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不喜卫鞅,加之先生多日教诲,根本没有拿自己去给他立威的想法——驷儿出事的话,想必一定牵连甚广。”
“不过话说回来,前不久确实有族老来寻嬴驷……现今看来,当日所谈皆有所指,怕是早有谋算。”
言语间,嬴驷摸索着下颌,忽然明了了先前未曾解惑的弯弯绕绕。他不禁顺着当日的情形做了另一种选择的设想,脑中的推演瞬间呈现出最清晰的结果。
嬴驷为之一怔,顷刻间背后惊出一身冷汗——那后果已经不能用牵连甚广来形容了。秦昭身上的劫后余生感,此刻也就不难理解。
“先生是在……担心我?”
被人担心似乎是种太过新奇的体验,以至于让嬴驷脸上显现出几分错愕的慌乱。
身为恨不得为秦国奉献一切的君主嬴渠梁的子嗣,嬴驷虽贵为太子,被亲近的人担心这种分外柔软的情感他却极少体验到。
“担心?哈……才没有,才不会担心你——我只是被你这匹小马驹吓到了。”
“秦先生,说谎会长鼻子,变成故事里的皮诺曹。”
“可恶,竟然想让我长长鼻子……小马驹,快把你的脸拿过来,我要把它变宽一点!”
语毕,秦昭出其不意地捏住嬴驷的笑脸,肥软的肉被她指腹轻易拿捏,扯向两边。嬴驷只能在某个幼稚的大人的压迫下,发出口吃不清的呜声。
片刻后,她放开了他。
“我不担心你,才不。”
“是,秦先生一点都不担心我,一切都是驷儿的错觉。”
嬴驷笑笑,扑过去抱住秦昭,把脸埋在她腰腹间。
直到那只手再次落在他头上,似抚似揉地将他梳得整齐的童髻打乱。嬴驷闭上眼,唇角的弧度更甚,围住秦昭腰间的手又紧了紧。
——如果那只手没有颤抖,捏人的时候多用上点劲儿,揉头的幅度再大些……他一定坚定不移地相信,她一点都没有担心过。
桑先生说过,秦先生最是嘴硬,她才不是那种会痛快承认的人。
但没关系,他知道就行了。
秦人向来脊骨坚毅,身为秦国的公子,嬴驷自诞生起便是要将软弱彻底摒弃的。但在秦昭这里,已经远去消散的、关于“母亲”的记忆和情感似乎在复苏。
眼睛里有温热,胸腔里有委屈,随着时间的流逝,连身躯都慢慢软了下来。嬴驷知道,此时的自己一定异常软弱——这种情绪身为秦国公子绝对要不得。
但他不贪心,来自秦先生的温暖,他只要片刻就好。
*
嬴姓公族,不,应该说是秦国国君宗亲犯法一案,冲击了朝野上下,引起了全国的轰动。
只能说还好出事的不是嬴驷。针对此次事件,卫鞅的判罚可是按照白纸黑字的秦律,将涉案人士的罪行一条不落地全数判决。
至此,秦昭可算是知道卫鞅真较起真来,他的手腕和执行力有多令人叹服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