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台上,鞭声一声接一声,凌厉而怵目,少年背上早已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紧咬的唇角仍旧溢出丝丝血红,冷汗自惨白若纸的面颊上滚落,不一会儿就黏湿了颈边垂落的发。
连灵海里的姬怀朔都看的有些于心不忍,皱紧了眉头感叹:“你小子可真能忍……”
说话间,又是重重一鞭。
“噗!”
他背脊一弯,喉咙发紧,没忍住呛咳出了一摊血。
视线模糊了几瞬,又很快撑着手,挺直了腰,虚弱的声音传至灵海:
“受四十鞭,换她无事,很、很划算啊……”
“咦惹……”姬怀朔对此也是无话可说,撇着嘴,打了个激灵,一副被恶心到的样子。
少年的声音却又轻缓飘来,带了一丝哑涩,“你说我这样,她、她会多喜欢我一点吗?”
没等姬怀朔回答,他又闭了闭眼,有些低落道:
“有时候,真觉得自己挺卑劣的……明知、明知她会担心,甚至害怕,最好不让她来这里才、才对……可是,我又想借此,让她的目光多、多停留在我身上一些……”
他声音断断续续,还随着鞭子的抽打而发颤;
“我是不是过分极了……她若、知道了,怕是不会想再理我……”
他胸口起伏,急喘着气,痛意自脊背蔓延至全身,连每个呼吸都似带了刺痛。
血蜿蜒而下,染红了白衣,他低垂着脑袋,眼睫半阖,目光没有焦距地盯着铺在地上的衣摆。
“你有喜欢过什么人吗?”他问,“像我这般。”
姬怀朔点头又摇头:“喜欢肯定是喜欢过,但谁像你这么癫狂,你和你那个哥哥简直是一样的疯子……”
真不愧是兄弟,姬怀朔暗忖。
提到这个,云晨就冷了眸色,自嘲般的笑笑,尔后声音变得坚定:
“他,不论他是谁,我、我都不会把呦呦让、让给他……”
“她是我的,只能是我的,”他执着地说,一遍遍重复,头越来越低,声音越来越弱,“我也是她的……只是她的……”
身体似越来越重,缓缓倾斜扑倒在地,思绪却似越来越轻,直至双目沉沉阖上,只余一片黑暗。
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黯淡。
房里燃着一盏幽幽烛火,少女歪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个药碗,两眼通红,麋鹿似的眸子里水光轻漫,看到他醒了,立时激动地站了起来。
玉碗倾斜,棕黄色的药水洒了几滴在手臂上,他轻皱眉宇,下意识想接过她手里的碗,却发现一抬手就疼的直抽抽。
“你别动!!”
鹿呦连忙制止了他的行为,从床里边儿拿出了一个靠枕垫在了他趴着的胸腹下,又端着碗蹲了下来,声音哑哑地说:
“你伤着呢,暂时别动,有什么想要的跟我说,我帮你拿。”
他轻咳了一声,将已经抬起的脑袋又慢慢趴回了自己的臂弯,侧着脸,眼眸半睁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抿咬着唇,目光痴然地看着她在烛影下皎丽的面庞。
少女舀了一勺药递到他唇边,青色的瓷勺盛着清亮亮的汤水,纤细的手指和皓白的手腕泛着莹润光辉,细如凝脂,绰约朦胧,隐有暗香浮动。
心跳微微加速。
他配合地抬起下颌,含着汤勺,乖乖吮尽,缓慢开口问:“呦呦,薛玉宸他们几个呢?”
白瓷轻轻碰撞,发出叮当脆响,鹿呦吹了吹,又递了一勺过去,“他们说北境派来接他们的船大概明日就到,所以他们先回去收拾收拾东西。”
明日?
他松了口气,这些人可终于要走了。
他吃了药,又细细看她眉眼,清软着嗓问:“呦呦吃过晚食了吗?”
鹿呦点头,目光移到他被薄被遮着的背上,声音略紧:“还疼吗?”
泛红的眼周圆润润的,看起来就很好欺负的样子。
他眸光微动,在喝药时似不经意地用鼻尖碰了碰她的手背,“还有一些,但也不是很疼。”
鹿呦却顿住了喂药的动作,低下了头,声音微颤:“整整四十鞭……哪里会不疼。”
温热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轻轻抬起,刚好滑落的一滴泪溅在了他的虎口,他心里酸麻发胀,欢喜也心疼。
“呦呦在担心我?”
少女掀起朦胧的泪眼,瘪着唇看他一眼,轻‘嗯了声,又很快垂下头,拨开他的手放下。
“你躺好,不许动。”
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将最后一点汤药喂他喝尽,才搁下碗,伏在床边轻问:
“除了背上疼,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他摇了摇头:“没有哪里不舒服,你歇一歇,别忙了。”
鹿呦嗯一声,把戴着玉镯的手伸到他面前,低声问:“这个可以解下来吗?”
眸光倏然一暗,他轻轻搭上她的腕,耷着眼皮,声音低哑不明道:
“为何要解下来?呦呦又觉得不喜欢了吗?”
鹿呦否认道:“没有,我只是奇怪为什么我取不下来……洗澡的时候磕着碰着的,怪不舒服的。”
“哦,”他神色微缓,手指按在一处刻花纹理上,拂了丝灵力进去,手镯顷刻便不见,“这个可以藏起来的,很方便,不用解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