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不再完全是岳含章和田尚卿的“局”了。
那是真正吃人不吐骨头的漩涡。“放宽心,尚卿,你的时间还有很多很多,天骄在超凡道途上,不是只争渡片刻,而是每时每刻都在争渡!
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
一时的快慢,看在眼里,放在心里,就可以了。
心境要放的更为长远,千帆竞渡,这一局不是你的,下一局,下下一局,保持好心境,不掉队,总有一局是会属于你的!
所以今朝的事情,成这样,那就这样了。
回祖地去吧,在南陈郡再蛰伏一年,光阴会抚平一切的风波。”
老实说,这才是九篆金丹境界大修士方才拥有的悠长气度。
这才是真正站在超凡境界更高绝处,所看到的广袤景象。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每一位九篆金丹境界大修士,都是在昔年同代的天骄之中,千帆竞渡,等来了自己局的人。
这是真正发自于他内心的谆谆教导。
可天底下的事情总是这样。
有人一句话便可叫人破防,恶意的言语直指人心境,或是因此嚎啕大哭,或是因此勃然大怒,又有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可偏偏真又有人要将那颠扑不破的道理,混同着自己的经验,认认真真的想要让别人心中洞明的时候。
往往那心境之外,像是竖起了一道坚城也似的高墙,针扎不进,水泼不入。
将话说尽,将口舌说干,也听不进半点儿分毫。
此刻的田尚卿便是如此。
家族中的长辈,抛下了诸多事宜,亲自相送到此处,便只为多给家中麒麟儿说些引导劝慰的说辞。
但此刻的田尚卿,就只听到了自己能够听到的那些“事实”。
他回头看了眼已经准备好的,全面防护的顶级战车组成的车队。
又折转过头,不敢置信一样的看向面前的大修士。
“所以说,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连退赛都不够,还要我连人都得躲回南陈郡去?往后……他岳含章走到哪儿,我就得躲到哪儿是吗?
一个人,明明从微末中崛起的时候,就受了田家的恩惠,可一路成长到今日,不膺服于田家,若即若离之间,各方观望。
这样的人,我还只是试探一下,不要他命,不要他置于绝境。
我做错了什么吗?”
这一刻的田尚卿,显现出的,是前所未有的脆弱与敏感。
在他的眼里,退赛,回返南陈郡,都有着完全不同的深远含义。
而听闻得此言时,那九篆金丹境界的大修士,终也彻底没了什么谈性。
他只觉得一腔心血,浇在了一块顽石上。
于是,大修士恢复了金丹境界所应该有的“深不可测”的气度。
“这是族中诸位长老的共同态度,也是你父亲的决定,尚卿,不要被你偏激的情绪左右,事已成定局,不容置喙,回去的路上,好好地,多想想老夫刚刚说的话。
你会想明白的,你总会想明白的!”
说罢。
田尚卿身后的那辆战车的车门缓缓地打开。
田尚卿抿了抿嘴,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又都被他咽了下去。
他越过了九篆金丹境界大修士的身形,最后看向了州府的地下城三层。
最后。
他一言不发的折转身,走入了战车之中。
冗长的甬道驶过,一道道隐秘而厚重的闸门经过,这条通道完全在田家的掌控之中,隐秘至极,等走到后面时,那已经不再是从地下城中延伸出来的秘密通道,而是散落在城郊之外的那些厂房的地下通道。
如此一截一截的隐秘联系在一起。
这一刻的田尚卿,却只觉得憋闷,却只觉得这一切不足够光明正大的背后,都是自己在像是个小偷小贼,像是个败落的丧家之犬一样,在被迫狼狈的、猥琐的离开这一州之地权柄的枢纽。
而陪在田尚卿身边的,只有当年时陪着他从祖地一同出发的仆人、侍女和管家。
终于。
当又历经过了一处隐秘的工厂,整个车队在历经过了工厂的伪装之后,变成了一队后勤车队,终于驶出了地面,朝着南陈郡驶去的时候。
在真正远离了州府的地界。
田尚卿的情绪终于得以爆发。
他狠狠地将手捶在了桌面上,整个人大半个身子都在悸动之中发抖,不过片刻的光景,他一双眼瞳便不受控似的开始充血,开始泛起血丝,泛起红意。
“祖地的长老们说的不错!主脉这一支,常年陷在州府的蝇营狗苟里面,已经没有了真正执牛耳世家的气概!已经在诸世家的罗网中被磨平了棱角!
他们失了血性!
但我没有!
岳含章,我要他死!”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