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将近三鼓的时候,店里客人已经不多了。
宋老爹父女终于不用忙得脚不沾地。
老宋坐下来,捶了捶老腰。
鹿溪想回后面去看看,也不知二哥睡熟了没有,有没有蹬被子。
她正要折向后院,又有一个客人走进了小食店。
鹿溪忙迎上去:“客官,请问……”
那人一抬头,竹笠下半边脸暴露在了灯光之下。
鹿溪讶然道:“鸭哥!”
陆亚笑了笑:“宋小娘子好,我找二哥。”
“他……晚上喝了酒,好像已经睡下了。”
“无妨,我去看看,如果睡了,我就不打扰他了。”
陆亚说完,就朝后院走去。
鹿溪跟了两步,又停下来,不太高兴地念叨起来:“鸭哥这也太不见外了,我都说了二哥歇下了,他还……”
她又歪着头向通往后院的甬道看了看,疑惑地道:“奇怪,这么晚了,鸭哥来找二哥做什么?”
宋老爹突然就不高兴了,他把眼睛一瞪,粗声粗气地道:“你都订了亲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女人,就要做好女人的事!男人的事情,你少管。别添乱!”
宋老爹说完,一甩袖子,一瘸一拐的就奔了厨房。
鹿溪看着老爹的背影,委屈地撅起了嘴儿。
我干什么了呀我,二哥惹人生气,就连阿爹都训我了。
自从杨大哥去世,怎么一个个都变得奇奇怪怪的……
……
杨沅的房门没有落闩,鸭哥也没敲门,他伸手一推,门就开了。
“二哥!”
躺在床上假寐的杨沅听到他的声音,一下子坐了起来。
杨沅道:“没人跟踪你吧?”
陆亚大大咧咧地走过去,笑道:“嗨!谁会跟踪我这样的小人物啊。”
杨沅肃然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陆亚笑嘻嘻地道:“知道,我回来的时候,先拐进一处小巷子,仗着一身好水性,直接就下了河。”
他拍了拍腰间的油布包,那里边放着他换下来的湿衣服。
正是夏日,衣裳单薄,拧干了往腰间一缠,并不显眼。
“回到后市街附近时,我又连续穿过三条巷子,走了两户店家的前后门儿,如果这都有人盯得住我,除非他是飞在天上的神仙!”
杨沅松了口气,赞许道:“正该如此,小心无大错。你可查到什么了么?”
“查到了。我一直跟踪到那個人家里,还跟他邻居吃了顿酒,便把他的底细都套出来了。”
陆亚一屁股坐在榻边,得意洋洋地道:“那个人名叫王金帛,乃是国信所的一个押番。
“他家住在城东厢淳祐坊通利桥下,家里只有一个人住。
“这人倒是有个相好儿,是太平坊北巾子巷‘至味堂’酒楼里负责筛酒卖酒的一个大娘子,是个番婆儿。
“那番婆子取个名儿叫慕容湮儿,经常在他休沐的那天中午去他住处厮混,有时他也去‘至味堂’里吃酒。
“对了,这王金帛是个老饕,喜欢美食,自己常在家里烹制食物。
“听他邻居说,就凭王金帛的厨艺,如果他不是在国信所里当差官,开个店也能生意红火……”
鸭哥把这王金帛的事情调查了个底儿掉,杨沅认真地听他说着。
要对付一个人,就要了解清楚这个人的一切,如此,才能制定更详细更有针对性的计划。
杨沅在处理危机事件时,对此已深有体会。
如今,想要制造危机事件,何尝不是一样的道理。
鸭哥查到的消息,显然还有不够详尽之处。
但是这是鸭哥第一次做这种事,他能够不动声色间便了解到这么多的消息,已经非常不错了。
杨沅静静地听他完,才把自己觉得有必要知道,但鸭哥却忽略了的问题对他说了一遍。
杨沅道:“你做的已经很不错了,不过,如果有机会,还是要查的更仔细才好。有时候,一个小细节,也许就能成为胜败成负的关键。当然,前提是不要暴露自己。”
鸭哥爽快地答应下来,杨沅便随手递过一张官交子。
鸭哥瞪起眼睛道:“二哥,你这是做什么?”
“这是伱应得的。忙活到深更半夜了,回去时两手空空,你怎么向爹娘交代?”
“二哥,这你可跟我太见外了。就这么一点事儿,你上回让我赚的钱,都够我家做一年生意的……”
“一码归一码,皇帝还不差饿兵呢,何况是我。”
杨沅把官交子硬塞到他手里:“别跟我客气,收着。”
杨沅凝神想了一会儿,又向鸭哥招了招手。
鸭哥便凑近了来,杨沅对他低声耳语一番,鸭哥听得连连点头。
等鸭哥离开以后,杨沅喃喃地念叨了一句:“城东厢淳祐坊通利桥下……”
……
宋老爹负气去了厨房,鹿溪便只好在前店张罗。
等她忙完店里生意,回到后院儿时,马上就去看望杨沅,却发现房门已经落了闩。
二哥睡了?
鹿溪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二哥这几天太反常了。
平时他纵然喝了酒,也不会如此冷落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