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她拉开后排车门，先将手里牵的小人抱上车，随后才钻进车里，关上了门。 梁昳 31 岁那年，怀胎十月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小男孩。孩子长得特别像梁昳，皮肤白皙，软糯可爱。而当他笑起来，漂亮的黑眼睛亮晶晶的，折出好看的半月弧度，任谁看了都会脱口而出——“分明是周景元的翻版”。 田是余田。小人儿常听大人“余田——余田——”地叫，刚会说话那阵，好多字发不出明确的音来，比如“余”，倒是常听见“田”的尾音，渐渐学会了。见了余田，喊不出大人教的“余田叔叔”，便学着大人腔调拖长尾音，叫出一声“田”来。 小人儿对“救”这个字一知半解，懵懵懂懂地看向妈妈。 周景星今天早起头晕眼花，窝在被窝里还瑟瑟发抖。她感觉不妙，估计自己是着凉感冒了，请了假没去上班。周景文中午在食堂时听财务部的同事说起，吃过午饭就回了趟家。二楼上，右手尽头的卧室门虚掩着，从里面传出隐约人声。 余田系着被周景星解掉的纽扣，一抬眼，看清门外站着的人。好死不死，周景星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等我好了，你别想穿着一件衣服、系着一粒扣子上我的床！” 余田感觉自己被景星的感冒传染了，头昏昏地开口喊了声：“大哥……” 隐在暗处的恋情被撞破，余田虽慌乱，但仍怕景星挨骂，急着陈情。刚张嘴就被挥手打断，周景文压着火，让他回去上 班。 景星朝他使眼色，赶他走。 “你？”周景文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来，“我骂不着。” “哥——”景星害怕从他嘴里再听到其他伤人的话。 景星点点头。 周景文看着她盖上被子，替她掩上门才走的。余田跟着他走出大门，几度想要开口，都找不到机会。 “后来呢？”在回崇新的路上，梁昳问乔婷婷。 梁昳叹一口气：“他做事向来有分寸的，这回怎么昏头了？这样莽莽撞撞去认错，不给爷爷气坏才怪。” “你料想到了又能怎么样呢？”梁昳笑大嫂自我检讨，“感情的事，要拦也拦不住。” “嗯。” “我们都知道。” “大嫂，如果撇开远房亲戚这层关系，景星和余田能相爱吗？” “他们的亲戚关系不在法律禁止的三代以内啊。”梁昳的意思很明显，她把这一条单拎出来加粗标红只是为了说明——周景星和余田在一起没有触犯法律，他们只是突破了一部分人既定的思维而已。 “现在要棒打鸳鸯肯定是来不及了，所以大哥那边儿还得你去做做工作，帮帮景星。” “现在就看余田能不能过余爷爷那关了。”梁昳点出了问题的关键。 “啊？”梁昳想到余田会挨骂挨打，万万没想到余爷爷选了最最割人的软刀子，她开始担心起余田来，“跪多久了？” 梁昳倒吸一口凉气，满打满算，跪一下午了。怪不得刚刚周景元来电话时火急火燎的，他也是才得了消息，只来得及告诉她“余田出事了，回头细说”。原来，真的是赶着救余田的命去了。 “景文和景星没过来吃饭，刚刚我和你唐姨要送饭菜过去，景文也不让。”章芩抱起一进门就朝她伸手的宝宝，贴了贴他的小脸，忧心忡忡地对梁昳和乔婷婷说道。 梁昳也顾不上别的，要跟她一起过去看看。 乔婷婷和梁昳一人一只手牵着小人儿，往隔壁小院走。拾阶而上，刚把门推开一条缝，她们就听见了周景文的声音—— “我不想那么早结婚！” “你们是你们，我是我。反正我现在不想结。” 梁昳和乔婷婷进也不是，退也不能，尴尬地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谁？”周景文问。 如果要问周泽恒，这一儿一女谁最像他，那定然是大儿子周景文。景文平日里看上去不苟言笑，其实非常稳重内敛，很少动怒，但凡他发火，肯定是大事，连妻子乔婷婷都要避三分的。有光光小人儿。这也是章芩让她们把小人儿一起带来的原因。 “光光回来了？ “今天在乐团玩得开心吗？”周景文也是早上上班时听景元说的。 于是，小小年纪的小小人儿还不会走路就摸了好多贵重的乐器，更别提现在，会走会跑会说会笑，一整个乐团恨不得都把他捧手心里。妈妈的竹笛、碰碰阿姨的古筝、高叔叔的唢呐、林叔叔的二胡，还有冉叔叔的指挥棒……他想玩什么就玩什么，全凭高兴。他唯一搞不懂的只有一件事，除了妈妈以外，所有的叔叔阿姨都问他要不要当他们的徒弟。 但眼下，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伯伯好像不开心，小人儿想让他开心。 “什么弄断了？”周景文没听清。 周景文配合地皱起眉头，问他：“那怎么办？” “哦——”周景文笑起来，“我们光光不用赔了。” 突然，小人儿的肚子“咕噜”一声，周景文问：“还没吃饭吗？” “没吃。” “也没吃。”周景文说。 “姑姑生病了，怕传染给你，今天就不陪你吃了。”周景星虚弱地对小人儿笑了笑。 “姑姑，你要多吃一点，快点好起来。” “好。”小人儿安顿好了姑姑，又圈住周景文的脖子，“大伯伯，我们去吃饭吧。” 梁昳和乔婷婷对视一眼，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作为周家去的人，他的面子余家得给。他安抚好了余爷爷，劝住了要动家法的余田爸妈，暂时保下了余田。 “勉强还能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