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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崔十三(1 / 1)

潘家园的旧货市场里,空气永远混杂着灰尘、旧木头和说不清道不明的陈腐气味。周末的晌午,太阳晒得人发蔫,人流也懒洋洋的。我,刘成,刚交了季度房租,兜里只剩点钢镚儿,却还是忍不住往那堆破烂里钻。在一家光线昏暗、货物堆得摇摇欲坠的小摊深处,角落里一个蒙着厚厚灰尘的物件,莫名勾住了我的视线。那是个方方正正的铜匣子,巴掌大小,颜色乌沉沉的,像是凝固了地底深处几百年的时光。匣子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弯弯曲曲的纹路,既不像花鸟鱼虫,也不像文字,摸上去冰凉刺骨,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 摊主是个精瘦的老头,叼着早熄灭的旱烟杆,眼皮半耷拉着,一副爱买不买的架势。我掂量着匣子,随口问价。老头撩了下眼皮,慢悠悠伸出两根枯树枝似的手指。 “两百?太贵了吧,就一破铜疙瘩。”我忍不住皱眉,指腹划过那些冰冷繁复的花纹,那触感奇异,竟有些像某种古老的符咒。 “破?”老头从鼻孔里哼出点气音,烟杆在铜匣上随意敲了敲,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嫌贵?放下走人。这玩意儿,压邪祟,懂不懂?搁家里,能镇宅。”他说得玄乎,可那浑浊的眼珠里看不出半分认真,更像是在糊弄冤大头。 我犹豫了,兜里那几张票子薄得可怜。可那匣子冰凉的触感,还有那些莫名引人的花纹,像有什么东西在里头低声召唤。最终,还是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痒占了上风。讨价还价到一百五,我几乎是捏着那几张皱巴巴的票子,换回了这个沉甸甸的冰凉疙瘩。老头收了钱,看也没多看一眼,仿佛卸掉了一个陈年的包袱。 回到我那间租金便宜、光线永远不足的出租屋,把铜匣随手扔在堆满杂物的旧电脑桌上。它在一堆吃剩的泡面桶、揉皱的图纸和几本翻烂的编程书中间,显得格外突兀,格格不入,像个闯入现代文明的远古遗物。日子照旧,上班、加班、对着电脑屏幕改那些永远改不完的代码。铜匣就静静待在那儿,落满了灰尘,渐渐成了桌上一个不起眼的背景板,被我彻底遗忘。 直到那个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夏夜。窗外一丝风都没有,空气粘稠得能拧出水来。我对着电脑屏幕,一行行代码在眼前模糊成晃动的光影,脑子像灌了铅一样沉。突然,屋里那盏本就昏暗的白炽灯猛地闪了几下,“滋啦”一声,彻底灭了。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我骂了句倒霉,摸索着想去找手机照明。 就在这时,一种极其细微、极其清晰的声音,在绝对的寂静中响了起来。 “咔嚓……” 声音很近,近得仿佛就在我耳边,又像是从我自己骨头缝里发出来的。心脏猛地一缩,我僵在原地,后背的汗毛瞬间炸开,冷汗刷地冒了出来。那声音……分明来自电脑桌的方向!黑暗中,我死死盯着那个角落,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动静。几秒死寂后,又是一声! “咔…嚓嚓…” 这次更清晰了,带着某种硬物被强行撑开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紧接着,一片极其幽冷的、非自然的淡青色光芒,毫无预兆地在黑暗中亮了起来。光源正是那个被我遗忘的铜匣!它像个活物般微微震动,表面那些繁复的纹路仿佛被注入了能量,在青光中诡异地流动起来。匣盖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内部一点、一点地顶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古墓深处泥土与金属锈蚀的阴冷气息,瞬间弥漫了整个狭小的房间。 我像被钉在了椅子上,四肢冰冷,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忘了。眼睁睁看着那匣盖被彻底掀开,一道更强烈的青光冲天而起,瞬间照亮了低矮的天花板。光芒中,一个窈窕的身影,如同水中的倒影,由虚淡迅速变得凝实。 那是个穿着样式极其古怪的古代衣裙的女子。衣裙质地像是某种深色的锦缎,在青光映照下泛着幽暗的流光。她的长发挽着复杂的发髻,插着一支样式古朴的玉簪。皮肤白得近乎透明,毫无血色,像上好的薄胎瓷,却也因此衬得眉眼间那一点幽怨与茫然格外清晰。她赤着双脚,无声无息地站在我的电脑桌上,目光缓缓扫过这间充斥着现代垃圾的陋室,最后落在我因极度惊骇而扭曲的脸上。她的眼神,像深秋古井里的水,冰凉,沉寂,带着跨越漫长时光的疏离与困惑。 “你…你…是人是鬼?!”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破碎得不成调,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噪音。 女子微微偏头,似乎在仔细分辨我那变了调的京片子。片刻,她薄唇轻启,声音清冷如碎冰相击,带着一种奇特的、古老的韵律:“妾身……崔十三娘。郎君…是汝开此铜匣,释妾身出此牢笼?”她的视线越过我,落在窗外城市遥远而模糊的灯火上,眼神里充满了全然陌生的迷茫,“此间…是何世?贞元…今夕何年?” 贞元?唐朝?!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贞元年间到现在……一千两百多年?!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我差点当场晕过去。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这个自称崔十三娘的女鬼(姑且这么认定吧),就这样在我那不到二十平米的出租屋里住了下来。最初的几天,简直是鸡飞狗跳,鸡同鸭讲。 “此乃何物?”她指着嗡嗡作响的冰箱,一脸警惕。