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沉默中,迎面一个人埋头走来。他抱着几乎齐额高的一摞书和纸,指弯里还吊着几个油纸包。
贺今行与他侧身而过,突然停住脚步,惊讶地喊出声:“江拙?”
惊讶过后便想到春闱将近,对方这个时候出现在宣京实在是情理之中。
“今行?”江拙猛地转身,也睁大了眼。
“好久不见。”贺今行搬走他手上大半的东西,“你住哪儿?我帮你搬回去。”
“就在前面巷子里,不远的。”他本想推辞,但贺今行抱着书,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他便再说不出拒绝的话。
眼看再走一条街,就到外北城的地界,苏宝乐便要告辞。
贺今行谢过他,与江拙一起回返,边走边谈。
“一个人上来的吗?路上可还好?”
“坐了柳氏商行的船,一路都好。”
“说起来,你爹回家,可给你取了字?”
“没有,他说我读的书比他多,让我考过了自己取。那我就自己取吧,这一科要是考得好就取个大些的字,考得不好就取个踏实些的。”
两人说着拐入一条窄巷,江拙在前带路,走进了一间高大的房屋。
那门开得极小,贺今行埋着头跟上,却被守门的中年男人拦住。江拙赶忙回头解释说是帮忙搬书的朋友,他才得以顺利进去。
站直了,才发现里面是打通的。
整间屋子里,竖有一条条的大通铺,铺位上大多乱糟糟的,靠门的边上空出了一人宽的道可供行走。
屋里此刻几乎没人,但哪怕是寒冬时节,仍弥漫着不可忽视的酸臭。
汗水浸湿被褥,窝干之后再次反复而形成的气味。
贺今行知道,只有开春天暖、河流解冻之后,这些被褥才会被收去洗一回。
他问江拙:“你来多久了?”
“我昨天才到。”江拙回答。
走到一张枕被叠放齐整的铺位前,他把手里的东西都放下去,又拿走贺今行手上的;然后脱了鞋爬上床铺,把东西再一一搬到床头,边收拾边说:“我进城的时候,有人说带我去住便宜的店,仗着我不认识路,想把我带到巷子里抢我的东西。还好我机灵,看着路越走越偏就赶紧跑,差点被追上,但幸而又遇到了这里的一位大哥。”
他笑起来,把这段经历当趣事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