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叫‘厂二代’？” 笑完，她怕梁昳误会对方，又补充道：“我同学这个人吧，虽然看上去吊儿郎当的，但绝对靠谱。上学时就仗义又重感情，直到现在，班里谁遇到了麻烦或者有什么困难，只要找到他，没二话，帮到底。” “你别说，还真是。”佳雯想起学生时代，“上学那会儿我不是年纪小吗？免不了被别班的大个子欺负，他知道了一准帮我出头。现在他侄子在我们学校，我能照顾一下就照顾一下，也算投桃报李了。” “这么隆重干嘛！搬了家请我去玩呀，正好把物理老师带来给你看看。” “为什么？” “你才明天结婚呢！”佳雯驳她，想着她俩聚一起肯定很多私房话说，带个男人确实不方便，“反正到时候我得送个大件，让你每天一看到就能想起我。” “好，我等着看能有多贵。”佳雯笑，举起奶茶，“终于有家啦！来来来，碰一个！” 落日第三十八秒 梁昳没经验，以为要等对方回国才能有进展，结果对方早在出国前便签了授权书给中介，交由他们办理。兴许是即将拥有属于自己的小家的兴奋感太强烈，梁昳排练再累，只要王姐通知她办手续，她都乐颠颠地过去，有时是趁上午无排练安排的时间，有时是在午休的空档。总之，这段时间被王姐领着陪着一步一步操作下来，即便是完成一道道稍显繁琐的手续时，梁昳也不觉得难捱。 梁昳早盼着这一天，闻言顿时觉得有了盼头，开开心心地说“好”。 下个月底，10 月 31 日，是梁昳租房合同到期的日子。 “谢我干什么？这是我的工作嘛。”王姐还是一如往常“本该如此”的语气，提醒她这几天可以开始物色家具家电了。 保持练习、不荒废专业，排练和演出不迟到早退、认真对待，那些应该做的，她会负责任地做好，该得到的，她会努力去争取，不该有的也绝不强求，这是梁昳的工作态度。如果希望她额外付出更多的热忱，她没有把握自己能做到。正因为自己做不到，她才会更加懂得王姐的真心，也珍惜她给予自己的善意。 面对王姐，就算她再三强调自己所作所为完全是工作使然，梁昳仍然生出“无以为报”的感觉，挽住她，真诚道：“以后有同事、朋友想买房子，我一定第一个推荐你。” 她记得梁昳第一次走进中介公司的时候，看起来冷冷的，好几个年轻中介看见她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都打退堂鼓，推搡着不肯上前。王姐比他们资历深，各式各样的客户都见过，她奉行“只要走进店里就不会是没需求的人”，主动上前跟梁昳交谈，从陌生到熟悉，两人也成就了一段良好的关系。即便相熟多年，王姐从未听梁昳说过“介绍客户”之类的客套话，而此刻，也许结束这单生意，她们之间服务与被服务的关系也将结束，梁昳说出了那句她从来没有说过的话。 王姐看着站在面前的梁昳，知道自己以真心换来了她的真心，朗声笑起来：“好啊！” 学校门口那家奶茶店似乎已经招到了兼职工，梁昳看到门口的招聘启事被撤下了，柜台里忙碌的身影多了一个。午休时间，不少学生出来买奶茶和小吃打牙祭，店里忙得不可开交。好在多数学生买了便走，空出了店里的座位。梁昳穿过门口叽叽喳喳的人群，寻了最靠里的小圆桌坐下，手机下单付款，等待叫号。 “三、二、一……三、二、一……三、二、一……” 在他望着校门口，不知道数第几遍“三二一”的时候，手机“嘀嘀嘀”三声连续的轻响，打断了他的倒数。 第一条是一串数字； 第三条是：“景哥，你找她做什么？” 余田又发过来一条消息：“你怎么没早点叫我去问五婶？” 周景元哼笑一下，一时不知该埋怨自己太蠢还是那位梁小姐太过小心谨慎，想也没想，回到微信页面，手指触到那串数字，第一时间点击了“呼叫号码”。秒后，听筒里传来规律又熟悉的“嘟——”声，随即，电话被接通。伴随着“喂？哪位？”的问询，他听到了不甚清晰又嘈杂的人声。 “你哪位？”对方显然没认出他，重复问题。 “谁？”对方不知是没听清还是根本不记得，又问了一遍。 “远星家具厂？” 对面停了两三秒，醒过味来，问：“你有什么事？” “你管得着吗？”语气又冷又冲。 在那头一时轻一时重的吵闹背景声中，他心里默默倒数着，“一”还未落定，只听冷冷的声音响起：“你去告吧。”随后是“嘟嘟嘟”的忙音。 梁昳可笑不出来，她被气得不轻，恨恨咬着椰果。说实话，她当真低估了厂霸的霸道和无中生有的能力。 好在她没有太多生气的时间，佳雯发消息说已经带学生出了校门，马上就到。 跟在佳雯身后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清隽斯文的模样，朝梁昳微微抿了抿唇，率先颔首打招呼：“梁老师好。” 周意乔回头往店门口望，只见一道颀长的身影迈上台阶，午间正烈的太阳倾了人一背，寻到佳雯和周意乔的位置，他踏着脚下的阴影朝近前阔步而来。 她下意识想走，又被理智定住脚步。 以前奶奶还没糊涂的时候，每年都会请人算好春节后家具厂开工的日子，为儿孙求一整年的安全、顺遂和兴旺。奶奶生病后，父亲和大伯延续了这个传统。周景元向来对此不上心，每回被提醒着陪长辈走个过场。 他看了看手里握着的方才结束通话的手机，再看一看呆在桌后的人，原本公事公办的一张脸顿时有了颜色，一双眼睛弯起来，折出月牙的弧度。 奶茶店的小圆桌仅够两三人围坐，突然多出一人，还是身高腿长的男士，周围顿时拥挤起来。 他甚至第一次在心里无比庆幸自己有一个吹竹笛的侄子和一个当音乐老师的同学，全靠他们串起了这条人际关系线，在他以为自己至少要被挂九十九次电话或者一次性拉黑的情况下，令他接近她的路程缩短了哪怕一点点。 “你想什么时间试课？”梁昳记得差不多了，看向周意乔，问他。 “我白天有排练，可以约在晚上。”梁昳低下头，点开手机日历，问周意乔的意见，“你看怎么样？” 生动又可爱。 他默默看着她，看她跟周意乔约好了试课时间，点开自己的手机，让周意乔加她微信，方便联系。 “那——”梁昳想了下，说，“你把手机号给我，到时候我联系你。” “好。”梁昳顺手把号码输入微信搜索框，点了添加好友，“你回家通过一下。” “那个……”周景元突然举手，对梁昳说，“梁老师，要不加一下学生家长的微信吧？方便沟通。” 缓兵之计，偏不如他所愿。 只是没料到，他会有人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