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指间比武招亲的正日子到了。 擂台前还有一大块用来做骑射竞技使用的空地,因为骠骑军以骑兵起家,将军们几乎全是骑兵出身,是以这块空地才是今天比武的焦点所在。 彩楼两侧排列着数百把椅子,骠骑军中所有的现任将军,和既将成为将军的候选士兵均在此落座。原金军将领以罕德森为首,坐在彩楼的左侧,而曹天峰木合它尔等既将升任万夫长的将军们则坐在右侧。 广场的四周在前一天晚上就赶来了许多人,他们都是城里的穷人,这些人提前来这里不是为了别的,而是要占据观看比武时最好的位置,他们用小板凳占住了这些好位置,等天明时再把位置卖给那些晚来的富人,以这种方式换几个零钱花花。 在这些老百姓中,兴致最高的就是那些没结婚的单身汉,个个把自己最好的衣服都穿来了,如果哪个单身汉会点儿武艺,那更是了不得,不但佩剑带刀,有的甚至穿着全套盔甲,一副上阵杀敌的样子!他们都希望曹雅心慧眼识英雄,看上自己这个英雄,选了自己当老公。 莫启哲懒洋洋地倚在盘龙大椅上,他那晚从后门出了曹家,救起了亲兵,正要回皇宫,天却下起了大雨,把他一顿好浇,回到皇宫之后就感冒了。 看了看身边的曹雅心,今天的曹雅心打扮得份外艳丽,身穿大红宫装,上面绣了九十九只彩凤,只只形态不同,极是华丽,头上戴着莫启哲从皇宫里拿出来的真正的凤冠,珠玉叮当。一袭长长的面纱挡住了她的俏脸,这主意是莫启哲出的,他说美人的容貌,与其让人看得清,不如让人看不清,那样才更具吸引力,让人产生种种联想。 曹雅心偏过了头,难得看到这位都元帅有点儿正经的表情,她问道:“什么事可惜了?” 曹雅心不解地道:“为什么可惜了?不是你非要我参加比武招亲的吗,要不然我能坐在这里?你却又在说风凉话。” “呸!我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说话就下道,没半点儿正经!”曹雅心啐道。 “我只是奇怪,为什么人总爱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句话。我就不明白了,狗嘴里怎么可能吐出象牙来?就算狗嘴里真的吐出象牙来了,那这是条什么狗啊,它的嘴得有多大啊?”莫启哲一副“想不明白”的样子。 见曹雅心不理自己,莫启哲略感无趣,他转过头去问身旁的萧仲恭道:“罕德森给你的那些完颜宗望亲信的名单,你处理得怎么样了?” 莫启哲“嗯”了一声,道:“咱们在城里又是改编军队,又是比武招亲的,可城外的韩世忠似乎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这可不正常啊?他是不是也在玩什么阴招呢?” 莫启哲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道:“我总是有种不祥的预感,耶律宝室都出去好几天了,可还没回来,就算是接不到后勤部队,也得派个人回来报个信儿啊,怎么到现在竟音信全无,是不是出什么事啦?” 莫启哲用下巴指了指远处的百姓,道:“有危险是必然的,咱们的一举一动都被韩世忠监视着,我们派斥候调查他,他也会派人混入城内来调查咱们。我敢说,下面的百姓中必有宋兵的探子!” “当啷”一声铜锣响,下面主持大会的韩企先登场了,他走上擂台,对着临安百姓一抱拳,大声道:“骠骑军今日公开选拔将领,承蒙临安各路英雄豪杰前来捧场观看,骠骑军全军上下甚感荣幸,我代表都元帅在这里先向大家谢过了。”说着又抱了抱拳。 韩企先道:“好,既然大家都是自家人,那客气话也就不必说了。现在讲一下比武的规矩,我军的好男儿那就不必说了,他们是定要上台比试的,咱们只说在场各位不是我军士兵的人。