有许多事都不懂,以后还得你们多多帮着点。” 几人站在不远处,脸上情绪都不太好揣摩,看不出他们究竟在想什么,听见于安清一番话,也只是躬了躬身。 大太监见此景,不受控制地皱了下眉,那渣斗里的东西,有好些都是小皇帝很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