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那么多的女人,他早就不爱你了。”水笙觉得眼前的女人正在加速衰老,变得有些陌生。 “难道在你心里,我和兴邦根本不值一提吗?” “知己?”水笙腾地站了起来,觉得可笑。 娇月一把推开他,别过脸调整情绪。 他突然像一只野兽扑向了她,水壶踢翻,白果撒了一地,他将她摁在桌上,粗糙的蛀满虫眼的四方木桌,他把头埋在她的胸前,呜咽起来。 她红着眼摸着他的头,他因为从小没有母亲,所以对母爱格外渴望。她不止是他爱的女人,也是他失而复得的母亲。 顾越城见到眼前这一幕震惊不已。 “无耻!无耻!”他咆哮道。 “号外!号外!青帮老大顾裕民买凶杀人,杀人凶手逮捕归案!” 不消片刻,买凶杀人的一沓报纸被人缴获,接着全上海的号外销声匿迹,只剩下单薄的卖报声。 “卖报!今晚七点钟光明大剧院《烽火佳人》首映!” 听说刊登顾裕民的报纸全都被青帮买回去堆叠在厕所里,专门用来登坑擦屁股。 入了深秋,老爷子频频咳嗽。他忽然不在宠幸玉萼,偶尔会去裴秋的屋里小憩,大多时候他都留宿二太太处。 有一日玉萼和裴秋一道坐在花园里喝咖啡,聊起老爷子近来的变化。 玉萼茫然。 玉萼摇了摇头,忽然起风,顽皮的吹跑了她的帽子,露出一头男人似的短发,可她的眉眼细细的,柔柔的,即使留着寸头,却无半点男相。 玉萼连忙戴帽,难为情道:“帽子戴习惯了就是这点不好,一旦除下帽子,这头上凉飕飕的。六姐姐,你接着说。” 玉萼恍然大悟道:“我看他躲着我,还以为二太太那儿又玩什么新鲜花样呢!” 裴秋噗嗤笑道:“那倒不是,他是去躲清闲的。” 裴秋突然拉着她的手道:“妹妹要是寂寞了,就来我屋里坐坐吧,我教你焚香。” 眼下这个家急需一些喜事冲冲晦气。索性借着杪悦的生日,老爷子突然将越珒和越城叫到面前,二太太坐在他的身旁,表情很是端凝。 兄弟两人面面相觑。 越城站出来澄清道:“这可是冤枉大哥了,我本来就坏,还需要他教我吗?” 越城顺手掳走老爷子的烟斗衔在嘴里,流里流气道:“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老子乱搞儿子栽。” “十岁叛逆也就罢了,三十岁还叛逆,丢不丢人!” 越城还是很听他的话,又把烟斗重新还给了老爷子,抱着胳膊一脸倔强。 越城因母亲的事情和老爷子之间也生了嫌隙,原本急着结婚的心一下子冷却,见老爷子着急,他反而不急了,吊儿郎当道:“您老想抱孙子了就催着我们赶紧结婚,怎么,当我们是你养的小动物呢。” 二太太抹着老爷子的背,也在骂:“赶紧出去吧,瞧给你爸爸气得!害!” 她们是时下最年轻时髦的小姐模样,不啻如并蒂芙蓉,斗妆竞美,丝绒旗袍外头搭了一件针织外套,一绿一白,像是戏本子里描绘的白蛇和青蛇。 小杏滴溜溜转动着眼珠子,热情的上茶,端水果盘,拧湿毛巾把子,殷勤道:“孔小姐陈小姐,老爷太太马上下来,你们稍坐。” “你们猜哪位是大少奶奶?” 琉璃靠近朱丹,两人端起茶杯掩盖内心的慌张,交头接耳道:“喊我们来,怎么只见佣人?” “是啊,越城也说是他小妹妹的生日宴,该不是诓我们的吧?两人说是上去请个安,都多久了,怎么还不下来!” “也是。” 琉璃等的百无聊赖,起身在客厅里闲逛起来,一会儿摸摸柱子,一会儿摸摸古董花瓶,不是雕龙画凤,就是描金掐丝,满是金钱的味道。璃窗射进室内,一道黄绿色的光洒在朱丹的手腕上,她痴痴看着,思绪飘得很远。呆坐了一会儿,胭脂味渐浓,回首一看,几位太太嬉笑着下了楼,朱丹一眼认出了十姨太翠芳,她怀里抱着个小女孩,梳着两个小辫子,穿一身红,手里握着一串冰糖葫芦。 “一早就上去通知过老爷和太太了。” 陈妈自己掌自己的嘴,脸巴子刷红了,怪作孽的。 杪悦一听待会还要吃蛋糕,很听话的撒开手,舔舔嘴唇,一脸期待。 老爷拄着司的克缓缓坐到沙发上,太太们花枝招展的围着他坐了一圈,墙面上是翡翠钻石玛瑙反射的光点,淡淡的彩色,一晃一晃的,杪悦扭着脖子寻找光源。 朱丹眼睛看着地板,浑身难受,仿佛在照爱克斯光,五脏六腑都叫人照的清清楚楚。琉璃倒是迎着众人探究的目光,面带微笑,也在看他们。 朱丹乖巧地鞠躬行礼,鞠到六姨太处,裴秋摇手道:“差不多得了,叫人家孩子累坏了!” 蝶仙斜眼道:“你要夸就夸,干嘛要骂不相干的人。” 越珒随她们拌嘴,悄悄地挽着朱丹逃到一旁,继续认真介绍道:“这是四妹,你认识的。” “这是我五弟正彻。” 而后又一鞠躬,对着琉璃怯怯地喊了一声“二嫂。” 嘉萱拉住正彻,噗嗤笑道:“你们两人在这儿拜来拜去,像极了拜天地,你看看大哥脸都绿了,准是吃你的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