各位要想一入我军就做军官,那可得有些本事了,我军现任军官都是骑兵出身,只有少数几人愿改做步兵军官的,所以这几十个步兵军官的空缺,便要由各位来填补了。至于骑兵军官的位置,那就不好争了,想做官的百姓得和现任军官动手,比的不是拳脚,而是骑射,各位都明白了吧?”,目光向众百姓横扫了一遍,表情严肃。今日比武决胜,是为选拔人才,不是为了互相残杀,因此骠骑军也得防着点有人借故上台报仇,把好好一场大会搞砸。 临安的年轻人早就知道今天是为曹雅心招夫,现在又由韩企先亲口确定此为事实,有不少人便怦然心动,跃跃欲试,但又怕比武是车轮战,上台越早,越是吃亏。因此铜锣响后,竟无一人出来,谁也不肯做那第一人。 说话之人正是曹天峰,他本来是想当个万夫长的,可因为萧仲恭和韩企先都升做了上将军,所以都统职位便空了出来,曹天峰心想与其只当个万夫长,不如拼了全身力气去争一争都统职位,说不定真能成功呢! 场外那些自认为是将才的能人们,心中都想:“真是个笨蛋,上台越早越是吃亏,想当都统的人多了,谁都想当,可谁又能保证自己打得败所有人?你第一个出场,打起车轮战,就算你再厉害又能打几场?早晚是个输的货!” 曹天峰怒道:“呔,真是奇了,难道说没人肯与我争这都统之位吗?这可是领兵三万的大官啊!”众人仍是不响,看着曹天峰一个人在场上干着急。 仍是无人出阵,大家都在想,真是个大笨蛋,你傻,你还当别人跟你一样傻哪!你就一个人在场上骑马转圈儿吧你。 此言一出,场外众人大哗,都连叫可惜,他们自做聪明,都想最后出阵占些便宜,谁知就因为大家都想占这个便宜,所以都未出阵,结果最大的便宜竟让曹天峰这个唯一出阵的人占去了,一场未比,白捡了个都统大官! 场外的众多武士心中这时又想:“既然先上场也能占到便宜,那便用不着等待了!”这时,只听场外一人大声叫道:“既然有四大都统,那么便还剩下三个空位了,俺也想试试,不知哪位英雄前来指点俺一下啊!”话音刚落,一骑冲入了场中,马上骑士头戴黑盔,身穿黑甲,跨下乌锥马,真是黑得干脆,一点别种颜色都没有。 罕德森做了万夫长,本已是心满意足,他从百夫长一跃成了万夫长,都有点适应不了了。他原本没打算来争这都统之位,可刚才却见到曹天峰一个千夫长,只在场中叫了几声便升做了都统,他又有点不平衡了,别人行,我为什么不行?这时,他见场中来了个穿黑甲的武士,于是纵马出战,也来试一试运气,看能不能再次升官,成为都统之一。 那黑甲骑士见罕德森这般受欢迎,心中泛起酸水,怒道:“比武便比武,你乱转些什么?把力气留着和俺较量吧,免得力气用光了,一动起手来三招不到便落荒而逃,让俺既打得不过瘾,赢得又不风光!” 场外骠骑兵一听万夫长调侃此人,无不哈哈大笑,跺脚鼓掌,大吹口哨。 罕德森听他把都统官位说成是都桶都盆,心中不满,正要反唇相讥,却又听这九头鸟道:“你说你一入场便人人知道你是谁,俺看也不见,俺也是临安人,可俺怎么从没见过你?快快报上名来,俺锤下不砸无名之辈!” 九头鸟一听罕德森骂得这么难听,心头怒火升腾,也不问这人的姓名了,双手挥舞大锤,催马冲了上来,便要与罕德森决一死战,浑忘了不许伤人的规矩。 九头鸟双锤左右开弓,齐向罕德森头部砸来,罕德森一见他使这招的力道之猛,立时放下心来,这人虽气势逼人,其实不过是一介莽夫而已,临安第一武士之名多半是自吹之词,要不就是在茶馆中的一群闲人给他起的。 九头鸟力气虽大可变招的速度却极慢,这说明他实战经验较少,他眼见着罕德森低头躲过了双锤,可自己竟然无法反手撤招,双锤“砰”的一声大响,互撞在了一起。 他受了伤,人家罕德森可是一点儿事都没有,借两马交蹬之际,罕德森右手探出,抓住了九头鸟腰间的系甲丝绦,乌锥马向前冲,罕德森向后用力“呼”的一下子便把九头鸟扯下了马鞍。