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只有冰凉的手指触碰他的额头,过了两息,指尖慢慢摸到眉心。
他一下子僵住。
“果然不高兴啊。”陆双楼近乎呢喃的声音响起。
他稍稍施了点儿力气,把指腹下皱起的皮肤一点点抹平。然后他收回手,歪着头靠上身边人的头,埋怨道:“同窗,一九天就这么冷啊。”
贺今行回过神,还没想明白他刚刚是否听得真切,就听他这么说,想起他在小西山时似乎就很怕冷,北地又远比南方天寒,便试着介绍自己御寒的方法:“多穿、多吃、多动?让身体热起来就不冷了?”
他说完没等到回应,疑惑地看过去,就听见身旁传来一阵闷笑,挨着自己的肩膀也不停地抖。
陆双楼把笑意压在胸腔里,好一会儿才说:“骗你的啦,我早就习惯了,屋里多烧几盆炭,床上多铺几层绒毯就好。”
贺今行遂想到这人也在宣京呆了几年,一时失语,又觉得好笑,愁绪倒也去了几分。
“说起来,今天是十六。”他心里一直在意陆双楼给陆夫人的那颗解药,愫梦剧毒,解药缺半颗都不行,此刻有了机会便担忧地问道:“解药可有缺漏?”
“放心。”陆双楼知晓他没说出口的那部分,然而一想到王氏母子,他神情便不自觉的变得阴郁。
但他很快注意到,哪怕面对面也并不能看清表情,仍然收敛了表情。他淡淡地说出结果:“你给的另一瓶解药也被我拿走了。”
贺今行一愣。他敏锐地感觉到了对方的情绪变化,但不明原因,只能点头:“不缺就好。”
“那我走了。”他走下台阶,将要走进雪幕时,忽然回头道:“还请你替我保密。”
陆双楼倚着廊柱,本想点头,但怕贺今行看不清,就控制着音量说:“好。”
后者听见了,微微一笑,就要踏雪而去。
结果身后又传来一句“等等”,他无奈转身,立在风雪里等他的同窗。
陆双楼两步跨到他面前,用这辈子都不曾有过的认真的语调说:“我有句话一直没找到机会告诉你。”
从他娘过世开始,他觉得只要报了仇,叫他立刻死去也无所谓,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生与死从来不在他恐惧的范围里。但在大雪那天,他确实地感觉到了别的东西,令他眷恋,令他体悟到这人世间还有值得他留下来的意义。
他张开双臂,把贺今行拥进怀里,“谢谢你啊,让我觉得活着真好。”
“你我同窗一场,我总不能丢下你不管啊。”贺今行也抬手回以拥抱,叹道:“不管怎样,这个世界总是好的比坏的多,人生很长,你大可以慢慢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