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玩闹吗?盛京那地方虽然也算大城,可是交通、物产终究还是差了一些,要维持朝廷用度恐怕会很吃力,时间久了怕是要出现盘剥百姓的事情。”
“要我说,现如今礼部的‘教化司’已经做得很好了,让百姓都能有学可上,足以安定北地人心。”
“等恰当的时候再放出让北方百姓读书科举的一些便利政策,民心自然就能安定。”
赵以孚听了称赞道:“可以啊,现在你可真有些圣贤君王的感觉了。”
赢琮表情一滞,随后说:“听你夸我怎么就一点都不觉得高兴呢?你还是说说这迁都的事情吧,我这国都到底该不该迁。”
赵以孚听了回味一下道:“说穿了,你自己是不想迁都的对吧,只是需要我给你一个留下来的理由。”
赢琮点点头道:“没错,我就是需要一个能够说服所有人的理由。”
赵以孚听了哈哈一笑道:“这还不简单?”
“相比起北方凋敝,南方这些年在大徐手下休养生息没有经历过什么战乱,其实可以说是富庶得紧。而这么富庶的地方却偏偏还有许多蛀虫存在着,若是朝廷在此,他们或许还有所顾及。若是天高皇帝远,谁知道这富庶之地会养出什么样一手遮天的士绅来。”
赢琮听了连连点头,他说:“没错,是这个理。但这是我皇家的忧虑,却不能拿出去说。”
赵以孚莞尔道:“还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是吧?”
“好,那就以大徐今后的开疆拓土来说事吧。”
“大徐的版图,其实在当前已经达到了比较极限的程度。”
“虽然汉唐时期远的甚至可以实控西域,但西域那地方想要重回掌控只需要一员大将出关去走一圈就行了。”
“北方草原上的敌人固然可怕,但说实话那边过了草原就是苦寒之地,对于我们来说至少当下占领了没什么好处。”
“倒不如大力发展海船,朝廷本就从海贸上获利巨大,不如就干脆继续一边发展海贸一边开拓海上疆域。如此临安的位置就十分适合了,正好可以管理船舶、贸易,也更容易掌控海上的信息。”
赢琮听了连连点头,想想大徐一年可以从海贸中获得多少岁入就知道了,出海以及开拓海上领土绝对是一件十分有利的事情。
他说:“这下我明白了怎么做了……果然,还是要以利字为先。有了这利字,自然有人为我冲锋陷阵。”
赵以孚是越发觉得他像个真正的有为明君了,他说:“加油,等你把‘富有四海’变成真的,至少也是五帝加一个了。”
赢琮笑了起来,他就喜欢赵以孚这样给他讲的未来。
不过他随后又一皱眉:“只是,我未必有这个寿命去完成这件事了……小道士,你说我还有多久能活?”
众人已经才吃饭,他们是一边吃饭一边聊的。
此话一出,周清昭和慧姑都皱眉停下了筷子,因为她们知道这个问题不好答。
赵以孚却想也不想地答道:“若是你按照我教你的养身之法,那足以活到八九十的高寿……但听说你最近又新纳妃子了?”
赢琮表情一僵道:“若都按你说的来,那这活着还有什么劲。”
赵以孚说:“那……就五十吧。”
赢琮惊讶地问:“为何是五十?那我岂不是只有二十年可活了?”
赵以孚说:“照你这玩法,五十年就该玩不动了,你不是说‘那样活着还有什么劲’吗?”
赢琮恍然,随后哭笑不得地指着赵以孚,伸手连打了他两下胳膊道:“你这家伙,就不能盼着点我好吗?”
赵以孚说:“已经不错啦,到了五十,你的太子也二十好几了吧?难不成你想让你的儿子当四十年的太子?那可就太折磨人了。”
赢琮这才恍然道:“有理,或许五十退位,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说:“那样一来我也可以专心搞我的发明,顺便那小子有什么做不好的地方也能提点一二……”
他看开了。
赵以孚又说:“你什么时候活腻了,就来找我,我亲自带你去地府的帝乡街。”
赢琮说:“帝乡街啊……也不知三皇五帝是否在那里?”
赵以孚摇头道:“三皇五帝受后世香火,都已经升入火云洞中清修了。”
赢琮艳羡地问:“那我可有机会?”
赵以孚说:“有,只要后世香火不断,自然什么都好说。”
赢琮开始畅想起来了……
说实话,他们这番对话对于洪老太监来说绝对属于是超纲了,甚至他们的交谈若是流传出去,都属于是大逆不道级别的。
但洪老太监特别能够看得清局面,此时闷声不响,只在赢琮消停下来而别人也没发话的时候悄声问:“赵仙长,不知老奴死后可还有继续伺候陛下的机会?”
