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气的吹胡子瞪眼,直骂他是孽子! 太太们冷眼注视着三姨太跪在冰冷的地板上,表情迥异,各怀鬼胎。 又逼问了三姨太几句,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老爷子一怒之下便将三姨太软禁了起来,在事情未查清之前,不许她踏出房门一步。 色衰爱弛,女人老了就该认命吗? 事已至此,她唯一担忧的是无辜的儿子,思忖着还是让身边的佣人去请二少爷过来交代几句。 他抚着母亲鬓角新生的白发,红着眼眶问:“母亲你告诉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越城不假思索道:“我和她很好。” “母亲你一向不催我结婚的,怎么今天” 娇月拍了拍他的手,恻然泣下。 之后越城一想到母亲的话,便头皮发麻,又无意间听到佣人背后嚼舌根子说:“二少爷怎么能和大少爷比呢?上梁不正下梁歪,已故的大太太可是名门闺秀,岂是三姨太能比的!” “咿——你们不知晓?三姨太从前是在十六铺码头摆摊卖豆腐的哩!我记得好像还登过什么晨报,夸她是豆腐西施,每天乌泱乌泱一堆人排队去买豆腐,也不知她是卖的豆腐还是卖的人哩!” “不然你以为老爷为什么娶一个卖豆腐的进门?年轻时的确是嫩的像块豆腐,能掐出水来。可是女人是不禁老的,眼瞅着三姨太今年都五十了,好好的一块豆腐就这么熬啊熬,熬成了豆腐渣子。”小厨房里,刘妈一面说一面喂杪悦吃鸡蛋羹,木勺子刮了刮她嘴唇上的残羹,换了副慈善面孔道:“六小姐吃完蛋羹睏觉觉好不好啊?” 小孩子总闹着不肯睡觉,成年人又闹着不肯起床,老年人是不舍得睡觉,一躺下,听得见生命的沙漏淅淅沥沥往下流淌的声音。 越城想着母亲的话,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第二天一早就迫不及待的把琉璃约了出来,开车到外白渡桥约会,捧着一束玫瑰花,头发梳得发亮,藏青色西装熨的笔挺。阴天,灰白的云,风也是灰色的。越城左手攥着红丝绒的小方盒,手掌很大,不易察觉。 他倏忽想母亲的话,心头一惊,冒了一身冷汗。 风把字挟裹着吹到对岸。 “这太突然了”琉璃心乱如麻,脸一块白一块红。 他的笑在嘴边苦苦的,眉毛也垂了下来,怕她拒绝。 琉璃以为他方才是在开玩笑,稍稍松了一口气,只见他挽住她的肩膀,另一只臂膀伸到了花上,变魔术似的变出一枚戒指。 过了几日老爷子派出去的探子回来禀报,说三姨太在外头租了公寓养小鬼,养了有几年了,身上的钱都败光了,不得不去变卖金银细软供着。 裴秋叹道:“怕就怕三姨太动了真感情,不只是消遣。” 老爷子拄着司的克,当着众人的面扬手甩了三姨太一记耳刮子,指着她骂“贱货!” “出洋相,吾养条狗都比你忠心!”老爷子又骂。 水笙幼年习过青衣,成年后转习小生。面孔白净,气质儒雅,倒也不辱了他的名字,如涓涓流水一般柔和。 水笙大力推开了兴邦,擦着嘴,慌乱的理着衣裳怯怯地看向她,脸忽地涨红,忙道:“你别误会。” 娇月也说不清自己对水笙什么感情,她欣赏他,喜欢听他唱戏,可怜他孤苦伶仃一个人。 外头下着雨的时候,三人一道躺在床上,水笙被两人夹在中间,一只手握着兴邦,一只手勾着娇月,一只耳朵听兴邦说票戏的事,一只耳朵听娇月说家长里短的琐事。 兴邦以指代笔,在水笙手心一笔一划塌着,有几笔刚好与掌纹重合,命运似的。 兴邦笑道:“你看,飞檐之下,用心交友,这不就是爱吗?” 娇月一怔,倒是头一次说这种想法,掠过水笙看向兴邦,觉得他朦朦胧胧的,看不透。兴邦眼珠子一转,迎上了她灼灼的目光,报之以微笑。 她吃了痛,跪在地上凄厉地呻吟。猛地抬起头,问:“老爷,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又或者,他的一颗心下,叠罗汉似的叠满了女人—— 赵兴邦求饶,一个手臂上文了野猪图案的寸头男人从身后抽出一把斧子。 “兄弟下辈子别再偷鸡摸狗了,不然爷还要砍你!” “虞啊, 看来就是你我分别之日了。” “力拔山兮气盖世, 骓不逝兮可奈何, 水笙眼底噙泪,蓄满眼眶,翘起兰花指拭泪。 虞姬跟随大王, 今日这宝剑, “有劳了!” 厢坐里朱丹听得如痴如醉,拉起顾越珒的手揩泪。 越珒弹去她唇边挂着的一滴泪珠,想了想道:“也不是非要死,只是不愿意苟活。” 越珒揶揄道:“所以你不是虞姬嘛。” 喊得人骨酥筋麻,他抚着额头,苦涩笑道:“你这恐怕演的不是虞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