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余晖里,一场大战戛然而止。 罗斯站在骑在马上奋力挥动各种近战武器,他们歼灭了敌人,自身看似没什么损失,直到当他们陆续下马,纷纷力竭坐在地上。 他们浑身酸痛,尤其是双臂累得厉害。 制式的板甲衣保护了几乎所有人的命,只要不是重骑兵端着骑枪猛冲硬撞板甲衣,仅靠劈砍是难以破甲的,倒是不少人的双臂、肩膀被砍得青一块紫一块。 更多人纯粹是拼杀过度,当肾上腺素水平降下来,强烈的无力感席卷全身,胳膊肌肉拉伤、淤青的酸痛逼得战士只想咬紧牙关保持安静。 不过苏瓦松军的战士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因为他们都死了。 罗斯军赶在天黑之前解决了所有敌人,他们奉命不抓俘虏,于是纷纷端着短矛、手斧针对尸堆进行扫荡。那些意欲装死的家伙形同引颈受戮,以为趴在地上就能躲过一劫,怎料罗斯士兵是对着“死尸”无防备的脖子刺了上去,装死的人很快死去。 至于那些受了重伤的弥留者,闭上眼等待被杀,反倒是某种幸福。 罗斯军只想快点完成大王交付的最后任务,他们排成狭长的线列阵针对战场完成最后的扫荡。完成任务后,很多人就三五成群的坐在地上,肩扛滴血的短矛,微风吹过头顶的羽毛好似蒲草摇曳,战场上除了随处可见的人马尸体,还有无数如麦穗般插在麦田的箭羽。 战场的确在漫无边的黑麦田,只是普罗万城空空荡荡,种麦者都逃走了。麦田被苏瓦松军的尸体填满,麦苗被践踏得厉害,只是尽力踩踏尚不能杀死它们。被鲜血浇灌的麦子涨势会如何?已经没有人考虑这些了。 疲惫的罗斯军以及盟友部队的损失微乎其微,阵亡者多是被砍中了脖子、面部,亦或胳膊处伤口太大,战士战斗到失血严重休克死亡。即便如此,军队的阵亡数还不足五十人。 就是冷静下来的留里克自感胳膊酸痛,他估计部下的情况更加糟糕。他扫视一眼就能判断军队损失极小,至于未来是否还能作战……至少短时间内是不能再做如此规模的大战了。 他撤出战场,与一众部下盘腿坐在草地上静养。 不一会儿太阳彻底落山了,满天繁星下逐渐燃起篝火。 微风吹得火焰有些窜动,疲惫的战士陆续牵马撤回来,很多人只是吃了一些干粮、喝了些水,就蜷缩在篝火边头脑放空呼呼大睡。他们劳苦功高的坐骑也因过去疲惫侧躺下来,战士分出一些麦子直接塞进坐骑嘴里,之后又随便薅了些麦苗、青草,然后不再多想。 很多战士干脆靠在自己的坐骑旁,战马侧卧麦田睡觉,战士枕着马腿休息,不一会儿就鼾声阵阵。 苏瓦松军全军覆没,在留里克授意下就仅剩下伯爵裴平本人被俘生还。 战场遗留着大量敌军战马,同时也有很多马匹阵亡。 马肉粗糙塞牙,若没有腌制一番,腥臊味也是难以忍受。不过战场上能获得的鲜肉就是敌军的死马的,易于取得的马腿被砍下来,剥开皮肉再割取一些滴血的肉块,将肉放在附近的小溪尽量洗去血水,就以木枝插在放置于火上烤。 留里克与他的部下一样,他做更野蛮些,直接以剑插着一块马肉放在烈火上烤,感觉烤得半数就开始啃食。 他正忙着啃肉,一员大将怀抱头盔走来。 来者是菲斯克。 “你来了?”留里克一抬头就见到大将那在火光照耀下的大光头。 经历一场大战的菲斯克,他轰然坐下,不经意间透露了自己的疲惫。“针对敌军的清扫都结束了。”他说:“按照你的要求,我军不再留活口。” “依我看留下一个伯爵就够了。那家伙醒了吗?”留里克把烤肉放在一边,问道。 “醒了。” “他对战败有什么想法?” “他无话可说。我问他话,那个傻瓜还向我吐痰。”菲斯克说话时,眼神是不是瞟向留里克插在剑上的烤肉。 “哦?你饿了?” “还好。” “得了吧。”留里克无所谓手脏,直接拽掉那已经有些温凉的烤肉扔给菲斯克。 后者接过啃了一半的肉,也不管内部其实并未烤熟,张开大嘴就开始嚼食。他奋力咽下一口,精神放松地感慨道:“那个蠢材居然向我吐口水,看来他是不甘心战败。