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往前走,隋玉遇到一个跟卖裂纹陶器摊主交谈的商人,她走过去佯装挑选有瑕疵的陶碗。等商人走了,她开口说:“陈匠,我也想从你手里买一批陶器,你也按刚刚那个价卖给我。”
隋玉腔调轻柔,哪怕经过风吹日晒,肤色变深,外貌有异,但任谁听她开口说话,都能轻易辨出她是个女子。
陈匠瞧她一眼,说:“我只有个小窑,烧成的陶器不多,已经应下三家了,没法再卖给你。”
“我还有两个月才走。”隋玉从摊上选四个裂纹酒壶,这玩意拿回去装水不成问题。
“这四个酒壶我买了,多少钱?”她问。
“不值钱,给二钱就够了。”
甘大递出去一百个铜子,但拽着绳没松手,又追问道:“九月之前,我们能拿到出窑的陶器吗?”
“你们要多少?”陈匠问隋玉。
“陶釜四十个,面盆四十个,油盏一百个,碗两桶。”隋玉报数,“我要的真不多。”
陈匠点头,他算了算,说:“按刚刚客商给的价,你给七百六十钱,你在八月二十那日来这儿拿,若是那日没来,这些东西我就卖给旁人了。”
隋玉点头,问交不交押金。
“给个一百钱就行了,若是你中途反悔,我只退你一半的钱。”
隋玉示意甘大给钱,她捻着裂纹酒壶的胚面,跟敦煌的陶器不同,长安的陶器胎质光滑细腻,运去关外要比粗陶好卖。
定下陶器,隋玉跟宋娴继续闲逛,两人逢卖布的摊子就打听价钱,几番比较,还是头一个农妇卖的粗布最厚实。
到了晌午,隋玉跟宋娴带着五个仆从出城门回去吃饭,饭后没急着进城,她们二人绕着巍峨的城墙走一圈。
“按我们打听的,这座宫殿就是长乐宫,据说是太后住的地方。”宋娴远远瞧着城墙内气派的屋檐瓦沟,她们站在城外,越过城墙也只能看见屋顶。
“要是能进去看看就好了,我们走到皇城根下了,就是进不去门。”宋娴做白日梦,她摇头调侃说:“皇家就是这么招待远客的?忒小家子气。”
隋玉拍她一掌,让她少胡说八道。
又绕半圈,走到建章宫所在的方位,隋玉隐约听见城墙内的钟鼓声。
绕了一圈,天色也黑了,隋玉跟宋娴回到投宿的农家休息。
次日,隋玉跟宋娴带着青山和张顺等五人又进城去东市,东市多乐坊,是达官贵人享乐的地方。
路过一座茶楼,有茶香漫出,隋玉突然想到在南山古道遇到的商队,那个商队去蜀中大概就是去运茶叶。
一个马拉车从坊门出来,路上的人皆回避,隋玉跟宋娴效仿,等车轱辘声远了,二人才抬头。
宋娴突然觉得长安无趣,除了人就是权,还不如敦煌自由。
“接下来两个月你打算一直在长安?”宋娴问。
隋玉摇头,“绸缎、布匹、陶器、漆器买到手后,我想去附近几个城池转转,我还想买些唱百戏的人,不知道能不能碰到。”
“我陪你一起。”宋娴应和。
打算是这么打算的,隋玉要做的事还多,除了进货,她还要打探从关外过来的商队是在哪里销货,免得下次过来又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在东市转了五天,终于让隋玉碰到给绸缎庄送货的商队,这个商队是从南方过来的,隋玉并不相熟,没有交情可攀谈,她以一千钱一匹的价格买下六匹薄绸,比她在敦煌买的绸缎便宜多了,一匹便宜近四百钱。
“你那两匹绸缎买亏了。”宋娴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拿钱换绸子就是担心路上遇到马匪拦路抢劫,钱箱笨重扛不走,逃命的时候可以扛上绸缎。”隋玉宽慰自己。
钱箱空了大半,奴仆将钱箱拾掇出来,打算走的时候装陶器。
隔天,隋玉又去西市,她从之前的农妇手里订二十匹粗布,一共两千四百钱。她跟着农妇去村里一趟,在村长那里签下契,隋玉先给一千钱的押金。
这下只剩漆器还没买,隋玉逛去东市,用彩漆绘制的彩陶价格高昂,涂了漆的木制品也价格不菲,便宜点的她看不上,贵的她不敢入手,最终她放弃了。
余下的时间无事可做,隋玉带着奴仆领着驼队继续东行,朝太原郡去。
“长安好似也没什么好玩的。”宋娴说。
“好玩的都要钱,让你请我去乐坊,你又舍不得钱。”隋玉吐槽,“宋姐姐,我才发现你还有点抠门。”
“我留着钱以后去你的茶楼照顾生意。”宋娴笑。
“我的茶楼可比不上长安的。”隋玉敲着驼峰,苦闷道:“唱百戏的艺人我都找不到,茶叶还没影踪,茶楼哪里办的起来。”
从长安到太原郡有官道,隋玉带着人循着官道走七天,在一个晌午抵达太原郡。
太原多桑树,阡陌连野,桑树幼苗成林,恰逢七月尾,正值桑果成熟的季节,风里都是甜滋滋的味道,地上落的浆果将土染色,黑黄色的土地上一片片红紫色的印记。
“小孩,能摘碗桑果吃吗?”小春红问守树的孩子。
小孩点头,他正忙着上树摘桑叶。
小春红三两下爬上一棵桑树,树上的桑果熟烂了,一捻就碎。
隋玉派张顺去打听落脚的地方,她走到桑树下仰头看,低矮处的桑果已经摘完了。
“小孩,桑果怎么卖?”她突然问。
“不卖,我们的桑果要酿酒的,你们摘几碗解个渴就行。”小孩从树上蹦下来,他掀开筐上搭的黑布,将兜里的桑叶全倒进去。
隋玉探头看一眼,筐里全是白蚕,一个个肉虫子缠在一起蠕动,只一眼,她身上起一层鸡皮疙瘩。
黑布再次搭上,小孩挂着空兜继续上树摘桑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