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语气还是逗小孩子的语气。 二太太见佣人蜜蜂似的转个不停,口里念了两句佛,叫来越珒和朱丹问:“佣人也得带去几个吧,都是被伺候惯了的主,没个人在身边照顾怎行?” “王奶妈是带惯了六小姐的,王妈又是朱丹娘家里挑来的佣人,也是尽心尽责,可毕竟没个年轻机灵的,我想着让小杏跟过去,这丫头又能干又聪明。” 二太太笑着捏了捏她的手,“傻孩子,你才是重中之重。”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忙问:“都急糊涂了,亲家母可随你一道去?” 二太太轻嗯了一声,忽然变了脸色道:“你们可联系了那边?” 二太太思忖道:“既然他们一家子不肯走,要不把他们接回来一起住,待你们一走,这个家空的都能听见回声了。接过来也好有个照应不是?” 说到这儿朱丹不禁叹道:“到底两人还是结了婚,怎么劝也不听。” 二太太帮着儿媳说道:“越城从小就不大着调,随老爷子,一肚子的花花肠子嘞,这一点你我还不清楚吗,朱丹既真心拿她当姊妹,岂有不担心的道理,不过姻缘天定,好也罢坏也罢,都得受着,你也别为她急坏了身子,若真出了事再说。”又对越珒道:“他虽是你弟弟,你也别一味的护着他胡来,惯他就是害他啊。” 说笑了一会,将去香港的事情也一道商量妥了,便叫来王妈,王奶妈和小杏,让她们三人各自收拾好自己的那一份行李,跟着一道去香港伺候。 一座叫香港的孤岛,虽知道是另一座城市,脑子里想象的还是上海的样子,在这方面,她们极度缺乏想象力。 水笙撩开长衫下摆扑通一跪,扶着他的身子道:“何苦嘞,这不是折我寿嘛。” 水笙长叹一口气,无奈道:“唉,我就算是菩萨也是一尊泥菩萨。” 说来讽刺,那日本人想听霸王别姬,却单单只要了虞姬在跟前唱独角戏。 “水笙老板,我从未见过你的牙齿。” 土肥原笑道:“在台上你遵循你们梨园行的规矩,在台下,你得按照我的规矩,陪我喝一杯。” 土肥原乜斜着眼笑道:“我不是真霸王,但你却是真虞姬,这就够了。” 水笙呛得直咳嗽,眉头紧蹙,厌恶道:“好好的一件鱼鳞甲,就这么给糟蹋了!” 水笙面色早已吓黄,不过因脸上施了厚重的油彩而看不出异样来。 土肥原仰头大笑道:“有意思,人怎么会像衣服一样不禁折腾呢。” 霎时一把冰冷的手枪抵着他的背脊,图穷匕见,那翻译站在暗处一惊,吓得咬了舌头。 水笙视死如归道:“可别让污血溅脏了这身行头!” 土肥原惊骇道:“你们中国人都疯了!都不怕死吗!” 水笙啐道:“苟且偷生,宁可死了干净。” 翻译接着道:“明儿还请水笙老板过来再唱一出。” 三姨太娇月早在门口候着,一见水笙走出来,便上前挽住胳膊,望着他,忍不住泪眼婆娑。 娇月登时收回了眼泪,接过他手里的头面,捏着攥着亲着,半晌哽咽道:“谁又规定我不能是虞姬呢?” 车夫早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催促道:“快上车,日本人盯着呢。” “二位去哪儿?” 任凭车颠,他拥着她,在耳边说道:“他们都忘了我从前叫水生,不是竹生。” 水笙凄惨一笑,“娇月,我想家了。” 她轻抚着他的头道:“好,我陪你回家。 “我不怕,我是月亮,水里的月亮。” “是男人也是女人,有什么关系呢,我只知道你是我爱的人。” 过了几日南京路上发生一起恐怖事件,一名中国男学生将手榴弹扔到了日军的游行队伍里,成了日军的通缉要犯。 越城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向日本人表现诚意的机会,于是抓了孙连平交予日本人作为诚意合作的敲门砖。 说着点头哈腰的递上自己的名片。 “总经理就是我本人,在你们来之前,这上海的鸦片本就由我们燕宝公司垄断。” “我和大哥见了宝爷还得叫一声叔呢,不妨司令你约个时间亲自和宝爷谈谈。” 他歪在烟塌上,饧眼睨着对面吃烟膏的妓女紫钏,见她早已心醉神驰,看上去像一朵盛开的罂粟花。 他把嘴凑到象牙烟嘴上,幻想着案几上垒满黄澄澄的金子,渐渐痴笑起来。 “娶你做我二姨太你肯不肯呐?” “哼,我还要看她脸色不成?明星那也是从前,还不是我花了钱捧她上去的,一结了婚,便是个啰里啰唆的俗人。” 他嬉笑着就着她的手心吃了口茶,搓揉着她粉红的面颊,道:“等过些日子日本人把钱打到公司账上,我便支出一部分来给你花着玩。” 如此一哄,一激,越城想也不想张嘴应下。 紫钏笑道:“二爷疼我。” 两人过了一段神仙般的日子,只是好景不长,后来这事便被人抖到宝爷跟前去了。宝爷虽怒,但念及叔侄情分,好言好语劝他把账填平,此事便不再追究。 见追不回钱,叔侄两人争红了眼,撕破了脸,一时揎拳捋袖,提刀互砍,幸好被手下拦住,并没真正砍到肉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