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00章 他可太忙了
赵以孚在墨山聊了一会儿,忽然秋鱼子道:“方才纯阳剑宗那边传来消息,玄锋师弟大限已至。”
“我们且去送他一送吧。”
赵以孚和梁中直俱是一愣,梁中直道:“怎的这么快?”
秋鱼子道:“原本他固守本源还能再活个三五年,可是偏偏这家伙从地肺山上下来以后就急着练剑,以至于本源亏空自然就不行了。”
赵以孚破头疼地说:“这事不怪我吧?”
秋鱼子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那意思很明显了:幼稚。
梁中直却觉得自己徒弟是个小可爱,他宽慰道:“这是他自己泄了本源,和你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他不是也得了祖师的提点吗?恐怕是故意早点死的。”
好有道理啊。
赵以孚听了心里就舒服了很多。
秋鱼子的阳神干脆利落地起身道:“随我来吧。”
说着他就已经消失了。
但是对于赵以孚和梁中直的阴神来说,他们能够感受到其中的那条明显的轨迹。
于是顺着这条阳神留下的轨迹,他们也一同跨越了万水千山,悄然来到了一座位于巍峨险峻之高峰上的简朴道宫前。
纯阳剑宗,看起来就是一处洗尽铅华的避世隐居之所,地方狭窄而简陋,真的很难想象他们是在这种环境下竖起了纯阳大教剑宗的大旗。
及至山门,有弟子守护。
那守山的弟子正是先前五子之一。
他们对着三人都是恭敬地行礼,然后带着他们快步往那道宫中走去。
没过多久,他们见到了弥留之际的玄锋宗主。
这老头已经眼眶凹陷气若游丝,一看就是油尽灯枯的样子。
“哈哈哈,老朽不过一死,还要劳烦你们三位来一趟,真是羞煞我也。”
秋鱼子温声道:“师弟即将远行,当年我们那一代人中也就师弟最是急公好义,为兄受了你的恩惠又怎能在这个时候忘了你?”
玄锋宗主却摇头道:“哪有什么恩惠,都是同教兄弟。”
“不过若说放心不下……也的确有一事放心不下……”
玄锋宗主开始絮絮叨叨的说一些他对自家宗门的担忧,秋鱼子和梁中直都耐心听着。
他们一个丹青门掌门一个纯阳教主,必须在那听着。
赵以孚就简单多了,他可以开小差。
那阴神一下子就放空了自己,在那飘飘忽忽的,明显注意力不在这边。
而他本体那里,则是找祖师聊天:“祖师,玄锋师叔祖快死了,能透露一下你给他安排了什么呗?”
画中祖师掐指一算,然后道:“他不是还有一年阳寿吗,怎么这就没了……哦,自己作的,那没事了。”
“那你带他去投胎吧,记得给他投个好人家,然后再给剑宗的人提个醒,让他们在恰当的时候把人收回去就行了。”
赵以孚:……
他不甘心地问:“祖师,您就是这么安排的?”
祖师道:“还能怎么安排?”
赵以孚本来是准备等着看祖师展现在地府的人脉,结果好家伙,那人脉竟然是他自己!
他茫然了。
祖师道:“毕竟我也不太好插手地府的运行……要不,你去地府帮我打个前哨,我在天上给你幕后支撑?”
赵以孚心中惆怅极了,他说:“弟子知道了,这就去想办法。”
他没有提什么要求,这就是他的聪明之处。
因为他知道自己祖师不是凡间那种忘恩之人,觉得别人为其做事都是应该的。
赵以孚注意力回转过来,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随后振奋精神,收回了阴神,在本体这边安排好了之后才全力阴神出窍。
这一回他的阴神可没什么遮掩了,那已经占据七成区域的真阳十分显眼。
毫无疑问,他距离阳神已经不那么遥远了。
而这一来一回,他还带上了自己炼化的第一件法宝:杀生刀。
虽然说到地府是去通关系的,但地府最近不太平,可能需要打架。
他又来到玄锋宗主那边的时候,这老头总算是要咽气了。
梁中直责怪道:“方才玄锋师叔提到你了,你怎的不在?”