单臂用力,扬声吐气,断喝道:“既是鸟人,为何不飞?”右手高高举起,把九头鸟魁梧的身子举到了半空,随即手臂一沉,把他向地下扔去。头鸟跌落尘埃。这一摔之重,几乎摔断了楚天霸的脊梁,这只不会飞的鸟人倒在地上半晌也爬不起来。罕德森微笑着摇了摇头,向场外的骠骑兵挥手示意,让他们把楚天霸扶出去。 场外骠骑军将领自知不是罕德森这身经百战的勇士之敌,所以也不进场挑战,只是大声喝彩,为他助威,而临安城中那些本想上场争位的人,见罕德森只一个招面就把威风凛凛,号称临安第一武士的楚天霸扔到地上爬不起来,心中都是惊骇。 面对着罕德森的挑战,场外诸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才有人说道:“这人为的是要争那都统之位,而我们是要迎娶雅心小姐,目地不同则不用相拼,不如就让他得了便宜快点儿下场吧!” 铜锣再响,罕德森成了四大都统之一,得意洋洋中他回到了座位,冲曹天峰一点头,两人哈哈大笑,互相拱手相祝。 萧仲恭笑道:“好戏一般都在后头,有本事的人一般不会太早上场。咱们的将军都蛮狡猾的,开场就争最高的官位,把好的全都拿走,等那帮能打的宋人寻思过味儿来,剩下的也都是较小的官职了!” 他们又转头去看场上的比武。 莫启哲向她看去,只见曹雅心虽尽量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可眼神却暴露出她真正的想法,两只秀目盯紧了场中一人。莫启哲顺着她的目光瞧去,只见场中一人跨下黄骠马,手里提着一根亮银枪,那枪的红缨极长,几乎盖住了整个枪头。再向这人脸上望去,却是个长着一脸大胡子的中年人,胡子多到盖住了本来面目! 曹雅心瞪了他一眼,却不答话,转头再看那人,眼中关切之意表露无疑。 端起茶杯,莫启哲喝了口茶,赞道:“这茶真是香啊!人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真是一点儿不错,除了这天气热得让我不爽之外,别的还真是都和我的心意!” 莫启哲吐出一片茶叶,道:“临安这么好的地方,韩世忠为什么不急着收回呢?他这几天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真是奇怪了,一定是有什么阴谋!对了,那些下水道都堵死了吧,可别让他们也钻了这个空子。” 莫启哲皱了皱眉头,他感到这事好象并不简单,污水怎么可能一下子就不见了?怪了! “怎么回事?”莫启哲刚才只顾着和萧仲恭说话,没注意到场内的变化。 “连胜十七场!”莫启哲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 骠骑军将领得到了莫启哲的命令,不许提出迎娶曹雅心,他们上阵只是为了军官职位而战,所以没有人会在得胜后,说要娶曹雅心做老婆的,可临安的武士就不同了,这里有一大部份人都想赢得美人归,所以在得胜后提出成亲是很正常的。 木合它尔见都元帅下了命令,立即站起身来,叫亲兵牵过战马。他早就注意到这中年人了,这人打败了几个临安的武士后,临安方面就再没人向他挑战了。而骠骑军将领则心中不服,一个接一个的上来挑战,可无不三招两式就败下阵来,竟让这中年人连胜了十七场,这可真是破天荒了。 这满脸大胡子的中年人一举手中长枪,声音沙哑地道:“要问姓名,先胜了我手中长枪再说!” “少说废话,这就上来吧,我没时间和你罗嗦!”中年人很不客气地道。 