也许他真的还有预备队?如果再有一支强力敌军杀过来我们就不好应对。兄弟们现在非常疲惫,几乎所有人胳膊酸痛,我估计一周时间里大家是无法拉弓射箭了。” 话说到留里克的痛处,当即就感觉到肩膀难以忍受的幻痛。他右手扶住左肩使劲揉揉:“依我看没有什么的预备队,我俘虏了苏瓦松伯爵,除非那个巴黎伯爵亲自出城打我,我们待在这里是遇不到强敌了。” “然后呢?”菲斯克突然问道。 “什么?” “我们是否继续进攻?苏瓦松伯爵沿着大路从北方杀过来,我们可以沿路杀过去。那个蒂耶里堡应该藏了一笔钱财,当地肯定无人守卫。哪怕我们非常疲惫,对付一些已经丧失防卫的城镇、村庄,收拾他们很轻松。我想……我们会发财。”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不必了。”留里克抬手拒绝道。 菲斯克有些诧异:“仁慈?” “只是战场上我对那家伙做了承诺。苏瓦松伯爵扔了剑向我投降,我承诺不杀他的人。” “这个时候您终于讲究承诺了。可是,我们与这种人何必讲承诺?”菲斯克觉得有些可笑,出于礼节,他不便于说罗斯王的意愿会痛失战机。 “是我们太累了。”留里克长叹一口气,把自己的疲惫展示得淋漓尽致:“我还是计划等待雷格拉夫的军队,我们……暂时就在普罗万好好休息。对了,我们再四处找找,把本地值钱的东西都翻出来。” “如果有他们埋藏的金银,我们早就挖出来了。我倒不觉得累,如果大王改主意了,我可以组织一些强壮的兄弟继续作战。”菲斯克有耸耸肩,又把话题转开:“敌军的尸体可能是宝藏。他们很多人披甲,大量骑矛拆掉矛头,我们还能制作新的矛或标枪。就是我可不乐意亲自翻那些尸体。” “还有靴子。”留里克伸出手指特别指到这一点。 “哦,对。还有靴子。我军的皮靴磨损得比较严重。哼,早知道战争会持续两年,我们就该多准备一些靴子了。” “战争开启容易,何时结束可不容易。至少属于我们的大规模战争,应该趋于尾声了。”留里克慨叹归慨叹,他可不绝得战争会戛然而止。 “那个所谓的罗马皇帝还没有消灭。”菲斯克提醒道。 “在解决巴黎问题之前,我不会多考虑东边的事情。真不知道路德维希在干什么,既然反对他的大哥,为何不集中兵力占领斯特拉斯堡?他可以杀了皇帝,这样很多事就变得简单了。反倒是现在我们没得到任何有利的消息,他们就仿佛在莱茵河谷愚蠢对峙。” 当战争进入到公元844年,罗斯军如蝗虫、如泥石流般在法兰克的残躯肆虐,曾经被帝国压制的边疆贵族皆拥兵起事。反观罗马皇帝洛泰尔,这位把持着尊贵头衔的家伙就是赖在斯特拉斯堡。 留里克真是不清楚这家伙是主动做缩头乌龟,还是因为发现自己无法掌控局势干脆被动做乌龟。 现在苏瓦松伯爵被俘,其麾下的一支精锐被歼灭,恐怕此时巴黎已经门户大开。 静下来的留里克与菲斯克聊了很多,不久布罗迪等人也凑过来加入闲聊。大家情不自禁聊到了那个话题——乘胜追击。 若非贝孔骑士考虑到自己的身份相对于罗斯王太卑贱了,否则也会主动凑过来与王聊聊。不会一群罗斯勋贵的聊天内容他打听到了些许,顿时感觉自己的机会来了。 贝孔和他的伙计们打了一场非常凶险的搏杀,诸安茹骑士安然无恙,就是他们在安茹当地招募的扈从有所损失。贝孔是无数次讨伐森林匪徒中历练出的武艺,匪徒多是被逼得没有活路的村民,他们为了胜利从来不择手段,按照教士的说法这种匪徒已经被魔鬼迷了心智。 贝孔将苏瓦松军的重骑兵当做匪徒,以最狂暴、最无情的姿态厮杀。他本人平安无事,现在正连夜打扫战场。他们一伙儿人深知何为重骑兵,于是很多人摸到了宝贝,例如镶嵌宝石的匕首找到即归为己有,不少人还翻到了装钱的小布袋。 贝孔所部发了一笔小财,他们的骑士扈从可以忍受死者的血污,拔掉还算好的锁子甲,洗干净了以绳子捆好以备下次作战用。完好的武装带扒下来用在个人身上,再将缴获的宝石匕首、还可用的剑挂上。