赵以孚说:“没事,等下一路上我有的是时间听他说。”
秋鱼子一下醒悟过来道:“该不会,是你负责主持玄锋师弟的转世之事?”
赵以孚一脸愁苦地说:“谁说不是呢,我也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秋鱼子担忧了起来,说:“地府有祖师打招呼肯定无碍,难道是你担心小鬼难缠?”
赵以孚说:“一方面吧,还有就是,我觉得祖师肯定也希望我能够在地府做些什么。”
秋鱼子瞬间明悟道:“是了,地府可以看在祖师的面子上帮我们一次、两次,但没道理平白无故一直帮我们。”
“这次若是你能走通路子,说不定以后纯阳大教在地府的路就好走了。”
说着他看向梁中直道:“正方,你这教主当的舒服,上面有我帮你撑腰,下头也有君信帮你奔走。”
梁中直哭笑不得,只能抱拳。
这时玄锋宗主终于咽气了。
他的灵魂飘了起来。
可是很快,在他的身体下出现了一条幽冥通道,而后一条锁链将他捆住要将他拽进去。
玄锋宗主的灵魂还有意识……其实此时离体的,就是他两百多年来修炼出来的元神。
他的元神没有阳属性,暴露在阳世很快开始离散。
这个时候被来自冥界的锁链缉拿,玄锋宗主神情难免惊慌了一刹那。
而就在此时,赵以孚的阴神猛然上前抓住了那锁链道:“请问可是牛头大人?”
下方幽冥通道处,传来了瓮声瓮气的声音:“正是本座,你也是鬼差?”
“怎的,想要在我这疏通关系不成?”
赵以孚说:“非也,只是这新死之人乃我师门长辈,小子想要亲自送他一送。”
那牛头淡淡道:“你这是在与我抢活?”
语气有些不善。
赵以孚想起这牛头马面都是因为早年犯了错被贬神位,如今拼命干活赚取功勋想要重归神位。
所以祂对这等接引的功绩如此看重也就可以理解了。
但理解归理解,赵以孚心中不忿也是真的。
好家伙,这可是祖师要他来安排的人,怎能让这牛头处置?
赵以孚一声不吭,忽然就原地消失了。
这个举动让在场其他人看的都是一愣一愣的,这是何意?
甚至那牛头都因此迟疑了一下,莫名其妙又摸不着头脑。
而就是这么一下迟疑……
赵以孚冲入了阴阳天,在那扯开嗓门大喊:“师祖,师祖!”
阴阳天中,人人闻之色变唯恐避之不及的鬼师瞬时出现在他的面前道:“冒冒失失,就不怕我……”
师祖还想说几句话训斥一下,结果赵以孚已经急匆匆地说:“那些先慢谈,牛头马上押着纯阳剑宗的玄锋师祖要下来了,师祖能拦住那牛头吗?”
远岫道人闻言大怒:“我玄锋师弟怎的就死了?”
但说话的同时,祂已经伸手一挥,整个阴阳天中就幻化出了一片浩瀚的林海。
这……这是幻术吧!
不只是幻术,还是幻术成阵!
而林海中树荫婆娑摇曳摩擦,竟然如同拨动的琴弦,发出一阵阵令人迷醉的声音。
赵以孚有些懵,也是见猎心喜。
他认出了方才师祖起手那一下,可不就是泼墨术吗?
而幻化的林海,用到的应该就是丹青传承中他所擅长的那部分《丹青万象法》。
这时似乎有个东西进入了阴阳天,进入了这个庞大的幻阵中。
“哞!!!”
牛头惊怒的咆哮声传来。
赵以孚已经懒得理会,他的全副心神已经灌注到了这个幻境本身,只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他认出了那树荫婆娑的幻音乃是《妙音清神谱》,成阵的根基应当是《斗转星宫阵式》,而阵中暗藏的杀机就是《墨锋笔指决》了。
赵以孚无比惊叹,只觉得此时这位远岫师祖所展现出来的全面好像可以吊打秋鱼子掌门啊!
