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庐阳病倒了,在如此关键的时候。 她小时候也在老宅住过,但那时候主事的还是爷爷,她父亲跟伯父也未曾分家。这一次入住,虽然早就易主,但帮佣们待她跟幼时一样亲切。伯母几日间便仿佛苍老了许多,在医院一步也不离地照顾着她那位堂兄。她虽然没有参与过公司的事务,但也知道哪些人可以信任,哪些建议可以采纳。稍有举棋不定的时候,她也会电话询问许庐阳跟伯母的意见。 “小绯回来了?快过来,季央今天特意过来看你哥哥,我们正说起你呢,可巧你就回来了。”会客厅里伯母身边坐着一位高瘦的男子,正一脸高兴地喊她过去。 “你不是在奥地利举办演奏会吗,一切可还顺利?”季央从小就喜欢音乐,拉的一手好琴,如今年纪轻轻,已经是知名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了。 许母视线在两个人之间转了转,便起身道, “你们年轻人聊,我有点累了,去楼上歇一会。小绯,季央是客人,你帮伯母他招待一会儿。” “但是许氏又十分需要这份合作,对吗?”季央适时开口,说出他的看法。 季央沉吟了一会儿,“你有没有约明伯父面谈过?” “看样子,人情始终比不过利益。”季央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想了一会儿,又道,“不过,咱们还可以去找明伯母,她由来通情达理,又乐善好施,还有几分晋人的淡泊悠然,如今她虽然跟明伯父分居,又不管家族的事情,但她开口,总是比我们这些小辈有分量。若能找到她做说客,这件合作还有成的可能性。” 季央见她沮丧,有些好笑的打趣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你啊,现成的人就在你面前,你都想不起来吗?我既给你提了建议,自然也就有实施的办法。”他说着,指了指自己。“你忘了,我妈跟明伯母可是闺中密友。叁五日不见,就急吼吼地上赶着去找人。” “小许啊,你知道季央这么多年都一直单身吗?家里给他安排了人见面,他见也不见就回拒了,我们着急问他缘由,又只一味的闷声不语。”季母拉住许绯的手,她诚恳地道,“小许,你知道缘由的对吧伯母问问你,你跟季央,如今还有可能吗?”那时候,两孩子还年少,他们大人没当回事,只认为一时情迷,人生还长,他们总能明白,然后做出符合他们身份的选择。只是季母想不到过了那么多年,儿子始终未曾从那段年少的感情中抽身出来。 季母没有放开许绯的手,而是语重心长的道,“这件事,季央不会在意,我们家也不会在意的,小许,你好好考虑下,别急着回拒伯母。你知道的,我跟你伯父从小就很喜欢你,季央也对你一往情深,跟着小孟总,固然是好,但伯母知道,你心里总归是有根刺在的,那刺,你虽不会经常想起,但只要偶然想起心口刺一下,便要难受很久很久的啊。” “允了季央,带着孩子远走高飞,你们一家子安安心心在国外好好生活,也不用担心季央待孩子不好,他那样爱你,自然也会爱屋及乌,对孩子视如己出的。”季母还在许绯耳边循循善诱,许绯却是连听都不敢听的慌忙辞别而去。 “就陪我看看书吧,免得我胡思乱想。”许绯说着话,就把一本书推给霍黎。 “恨比爱持久,也比爱难以忘怀。”许绯移开挡住脸的书,露出一双泪眼,她茫然又无措地问霍黎,“好霍黎,你告诉我,若你对一个人爱恨交加,又该如何自处?!我虽然想忘记,可总有人提醒我,告诉我,我爱着的那个人曾经对我做了多么残忍的事,即使我拼命掩藏,也始终改变不了我孩子的母亲给予我的伤痛跟屈辱。”许绯说着,将脸埋进书本里。“我做不到全心全意的爱她,也做不到彻骨透心的恨她。我该怎么办?又究竟该如何自处?”是许绯自己的人生命题。她能做的,只是陪在许绯身边看她痛哭。 霍黎没办法,无可奈何地扶她出来,见她说什么都不想回家,便也只能安排司机先走,她看了看街道不远处,刚好有一家酒店,打算把人先安置了再说。许绯意识模糊着,只觉得眼前人的高高瘦瘦的,又带着熟悉的香气,便小动物寻求安全感似的往她怀里靠,见她要推自己,立刻像个被母兽驱逐的幼兽一样揪着对方大衣的衣襟委屈地呜咽不停。 “早知道你喝酒这么不安分,我就带着保镖了。”好不容易把人安顿在床上,大衣兜里的手机从方才就一直在响,霍黎不用看,都知道是谁的。“许绯喝醉了,我送她来酒店。今晚我不回去了,她一个人,我不放心。”她跟魏寄商说了两句话,见许绯难受地弓起身子欲呕,便赶紧挂了电话拿了垃圾桶给她接着。 魏寄商不明白怎么回事,但还是给许绯擦了擦脸跟脖子,又为她脱去了外套,让她躺好睡下,然后才去找霍黎。见她还蹲在马桶边欲呕的模样,不禁皱了眉头。“你喝了多少酒?怎么吐成这样。” 魏寄商担忧地拍着她的脊背,“你吐成这样,这一点也不正常,霍黎,我们去医院看看,许绯这边,我让安洁过来照顾她。”说完,她不等霍黎反对,就握住她的手,拉着人去医院。 “小姐”她们来的是魏家的私立医院,故而大部分医生都认识她,此刻那名医生拿着检查单,一脸笑意地向魏寄商道贺。“恭喜您,明年家里就要添丁了。” “您想的没错,恭喜您,夫人的血检化验单上显示她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