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潜辛再问:“为什么?”
贺今行想了想,其中有王玡天那封信的缘故,却难以为外人道。
他便将写在奏折上的理由挑出来说:“我扶棺回稷州,见荒林被垦做田地,滩涂之上鱼菜共生;河渠被疏浚拓宽,来往漕运更加频繁;虽承担了绝大部分的军粮供给,但百姓家家有粮可吃,没有饿死人,可见王大人在任上做了许多实事,政绩斐然。而且,他还支持过太平大坝的重建。在我看来,他很适合工部这样的衙门,所以就举荐了他。”
这些都是他亲眼所见。现在事后想来,哪怕没有那封信,大约他也会真心举荐这个人。
陆潜辛点头表示明白了,不对他的举荐做评价,而是延伸道:“他们王氏这一代的子弟,属王玡天最为出色,王喻玄给他铺路铺成了康庄大道。据我所知,王正玄花了不少心思打点,想要让他侄儿给他做副手。”
贺今行知道这件事,没有佯装惊讶,只道:“不太合适。”
“是啊。”陆潜辛也赞同:“虽说‘举贤不避亲’,但事实上,这就像一根刺,陛下绝对会在意。本来我还想看看他叔侄同坐一个衙门,能翻出什么花儿来,可惜。”
“王正玄的运气确实好,能做到礼部尚书已是鸿运当头,叫不少人羡慕不已。路上遇着坑,还能有人帮忙避开。小贺大人,你说是不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贺今行也明白了,陆大人对王氏有很大的成见,目的大约也和王氏脱不了关系。而王玡天给他写信,自然不单是因为他叔父的缘故。
他迟疑片刻,终究和盘托出:“实不相瞒,我曾受王玡天相助,许诺会还他人情。所以不论怎样,我都一定会举荐他。若是无意干扰了陆大人的计划,实在抱歉。”
“有诺必践,好德行。”陆潜辛还是点头,亲自提壶倒了杯茶递给他,“这样老夫就不担心小贺大人会毁诺了。”
“你要的东西,且待几日,时机合适,我自会派人传信给你。”
说了这许久,口干舌燥,终于得了一杯茶。贺今行接过来,向上举了举,“多谢陆大人。”
瓷盏轻轻相碰,叮啷一声响。
贺今行回到官舍,已近黄昏。
他沐浴换了衣裳,又给书案上的缺口陶罐换水,然后惯例把罐子放到窗台上,让它们晒晒傍晚的太阳。
有同僚经过看见,建议过他往罐子里插些花草,一朵荷花,一株月季,或是别的什么都好。
他就笑笑,说自己养的是罐底这几块鹅卵石,不需要其他点缀。
就算有,那也只能是一枝木芙蓉。
现在,熟悉些的都知道他的怪癖,不再多言,他得以安静地坐在窗台下写信。
光凭现在的,还不够。
国库之困,如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