所以说,在远岫师祖在位时,秋鱼子哪怕也有阳神修为,也无法成为掌门之选。
远岫,乃远处青山;靳洄的洄是近处曲折的河流。如此将一幅水墨山河画都放入名号里的人物,简直是天生的丹青门掌门。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完全掌握丹青门所有传承的远岫道人才是丹青门的真传所在,远岫死后,丹青门的真传也就因此变得零散了。
而现在,那牛头就在体验丹青门真正的精髓。
“嗷!什么人,什么人在拿剑戳我!”
牛头大声咆哮,一副狂怒的模样。
可惜在这阴阳天中祂也只能无能狂怒。
此时的远岫道人,简直是独自开辟了一处幻象世界,极其了不得。
赵以孚惊叹不已,可是远岫道人没让他继续惊叹下去,他说:“还不去把人领出来?”
“这事我不好亲自去做,恐怕玄锋师弟会担心。”
赵以孚听了醒悟过来,但他也没着急,只是说:“师祖,接下来丹青门……不纯阳大教还会有人进入轮回,届时那些鬼差路过此地……”
远岫道人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反问:“你让我劫道?!”
赵以孚说:“那不是为了我大教利益嘛。”
“况且这些人当年都帮我们,总不能让他们吃亏了。”
远岫道人点点头,觉得这话有道理。
可随后祂又说:“这事必须你亲自操办,我只负责在此布阵拦人,你出面带人出去。”
“至于到了冥界该如何操作,这事我就没办法了……”
赵以孚慎重地点点头说:“那也是弟子的事情了,希望那些阎王能够给祖师一些脸面吧。”
他说着往阵中走去,很简单就接到了迷迷糊糊往这边走的玄锋子。
赵以孚说:“玄锋师祖,我来接你了。”
玄锋子还有些茫然地说:“刚才我好像被个牛头抓了,那牛头也是鬼差吧?”
赵以孚点点头说:“是的,不过祂有事先走了,现在还是弟子来给您做接引。”
玄锋子意外地问:“你来做接引?你是地府的鬼差?”
赵以孚说:“嗯,机缘巧,做了个临时工。”
他一边说着,一边搀扶着思维变得简单,也在变得越来越弱的玄锋子元神走向冥土。
这一刻他忽然间领悟了‘接引’的意义:无论人活着时候有多强,死后总是脆弱的,这时他们需要安慰与指引。
赵以孚便做着指引的事情,陪着老人絮絮叨叨地聊着、走着。
同时在背后挥挥手,意思是告诉那幻阵迷雾中的师祖:我还会回来的!
师祖很嫌弃地冷哼了一声,祂都化为厉鬼避居阴阳天了,最烦这些没有边界感的小辈来找事情……唉,这小猴子还没说要怎么处理那牛头呢?总不见得杀了吧?
师祖为某个后辈弟子丢出的麻烦感到很是烦恼,却从未想过就这么放那牛头出去。
赵以孚就这么晃晃悠悠地将玄锋子的元神带到了酆都城中。
走入城门,新死之魂自然要受十殿阎罗的审判。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第五殿阎罗王处,将审视死者生前功过,最终确定死者投胎去哪里。
当然,以前十殿阎罗或许是亲力亲为的,但是现在嘛,十殿阎罗镇压神权即可,做决定什么的都让崔府君去做了。
这崔府君大笔一挥,基本上就都能定下。
而这次赵以孚带着玄锋子拜谒的就是这位崔府君。
此前他和崔府君自然是没有什么交情的,但怎么说呢,交情都是办事办出来的嘛。
以他如今地府鬼将、纯阳传人的身份要见到崔府君也没什么难的,只是他见到崔府君的时候才感觉,这位地府有名的判官似乎对他的出现很意外?
崔府君问:“怎么是你?”
赵以孚说:“小子的玄锋师祖寿尽时就在旁边,故而先带他下来了。”
崔府君又问:“可看见牛头了?”
赵以孚一愣,看起来这地府其实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也对,祖师不可能没打过招呼的。
赵以孚立刻做出无辜状:“牛头大人?我没看见啊!”
崔府君脸色都绿了。
好家伙,纯阳教派的家伙居然跟他玩黑的!
可是偏偏,这事祂又不能说什么。
因为牛头分明就是祂指使着过去把玄锋子绑走的,甚至先前马面卷走吉翁也是在祂的授意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