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猜这从一开始就是您的意思——您宁可自己少赚一些，把赚钱的机会分给您的领民。或者，您也有可能并不曾在这件事上明确表达过这种意向，但洛尔坎心里明白您更在意领民能否赚到钱，所以依照这种方向进行了谈判。” 赫尔波摘下礼帽，向她认真施了一个下位者面见上位者的鞠躬礼：“很高兴见到您，子爵大人，其实我期待见您很久了。” 由于不清楚叶沐是领主，这在他看来就比较惊悚了。 “他……”阿谢尔脸色煞白地想要上前，被以撒抬手拦住。他淡看一眼阿谢尔，示意他冷静，而阿谢尔怔怔地看向洛尔坎，便发现洛尔坎跟他的脸色一样糟糕。 现在为什么又多了个竞争者啊！！！ 她适当地免去了“大人”这个敬称。 叶沐：“怎么说？” 叶沐听得笑了，羽睫随着她的笑颤了颤，她意有所指地道：“但您本人也不是一位老爷爷，男爵。” “哈哈哈，感谢夸奖！”叶沐一哂，笑容只是一转而过，随即又变得郑重了些，“但请不要气馁。说实话，很多事情哪怕只是往前推半年我都做不到，我也是在成为领主之后成长了很多！” “是真的呀！”叶沐努力显得真诚，“你以为我就没做过蠢事，就没吃过亏？你有机会跟以撒聊聊好了，我处理得不怎么样的事情也多着呢！” 赫尔波眯起眼睛，遥遥望了眼以撒，同时也望了眼阿谢尔与洛尔坎。 他收回目光，没有对此表露任何情绪，回到了片刻前的话题上：“您为什么隐瞒领主身份？” “当然。”赫尔波含笑点头，“就算这件事终有一日将被公诸于世，也绝不该是我来公布——所以请放心吧，除非得到您的亲口准允，否则这件事绝不会从我这里透露出去半个字。” 赫尔波说：“期待下次见面。” 赫尔波抿唇：“再会。” 城门处一时只剩下自己人，但由于“自己人”也不全知道叶沐的身份，其他人就只能憋着，氛围多少变得有点微妙。 好在赫尔波的离开让菲伊子爵和埃文镇长都认为“正事已经结束”，很快就离开了。其他不知情的行政官也和他们的想法差不多，并不多作逗留，纷纷返回自己的岗位。 以撒环顾四周，谨慎地确认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实情，正要询问的时候，被阿谢尔抢了先。 叶沐看向他，清楚地捕捉到他情绪中的复杂，摇了摇头：“没有，他自己猜到的。” 叶沐苦笑：“他通过一些细节摸到了端倪，然后又有各种细节交叉验证……我只能说，这位男爵实在太注重细节了！” 以撒反倒心头一松，在他看来，赫尔波自己猜到总比叶沐主动告诉他要好。 “唔，至少他说他会。”叶沐耸了耸肩，“但如果他没能信守诺言，那也没办法。不过这本身也不可能一直瞒着，走一步看一步吧。” 领主一直隐瞒身份，对领地来说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弥天大谎”了。随着领地不断壮大，这个谎言早晚要被戳破。 但如果未来的某一天这个状态终将被打破，甚至与可能明天就被打破……那她也没什么意见！ 她并不想提前为此焦虑。 “哈哈，所以——朋友们，别这么严肃了嘛！”叶沐作势击掌两声活跃气氛，“他只是知道了我的身份，这就是一个很小的事情，不是什么危机，大家不用替我紧张！” 他们都在想：领主大人，这三个人恐怕不是单纯地因为危机而紧张吧。 尼克罗姆领地。 人们首先想到的当然是近亲、朋友，接着是近邻。可在这个时候，各个城镇的官员们基本都已经做完了房屋修缮登记，按照他们那种吹毛求疵的标准，90以上的民居都需要维修，人人都需要支付一笔巨款，谁又还能有余钱借给其他人呢？的人注定只是少数的“幸运儿”，大多数人都是无功而返。 新的筹钱思路也就很自然地出现了，不少人都想到：可以去借贷。 这种私人借贷的利息比银行要高不少，并且周期越长利息越高，很容易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让人不堪重负。但现在很多人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在他们看来虽然“周期越长利息越高”，但至少还能图个“周期长”——这就比三个月后被抓去坐牢要强太多了。 但同时，即便是要争抢客源，也并没有任何一家降低利息。在利息这一点上，他们就像商量好了似的都在越做越高。 只是，还是那句话，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已经无法介意这种细节。 30000铜币对他们来说绝对是一笔巨款，他们的儿女又都早已因为意外去世了，夫妻两个早就清楚自己没可能拿出这笔钱，麦迪逊先生也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要去借贷。 所以，她即便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也还是暂且稳住了麦迪逊，跟他说：“总归还有三个月的期限呢，不急这一时，我们再想想看，万一事情发生转机呢？” 之后，当所有人都开始借贷，他们渐渐摸索到一些端倪。 麦迪逊抛出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好似真的为此困惑，可泽茜明白，他恐怕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只是惧于说出那个真相。 可麦迪逊的喋喋不休还在继续，踱步也在继续。在这方不大的空间里，他就像只找不到出口的蜜蜂一样嗡嗡嗡个不停：“如果真的人人都还不上钱，他们怎么办呢？只靠暴力催收恐怕他们的人手不够用吧？那难道全都破产？将数年来的努力付诸东流？肯定不会是这样！这太蠢了！” 这句话仿若一个开关，令麦迪逊充斥不安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了。 “麦迪逊……”泽茜神情悲悯又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想没必要自欺欺人了，事情就是我们想的那样——那些私人借贷机构背后是领主，贷出去的钱起码有一部分是领主提供的，也有可能全部都来源于领主也说不定。当他们收到利息，会和领主分账，至于如果有人还不上，领主也会想办法让他们‘还上’的。” 仔细想想，这一切做得多么巧妙啊！ 等有朝一日真的被士兵逼到门口，他们才会恍然大悟。可到那时候，一切都已成定局了。 麦迪逊也一声长叹：“泽茜，亲爱的，我想我们必须换个地方生活了。” 麦迪逊抬眼看了看这陈旧的房子：“房子还可以卖。” 可这当然还是会影响房屋交易的速度，更何况：“就算卖了房子也不够的。”泽茜道，“卖房本身就有重税，一大半钱都要扣进去。” 搞点小酒 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可现在他们只能沉默，因为谁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