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他也会带她回家,她住的地方,便是楚萸先前暂住的那处房舍。
他们都知道,这是一份不能为人所知的爱,一旦事发,他或许会受些不痛不痒的惩罚,而她,则是要粉身碎骨的。
可她不在乎,她爱他,心甘情愿粉身碎骨。
何况,在这幽深寂寥的宫殿里,她已经没有任何未来可言了,若是在生命结束前,能绚烂地绽放一次,她无所畏惧。
长公子一直在想办法让她获得自由,留在他身边,他疏通了很多关系,买通了不少人,然而就在即将成功之际,他却因为政见不合,一朝惹怒了始皇帝陛下,被贬至上郡。
分别那日,她哭着追赶他的马车,而他则忍着泪意与痛苦,一次也没有回头。
他那时已知晓,自己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咸阳已不属于他,她更是不要再与他扯上关系。
他安排了几个非常靠谱的人,在危难的时候能够拉她一把,保她一命。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那日回去后,她大病了一场,医生诊脉时,发现她已怀孕两个月有余。
他们的孩子,从降生到死亡,都未曾见过自己的父亲。
而他的父亲,也不知道,那座逶迤在山脊底端、色彩明艳的楚国宫里,哇哇大哭着一个皮肤白皙眼瞳乌黑的婴孩,那是他的儿子,他与她爱情的结晶。
梦到此处,楚萸倏然惊醒。
她早已泪流满面,在黑暗中覆上珩儿肉嘟嘟的面颊,身体止不住地抽搐、轻颤。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错了。错得很离谱。
她私自就替珩儿做了决定,一厢情愿认为是为他好,而这实际上不过是出于自己的私心。
她不敢面对他在秦国的妻室,却打着为珩儿好的旗号,将自己的懦弱与自私加诸在他身上,硬是剥夺了他们父子相认的权利,也剥夺了他改变人生的机会。
谁敢保证,几年后,十几年后,跟着她风餐露宿、吃不饱喝不足的珩儿,不会对她心生抱怨,认为当初还不如跟着父亲,至少那样不会如浮萍般漂浮不定,吃了这顿没下顿。
在长公子的羽翼下,他会得到最暖和的衣服,最全面的呵护,也会受到最完善的教育。
而这一切,都是她根本给不了他的。
而她,竟一次也没考虑到这一层。
自己还真是个既懦弱,又愚蠢自私的女人。
她把脸埋进枕头,觉得前世的芈瑶,比自己勇敢百倍,也有血有肉百倍。
珩儿在睡梦中嘟囔着听不懂的婴儿语言,手脚在她怀里扑腾了两下,小脑袋往她怀里蹭了蹭,她心疼地俯下脸,在他苹果般的脸蛋上亲了一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