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哥苦着脸,手指一指她:“梁昳,杀人诛心啊!” 高哥抿住嘴,做封拉链的动作,不再多话,端着沙拉跑男同事堆去了。 梁昳被逗笑,打趣她:“只在冉老师求婚的时候充满希望?” “有一点难吧?” “别泄气,多交友,说不定就遇到了。”梁昳倒是觉得没必要绝望,毕竟谁也说不准这辈子会遇到什么样的人。 她比梁昳还小两岁,没想到已经步入了被父母催婚的行列,梁昳有一点惊讶:“你妈妈这么着急?” “大学不准谈恋爱,一毕业就催结婚?”这好像是许多做父母的通病。 梁昳笑:“她介绍的人怎么样?去见见呗,说不定合适呢?” “不要为了叛逆而叛逆。”梁昳始终觉得,相亲也是一种交友途径,没必要因为方式不够洋气而拒绝一个机会,所以她劝碰碰,“聊不来大不了不来往,万一聊得来呢?” “没有。” 周意乔的家在九中附近,是遥城有名的学区房。九中绝大部分学生是本地生,以走读为主,周意乔也是其中之一,每天上下学不到 10 分钟的脚程。 “妈,太多菜了,我们三个怎么吃得完?”周意乔坐下,都不知道从哪道菜下手。 周景元双手接过汤碗,嘴甜道:“谢谢大嫂。” “大哥今天不回来吗?”周景元有些意外,大哥平时再忙,周末都会赶回市区跟儿子小聚。 远星家具厂由周景元的爸爸和大伯一手创建,刚开始也不过是由几个有手艺的木工组成的手工作坊。因为手艺好、质量高,远星从小作坊变成了家具厂,规模变大了,自然需要人手,从嫡亲的兄弟姊妹到远房的亲戚,只要沾点亲带点故的都找来帮忙,图的就是一个知根知底、信得过。 对于周景元这一代来说,接受的是现代化的教育,接触的也是科技发达的新世界,他跟大哥周景文、二姐周景星正在全力推动工厂的转型。而在老一辈之中,意见出现了分歧。周景元的父亲周泽安思维活跃,接收新事物很快,他作为厂长,第一个支持转型;而大伯周泽恒,不太赞成转型,仍然在很多层面保留自己固有的态度。 “老思想确实很难一下子扭转,慢慢来吧。”制度的变革从上到下,体现在工厂的各个层面,大嫂最近也不轻松,面临着人事制度上的革新,“很多管理层面的政策和制度,想要重新颁布和实施,需要时间,也需要在工厂中找到真正有威信、有能力的领导者。” 既然需要专业的人才来做专业的事,那么从设计、生产、销售各个环节出发,都必须招聘专业的、高级的人才。大嫂负责的人事部在这次改革中是重点部门,坚持人才至上,而不是任人唯亲才符合优中选优的要求。 她这段时间虽然累,但干劲十足,于是照实跟周景元说心里话:“眼下推进困难是肯定的,大家都习惯了舒适圈,突然被迫跳出来,多少都会有不适应。但从长远来看,管理层面的改变,将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才更有利于工厂的长远发展。” “对。”大嫂一边给周意乔夹菜,一边宽周景元的心,“别担心,你大哥每天都在给爸做工作,相信他会明白过来的。” “累也是他应该的。” 二姐周景星最近也是天天加班,有时候在饭桌上都对着笔记本电脑敲敲打打,整理员工意见、填补财务管理漏洞、简化繁冗的步骤手续,同时落实三方责任制的审核机制,保证整个财务系统高效、快速、稳定地运转。 对于去周意乔家有可能碰到周景元的事实,梁昳是有心理准备的。但他如此堂而皇之地以一个主人的姿态迎接梁昳进门,还是让人吃了一惊。 梁昳略一颔首,走入玄关。房间门开着,在客厅坐着的乔婷婷和周景元时不时能听到一些声音。 显然,梁昳有别于他以往的竹笛老师,她不是填鸭式地灌输吹奏技巧,也不否认和反驳他的观点,相反,在一些值得探讨的地方,她反而愿意耐心倾听周意乔的诠释角度,同时也阐述自己的观点,并且不吝啬示范,方便他更快更直观地学习。 梁昳对这节课简单地做了一个反馈,包括整节课教授的内容、周意乔的学习状态和接受程度,同时,她也对周意乔的专业能力提出了表扬。 “不用考虑了,梁老师。”周意乔在上课时已经做了决定,“什么时候可以正式上课?” 梁昳同样意外周意乔当即便做了决定,但她理解家长眼下的不便,诚恳地说:“不着急,你们还是可以好好商量商量,等确定了给我发消息。” 乔婷婷听了周意乔的话,笑着点点头:“梁老师,意乔说的没错。在竹笛学习上,他向来有主见,我跟他爸没有艺术细胞,也没法给他任何专业上的意见和建议。既然他表达了想要跟您继续学下去的想法,如果您觉得他还算个可以教导的小孩,愿意给他上课的话,那我们就把辅导定下来了吧。您看怎么样?” “好。”既然双方都很愉快,梁昳便没有推辞的道理,“那我们每周一次课,每节课一个小时。时间可能没法立刻确定,我得根据乐团排练和演出的时间来协调。” 乔婷婷在梁昳和周意乔约好之后,询问了辅导费用。梁昳综合林佳雯的意见和遥城艺术辅导的普遍价格给出了一个数字,乔婷婷想也没想当即应下,并跟她商定了支付方式。 梁昳客气地拒绝了。 第一次上课就要学生家长送,在梁昳看来是一件失礼的事。加之与周景元认识的时机和几次见面留下的印象,谈不上好,拒绝是她此刻本能的反应。 落日第五十二秒 “以为你会拒绝辅导周意乔。”周景元容不下密闭空间里的沉默,率先开了口。 “那不肯我送,是不是你想多了?”周景元借力打力。 梁昳第一次叫他,用了再官方不过的称呼,周景元知道她是故意的。在故意气他这个项目上,她是当仁不让的冠军。 周景元话音未落,“叮”的一声被打断,电梯到了一楼。梁昳根本不给他任何话尽的机会,头也没回步出轿厢,连背影都显得果断又坚决。 九中本就处于市区的繁华地段,周围不仅有林立的小区楼宇,不远处还有热闹的商圈和小吃街。此时正是部分食客结束晚餐和临近商场打烊的时间,这样看来,附近车辆紧张也就说得通了。 临近国庆假期,距离音乐会的时间越来越近,排练时间也越来越长,精度要求更是越来越高。排练一天耗神很多,绝不是三言两语能言明,晚上赶来给周意乔上课,梁昳不可能敷衍,按照计划上完一节知识点密集、示范吹奏多的辅导课,她只剩下累了,由身到心的累,只想赶快躺下睡一觉回血。 周景元开车从小区出来,等着汇上主路的档口,瞟了一眼窗外,正好看见蹲在路边的梁昳。 “怎么了?” 周景元瞥见她手中亮着的屏幕,了然于心,弯下腰,对她说:“走吧,送你回家。” “前面还有 30 多个人,你准备等到什么时候?” 周景元深吸一口气,重重呼出。他真的没见过这么软硬不吃的人,明明有最简单的路,偏要去走难的。 “我的手机——”梁昳站起来,伸手去,“还我!” “手机先还给我。”梁昳坚持要回手机,斥他,“你到底是土匪还是强盗?话说不明白就动手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