旧了单皮鞋换成了质地不错的翻皮鞋,至于满是血污腥臭的衣物就扔在原地留给死者遮羞吧。 如果阳光明媚,贝孔可以迅速发觉自己人又进行的换装,他们以苏瓦松军的防具武装自身,现在他们就是响当当的安茹伯国重骑兵,或曰效忠麦西亚国王的重骑兵。 第二天,当罗斯军慵懒地爬起来,吃过简单早饭步入战场搜索战利品,才发现很多死尸被翻动过。 究竟是哪群野狗闻着血腥味来啃烂肉? 正当罗斯战士们愤愤咒骂之际,一队重骑兵堂而皇之的在战场溜过。看看这群家伙,人人披着锁子甲、头戴法兰克风格铁皮盔。好勇斗狠的罗斯战士差点以为那是敌人,再看到这群人广泛举着麦西亚王旗,才明白那时友军。 贝孔的兵马如何变得如此强力?一定是他们!就是这群野狗,昨日不顾疲惫还去翻动死尸。 麦西亚骑兵招摇过市就是为了引起留里克的重视,对于他们这群人,大家始终习惯于骑马砍杀,昨日大战虽累,睡了一觉后大家基本恢复了精力。 不过贝孔所部还有一个特殊的优势——年富力强。 罗斯军四支骑兵队里相当多的战士过于年轻,他们普遍才仅有十四岁上下。当年是老奥托掀起了本部族与伊尔门斯拉夫人的联姻,至今第一批心生男孩,最年长的已经达到十五岁。他们的血统注定了年纪轻轻就可以有大人的面容,自出生起就吃好喝好,大家身体发育得也很快。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们已经在尽力模仿真正的大人,发誓要比自己的纯粹罗斯部族的父亲更加强大。奈何年纪就摆在这里,十四五岁的少年虽然已经觉醒男人之力,他们远未达到真男人的体力巅峰。 反观贝孔和他的老盟友们,现在正是巅峰状态。 贝孔此来就是要向罗斯王彰显自身的武力,再恳请罗斯王赐予一个继续进攻的机会。 就是他的举措令留里克有些不悦,目睹一支武装完毕的重骑兵部队出现在自己的指挥部,偏偏身边只有少部分罗斯战士待命。哪怕贝孔所部属于自己人,真要论即身份,他们是麦西亚军的一部分。麦西亚军里能随意近身留里克的,也只有雷格拉夫。 贝孔很快被警惕的侍卫拦住,他们突击构成盾墙,多人呵斥所有骑马者立刻下马。 突然看到罗斯人戒备的架势,贝孔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过激了。他急忙下马,再努力摆出恭敬的样子:“还请有人能通报尊贵的罗斯王。麦西亚的骑士菲利普·贝孔七世求见。” 此刻的留里克并没有闲着,他正在处于普罗万城的临时指挥所里亲自审讯已经苏醒的苏瓦松伯爵裴平。 裴平在获悉自己全军覆没后的悲怆可以理解,他脱口大骂到嘶哑,留里克找来一块布擦一擦脸,一语道破此人一心求死的本质。 “你想死?我不让你死。你明明已经投降,如果还是这样的态度,我就要组织军队毁掉你的蒂耶里城堡,再杀尽你的人。” “你是魔鬼。你岂敢侮辱我投降?向你这种粪土般的东西投降?永远不。”罢了,裴平又啐了口唾沫。 留里克觉得这家伙很奇怪,昨天是其自主选择投剑认输,今早吃了些饭又觉得自己行了?他还是想试着劝说裴平投降,杀了此人很容易,收了当狗更有成就感。就是自己的想法愈发不切实际。 正巧这时候户外的聒噪已经很厉害,留里克走近门口看了一眼,就注意到贝孔与一群人不请自来,本就恼火与伯爵裴平的死硬态度,现在他对贝孔也有些恼火。 有战士慌张走近指挥所,向国王汇报贝孔的请求。 “哦?那就让他进来。让他……本人来见我。” “遵命。”战士又慌忙出门。 不久,一位蓄着黑色山羊胡、有着卷发的贝孔骑士,抱着头盔走进所谓的指挥所。他一进门现实看到蓄着金色马尾、头戴黄金桂冠的罗斯王,其次便是坐在地上腿脚皆被紧缚的老男人。 “罗斯王。我来了。”贝孔勾头质疑。 “呵,本王没有邀请你,你自己就来了。看来你已经非常清楚本王生擒了苏瓦松伯爵。” 罗斯王口气里明显有怨气,贝孔不好表态什么,依旧勾着头故作乖巧地站在一边,心里盘算着如何向罗斯王请战。 