两马接近之时,木合它尔高举狼牙棒向中年人头上砸来,又快又狠,叫人无法躲闪,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只能抬枪相架,可举枪一架,立时便会被砸断枪杆击中头部,以木合它尔之猛,别说断枪裂头,就是顺着这一砸之势把敌人的战马一并砸死,那都是有可能的。 木合它尔大吃一惊, 木合它尔几乎从马上栽了下来。不过,他也是作战经验丰富,手中狼牙棒横扫而出,把方圆一丈之处全部罩住,以攻为守,防止中年人趁机再给他一枪。 木合它尔也不答话,狼牙棒恶狠狠地向这中年人的小腹顶去,棒头上狼牙如要沾身,那必会把中年人身上刺出无数血孔。这中年人“哎呀!”大叫一声,使了一招铁板桥,身子向后倒去,在千钧一发之际,堪堪躲过了这一棒。 两马驰开,木合它尔勒住战马,转回身准备再与这中年人交战,抬头看去,却见那中年人仍躺在马背上,没有起来,可能是因为刚才躲得太急,把腰给闪着了吧!木合它尔哈哈大笑,心道:“也不怎么样嘛,就这本事也能连胜十七场,真是莫名其妙!” 突然之间,黄骠马停止奔跑,一声长嘶,人立起来,而刚才还看似受伤的中年人从马背上坐了起来,大喝一声,双手抓住枪柄,斗然间拧腰纵臂,回身出枪,直刺木合它尔面门。 场内场外的人齐声发出惊叫,骠骑军所有将士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向无敌的木合它尔竟然会被人打败,简直是让人难以接受这个现实! 他随即转头对曹雅心叫道:“你完蛋了,连木合它尔都打了败仗,我军中再也无人是他对手!如果他提出要娶你,不管是我还是你哥哥都没办法了!更糟糕的是,你看他都几十岁的人了,想必家中已经有了老婆,那你岂不是惨了,一过门儿就得看大娘的脸色?要是他已娶了两个老婆,那你不就变成了三房,我劝你还是赶紧找根房梁” 莫启哲突然一拍脑门儿,好胡涂啊,刚才注意力全都放在韩世忠为什么不进攻的事上了,却放松了对这中年人的观察,他不过是贴了一脸的大胡子而已,又不是改了性别,我怎么会认不出来呢!这人就是杨再兴啊! 曹雅心骄傲地回答道:“不错,正是杨家回马枪!你服了吧!” 曹雅心听而不闻,不去理他。 现在是南宋初,杨过是在南宋未,那这中间隔了几代人啊?看了一眼身边的曹雅心,莫启哲心道:“有没有搞错啊!杨过奶奶的奶奶的奶奶竟是我给安排的招亲,嫁给了杨再兴!”他突然说道:“以后你要是生了个儿子,记着起名叫杨过,别忘了啊!”正在欢然拍手的曹雅心横了莫启哲一眼,全当他又在发神经! 原来,这韩世忠可从没放弃过对临安的进攻,只是由明面的攻击,改成了地下的进攻而已。前几天,韩世忠派人给莫启哲送信,相约十日后决战,其实这是缓兵之计,给莫启哲一种错觉,认为既然是在十日之后开战,那么这十日之内总是安全的吧! 宋军之中大有能人,其中有不少出色的斥候,他们潜入了临安城内,找到了当年修城工匠的后人,取走了标计有临安城污水排放管道的地图,并把它交给了韩世忠。 如果只挖到城门处,虽然工作量减轻,但从城门进攻到皇宫还要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里,莫启哲很有可能把皇帝和宗泽转移走,那么还等于手里握着人质,主动权还是在他手里。 正是由于地道的挖掘,所以城中的污水才会忽然间无影无踪,其实是顺着再次被挖开的污水管道排走了。 看着地图,韩世忠问道:“城内部份怎么样?” 韩世忠叹了口气,道:“小心点儿是对的,这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事关我大宋的国运啊!唉,真没想到我大宋的京城竟是从污水管道中丢失的,现在又要从污水管道中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