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你阿布偷偷跟我说,他们去民工营地转了一圈,比咱们营盘还要乱还要惨,空气里都是血腥味,”吉雅赛音拉林可叮的手,把人牵到身前,“打旱獭和偷狼群吃食的是同一拨人,狼群一个没放过,这会儿全在场部医院抢救。”
“额木格在草原生活快六十年,对狼可以说太了解了,它们这回是真的发怒了,下手才会这么凶残,”吉雅赛音摸摸林可叮的脑袋,宽慰道:“但这些跟你没关系,是民工营地那些人自作自受。”
就怕民工营地出事,范光辉交不了差,拿人顶罪。
果不其然,包里传来范光辉的怒斥:“巴图尔,早就有人跟我反映,说你们一家跟狼群关系不一般,你家那个闺女叫什么叮当来着,两岁被叼进山里,狼群帮你们养了三年还回来,之后你们一家就隔三差五受狼群照顾。”
傲木嘎老人忙说:“范代表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这次事故源头是大白灾,不是狼群,更不是巴图尔他们一家。”
“大白灾是自然灾害,我们预测不了,也阻挡不了,往些年额善也来过大白灾,别以为我不知道,畜群或多或少都会有所损失,但狼群从没伤过人,这是头一回,”范光辉气愤地拍桌子,“伤的不是你们蒙古人,是我的人!”
第46章
“我可都听说过了,隔壁大队的高云那家,就是因为得罪了他闺女,狼群才会偷袭了他们家的畜群和战马,高云被抓进去坐牢,大儿子丢了工作,眼下一家子过得老惨了。”范光辉举出先例。
“范代表,这我就得说句公道话了,那件事跟小叮当没关系,是那家的孙子太调皮,吃烤蛇肉没把火堆灭干净,烧到自家门前,畜群和战马受了惊跑出去才遇到的狼群。”周海莲也帮说,见范光辉还想泼脏水,她抢先一步,“这次损失非要扯上个人因素,那也是你们先惹到狼群,干什么不好,去偷狼群的吃食,它们能饶过你们才有鬼。”
提起这茬,周海莲就一肚子气,用他们汉人的话来说,狼群不是狗,范光辉那群混蛋才是真的狗。
范光辉心虚地眼珠子一转,“关我什么事儿?我年前就回老家了。”
周海莲白他一眼,“回老家前把黄羊撬了,把钱分了,还躲过了狼群的报复,你倒是运气好。”
“周主任,你这话什么意思?想看我进医院是吧?”范光辉忍周海莲很久了,想不通都是汉人,她怎么就胳膊肘往外拐,三番五次地跟他作对,帮不讲道理的野蛮人。
“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周海莲看他的眼神充满鄙夷,“为两个臭钱良心都不要了,还从部队出来的人,简直丢军人的脸。”
范光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憋成了紫色,“出了事,总得找原因吧?不然这么大责谁来担?周主任你吗?还是傲木嘎你?”
“非要找个替罪羊是吧?”巴图尔早听出来了,瞪眼道,“那也不能往一孩子头上甩锅啊?范主任,做人要地道!”
“怎么不地道了?你也知道你家闺女就一孩子,把她交上去,组织还能关她蹲篱笆不成?最多教育两句就放回来了,换我们哪有这么轻松,轻则进调查局,重则就是撤职,为了那些不相干的民工,值得吗?”范光辉一副我也是为大家伙好,你们怎么毫不领情的表情。
一番话听得众人两眼发黑,任何不好的词汇用在范光辉身上都是抬举他。
周海莲气得涨红了脸:“范光辉,你脑子有病吧?知道小叮当无辜,组织是不会为难她,但你一旦把人交上去,这事一经发酵,到时候流言蜚语满天飞,小叮当以后还怎么做人?你这是要毁了她啊!”
巴图尔也是气得脖子都粗了两圈,吼道:“我就没见过心思这么歹毒的人,范光辉,你可真男人啊,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不管我闺女的死活,凭什么?还有那些外来户的民工,一大半都跟你有关系,不是你远方亲戚,就是你老家的同乡,现在他们出事了,你一句话和你不相干就打发了,你的心比茅坑里的石头还硬还臭!今天我就把话撂这了,你敢把我闺女交上去,我巴图尔拿命跟你拼!”
巴图尔从靴里抽出蒙古刀,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气势磅礴,大有和范光辉一绝死战的架势。
范光辉被震到狂咽口水,面上故作镇定,拿起手边的马鞭,隔空狠狠抽一鞭,“好!好!好!你们都跟我作对是吧?反正主意我是出了,是你们自己不采用,我会一五一十地上报到场部,到时候上面怪罪下来,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最好一五一十,不然有你后悔的时候。”巴图尔横眉怒对。
范光辉气急败坏地离席,出了包,看到空地上的吉雅赛音和林可叮。
吉雅赛音将林可叮护在怀里,用手捂住她的眼睛。
范光辉狠狠地瞪了眼,骑马离开。
周海莲后脚跟出来,走上去,温柔地喊:“小叮当~”
吉雅赛音松开林可叮,林可叮眼圈通红地望向周海莲。
周海莲眼里都是心疼,她摸摸她的头,“小叮当不怕,这事跟你没关系,是他们自己的错,周姨这就回场部一趟,守着范光辉那个狗杂种,绝不会让他胡编乱造。”
林可叮抿了抿唇,忍住哭腔:“谢谢,周姨。”
“辛苦了,海莲。”吉雅赛音万分感激地道。
周海莲快马加鞭去追范光辉,巴图尔送傲木嘎出来,老人望了望林可叮,无奈又同情,这孩子遭太多罪了。
“闺女,”巴图尔知道他们说的话,林可叮在外面都听见了,他的心抽抽地疼,他俯下身,和她平视,充满了愧疚,“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林可叮伸手环住巴图尔的腰身,小脸埋在他的怀里,听着阿布强有力的心跳,她乱糟糟的心绪安静下来。
巴图尔搂住她的后脑勺,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很轻很轻地告诉她:“阿布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林可叮重重地点头。
在听到范光辉的话后,不可否认,林可叮心里很委屈,她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她承担一切。
好在所有人都护着她,上辈子的悲剧不会重演,她不是一个人。
*
高原初春的春风温暖和煦,吹拂着满都拉图浩浩荡荡的搬家队伍,林可叮和格日乐坐在缓缓前行的牛车上。
在和范光辉撕破脸的第二天,场部医院传来消息,彭勇抢救无效去世了,王爱霞跑去场办大闹一场,大白灾狼群袭击事件演变得愈发严重,家里所有人表面无事,实则都提着一口气,担心范光辉狗急跳墙,使出阴招,拼个鱼死网破,非要拖林可叮下水。
格日乐这段时间懂事了许多,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留在家里陪着林可叮。
金灿灿和二郎神也寸步不离地守着小主人。
就像此时此刻,金灿灿趴在林可叮的脚边,二郎神抬头挺胸站在身侧,时不时展开两米多长的双翅,帮林可叮挡去正午刺眼的日头。
“妹妹,看书吗?”格日乐这两天都会把书包带身上,里面装着他的心肝宝贝小人书。
林可叮嗯了一声,格日乐欢喜地坐过去,两个脑袋凑到一块,津津有味地翻阅起小人书来,时不讨论两句,时不哄笑两声。
金灿灿趴过去些,让林可叮靠着它宽大暖和的身子,二郎神也移动两步,随时做好给林可叮遮太阳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