两人都在用法兰克语交谈,裴平只要瞧一眼后进来的那个家伙,仅从其大鼻子、黑色胡须就断定此人绝非什么诺曼人,就其通体打扮,怎么看都是一位采邑骑士。 既然贝孔突然到了,留里克突然心生一计,他背着手站在裴平面前,俯视这个求死的老家伙:“吃了我的早餐你又觉得自己行了?本来我已经打算放过你了,可你三番两次对着我吐口水。我改变主意了,也许蒂耶里堡的平民对你无所谓,杀死他们我同样也无所谓。也好,现在看看这位将领。” 留里克将计就计把贝孔请到身边,介绍道:“昨日,就是他带兵完成最后冲杀。从城市里杀出的骑兵队都是他的人。裴平,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打,以为只靠数百个重骑兵就能击败我?我兵力比你多、武器比你好,我还更懂得战术,反观你像一头没脑子的野猪,除了会冲撞外什么都不会。” “你杀了我!”裴平怒目圆睁咬牙切齿,而被捆着的双腿已经在疯狂颤抖了。 “为什么要杀你?本来我打算放过你,现在……我只愿意放过你个人。我又准备了一支骑兵部队,他们会快速抵达你的蒂耶里城堡,我还听说你那里存在桥梁,至少占领桥梁对我很重要。” 实际上,与其说清醒后的裴平一改昨日的恭顺态度,不如所他昨日就是战斗到力竭,剑脱手、人坠马都是因为彻底没了力气,今日的举动证明着他从未想过放弃。 留里克管不了那么多,昨晚上菲斯克的一席话自己有必要多思考一下。这便继续说:“昨日我的一员大将跟我说,说我对你太仁慈了。还说,对付你这种人,我们根本没必要仁慈。想想也是,你的部下追随你这位大伯爵已经全部战死了,到最后只有你一人活着,你有何面目面对城外随处可见的死尸?” “你……你想怎样?” “我会留着你的小命,再把你当做礼物送给年轻的阿基坦国王。哦,是全新的法兰克国王查理。” “啊?那个查理?”一瞬间,裴平颤抖的双腿也不抖了,他震惊得浑身冒虚汗,难以置信罗斯人的描述。 “所以说你还要坚持些什么?勃艮第人已经与查理结盟,南部的贵族全都与查理结盟。洛泰尔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以后是查理统治法兰克。甚至是我们,也就是你们所谓的诺曼人。我们都愿意支持查理,攻打你并非我们的本意,其实也是查理的意思。”留里克又刻意建议道:“不如,你也投了查理算了。这样省却很多麻烦,你的人还是不用枉死了。” “胡说八道。谁会相信魔鬼的话?查理王子再不济,也绝不会与你们诺曼人结盟。”裴平态度依旧强硬。 裴平待在苏瓦松的森林里消息闭塞,或曰罗斯军这边的进展太快,自三月初到现在的五月底,整个西欧发生了大变局。 “无所谓。”留里克最后耸耸肩:“我的确改变计划了。我会把你送给查理,也许他会赐死你。你的封地也会全部被抹除,你的家族会被废黜为平民。倒是你的财富,我可要尽数笑纳了。” 裴平被撩在房舍里,为了避免此人再咒骂,一块破布无情塞进他的嘴巴里。 留里克又拍拍贝孔骑士的后背,然后双双检视起集结完毕的骑兵部队。 安茹骑兵远未达到它昔日的规模实力,欧奈骑士不搀和进来,就靠着贝孔的二百多骑可能难以独立行事,不可否认的是这群战士的精气神都不错,简直看不出他们昨日经历了一场野蛮厮杀。 安茹骑兵一心求战,苏瓦松伯爵又死猪不怕开水烫,不如将计就计。 可蒂耶里堡的财富肯定不能让贝孔的安茹骑兵独吞,罗斯军不如再从各旗队抽掉一批还能继续作战的战士,再在菲斯克的带领下向北方突袭,将城堡贮藏的财富搬空以做军用。 这样也契合着菲斯克的求战之心。 而大军也能掠夺到一批很关键的粮草补给。喜欢留里克的崛起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留里克的崛起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