赵以孚说:“你死了还要继续伺候人?”
洪老太监立刻道:“老奴誓死追随官家!”
这老东西倒是知道怎么表忠心的。
赵以孚笑着摇摇头说:“你没机会了,不过若是赢琮成就够高的话,你作为陪伴了他一辈子的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要生时行善,死后自然是能够投身个好人家。”
“来世做个王侯将相也为未可知。”
洪老太监眼睛泛红地说:“老奴不要做什么王侯将相,老奴只要继续追随官家……”
赢琮感动地说:“行啦老东西,知道你忠心。不过你在这里就别演戏了,知道自己能有个善果,乐一下也很正常。”
洪老太监立刻吓得唯唯诺诺不敢多说。
赵以孚和赢琮见状都是哈哈一笑。
随后又来了兴致天马行空地一番畅谈,没有什么风雪月,有的只是天下大势,只是这大徐的疆域,还有大徐是否会如同之前的王朝一般最终走向末路……
赢琮说:“不过为了子孙计,我还是留下一道遗诏吧,若是真到了大徐垂垂老矣命该亡迭的时候,就痛快的把国祚交到合适者的手中吧。”
“如此也能免掉一些生灵涂炭,挺好的。”
赵以孚说:“只怕到了那时未必能如你的愿。”
赢琮爽朗道:“那我可就管不着那么多了,天下事自有天下人去定夺,你不是让我把知识与思考的方法都教给天下人吗?那就让后世的他们自己负责去吧!”
他说得大气磅礴,而后摊开了赵以孚早些时间画的山河地形图,开始与赵以孚一起一边喝酒一边探讨该在那边修水利,该在那边挖山道……
如此重重,这天下环宇就好像真成了眼前简略的地形图,在被他们改造成自己希望的模样。
而这一刻,旁边两个女子都看痴了。
若是换做一般人在那谈天说地口嗨,那女人们听了只能是不耐烦外加嗤之以鼻,少有愿意搭理的。
可这两个男人不同,他们聊的东西都是可以在某一天变为现实的!
那就不一样了,一下子就将她们的视角也从眼前的人带到了天下山河之中。
两人聊到深夜。
洪老太监干咳一声打断道:“官家,不是老奴多嘴,实在是现在天色已晚,陛下再不回宫恐怕会有闲言碎语……”
赢琮无奈叹道:“好吧,该回宫了……只可惜尚未尽兴。”
洪太监谄笑道:“仙长就在这里,官家不是随时能来吗?”
赵以孚这时忽然看到慧姑神色有异,冷不丁接了一嘴:“也不一定,说不定我哪天就走了呢?”
赢琮有些紧张地问:“你要弃我而去?”
赵以孚哭笑不得道:“放心,只要这亡魂街还在,我暂时是不会走的。”
赢琮稍稍松了一口气道:“你说过要送我去帝乡街的,可不能食言啊。”
赵以孚再三承诺,赢琮才不舍地离去。
等门关上了,慧姑冷不丁揶揄一声:“还真是,好像在跟你渡情劫的人是那赢琮才一样。”
赵以孚啐了一口道:“别那么说,怪渗人的。”
“时候也不早了,你们不回观里去吗?别明天过去又被什么脏东西占了。”
慧姑浑然不在意地摆摆手说:“反正我是不想回去了,以后就在你这里修行吧。”
赵以孚沉默了一下,问:“你,脱劫了?”
慧姑说:“还不确定,但反正没那么在意了就是。”
“清昭,你呢?随我一同留下吗?”
周清昭闻言迟疑了片刻,随后叹息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忽然有些想要到处走走看看这天下,不想再留在一处了。”
慧姑说:“那就走吧,这也是一种修行。”
赵以孚也赞同道:“吴叔,帮忙给清昭多准备一些盘缠吧。”
周清昭看他如此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轻叹一声没说什么。
她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了。
这时赵以孚又忽然取出一块玉佩递给周清昭道:“给你,若是路上看到什么有意思的景色就以此玉找我,我们一起过来看看。”
顿了一顿,他又说:“无论何时何处,你只要呼唤我名,我便在你身边。”
此言一出,周清昭就浑身都颤了一下。
她这才醒悟到如今的赵以孚究竟有着多么大的神通。
其实在这世间,无论她走到哪里,他都能随时出现在自己身边吧。
……次日,周清昭就走了,如同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赵以孚依然过着与往常一样的日子,只是他的阳神会时不时地出窍一下,看看那姑娘走到哪里了?
而慧姑则是一直留在了赵府,她从未说过要与赵以孚如何,却如同赵府的女主人一般参与打理着一切。
甚至有时候赵以孚都有些恍惚,难道他真有这么一个妻子?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着,这或许是赵以孚离开墨山以来最为安生的一段时光了。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