我刚打开冰箱门想拿瓶水,一股冷气冒出来,她瞬间飘退三尺,宽大的袖袍无风自动,眼神锐利如刀锋,仿佛那是个会喷吐寒冰的妖怪。 “冰箱,冻东西的,保鲜。”我尽量让声音平稳些,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去,“喝吗?” 她看着那透明塑料瓶里晃动的水,再看看我仰头喝水的动作,眉头蹙得更紧,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琉璃宝瓶?盛…无根之水?”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指尖,极快地碰了一下瓶身,冰凉的触感让她指尖微微一颤,迅速缩回手,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郎君用度…如此奢靡?”语气里充满了对我这个“现代人”挥霍无度的深深困惑与不认同。 我的泡面更是遭到了彻底的鄙夷。当我把热气腾腾的红烧牛肉面端上桌,那浓烈的、充满现代工业气息的香味弥漫开来时,十三娘立刻用袖子掩住了口鼻,眉头紧锁,仿佛闻到了毒气。 “此物气味…乖戾刺鼻,形如蚯蚓之巢,焉能入口?”她盯着碗里弯曲的面条和漂浮的脱水蔬菜,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君子远庖厨,郎君竟以此…果腹?”那语气,活像看到我蹲在地上啃泥巴。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饿得前胸贴后背,也懒得跟她掰扯什么“君子远庖厨”的古代规矩,呼噜呼噜大口吃起来:“这叫方便面!懂不懂?便宜、管饱、省事!我们这时代,时间就是金钱!谁还天天生火做饭啊?” 我含糊不清地解释着,试图把面吸得更响一点,以此表达我的不满和现代生活的效率。 她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再看看那碗散发着奇异香气的面,沉默了好一会儿。等我快吃完时,她才幽幽叹了口气,那叹息声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郎君营役奔忙,竟至于此……世风之变,妾身…实难解。”那眼神里,除了不解,似乎还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仿佛在看一个沦落到只能吃“蚯蚓巢”的可怜虫。 她对我那些“奇技淫巧”充满了好奇,但更多的是隔阂。电视屏幕亮起,里面人影晃动,她瞬间戒备,指尖隐隐有微弱青芒闪烁,随时准备出手击碎这个“摄魂妖镜”。我赶紧解释这是机器,不是妖法。她似懂非懂,但看到新闻里飞机掠过天空的画面时,那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檀口微张,喃喃道:“铁鸟…竟可翔于九天?此…此乃仙家手段乎?”那模样,竟透出几分少女般的懵懂。 最让我头疼的是她的“作息”。她不需要睡觉。深更半夜,我困得眼皮打架,她要么在狭小的空间里无声无息地飘来荡去,像个尽职的幽灵守卫(虽然这房子里除了我只有蟑螂),要么就静静地站在窗边,望着外面永远不眠的城市灯火,一站就是几个时辰,背影孤寂得像一幅褪色的古画。那无声的存在感,总让我毛骨悚然,睡意全无。 “十三娘,”一天晚上,我终于忍不住,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咱能不能…商量个事?晚上,就是夜里,您能不能…呃,稍微静止一下?或者去阳台看看星星?我这…心脏有点受不了。”我指了指自己怦怦跳的胸口。 她缓缓转过身,窗外的霓虹灯光在她苍白透明的脸上投下变幻的色彩。她看着我,眼神平静无波:“妾身非生人,无需眠寐。郎君自可安寝,不必理会妾身。”语气理所当然。 “可您这么飘着,我…我实在睡不着啊!”我几乎要哀嚎了。 她似乎思考了一下,飘近了些,那股特有的、带着陈旧书卷与冰冷金属混合的气息袭来。她微微歪头,认真地问:“那…妾身隐去身形,郎君可能安枕?”说着,她的身影真的开始变得透明,如同水中的墨迹渐渐化开。 “别别别!”我吓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您还是显着形吧!”看不见的才最吓人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日子就在这种诡异又啼笑皆非的磨合中一天天过去。我渐渐发现,十三娘并非完全不食人间烟火。她对我桌上那个从旧货摊淘来的、不起眼的旧砚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此物…”一天傍晚,她飘到书桌前,伸出近乎透明的手指,轻轻抚过砚台粗糙的石质表面,指尖划过砚池边缘一道细微的裂痕,眼神专注得近乎虔诚,“虽非名品,然石质尚可,曾受文气浸润…惜乎,微有伤损。”那语气,带着一种行家鉴赏古物的惋惜。 我正对着笔记本焦头烂额,头也没抬:“哦,那个啊,潘家园地摊上五块钱淘的,当个镇纸用,裂了?没事,凑合用呗。” 她没理会我的敷衍,只是专注地看着那方小小的石砚。然后,在我惊愕的目光中,她伸出纤纤玉指,指尖凝聚起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青色光晕。那光晕如同活物般,轻柔地覆盖在砚台的裂痕上。几秒钟后,光芒散去。我凑过去一看,眼珠子差点掉出来——那道明显的裂痕,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整方砚台仿佛被精心打磨过,石质温润,隐隐透出一种内敛的光泽!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这…”我指着砚台,又看看她,说不出话来。 “小术尔。”十三娘收回手,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只是掸了掸灰尘,“补缺缮残,略通一二。此物…尚存几分灵性,不忍其蒙尘。”她看着那方焕然一新的砚台,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满意,如同修复了一件心爱的旧物。 这神奇的一手让我目瞪口呆,同时也隐约感觉到,这位千年女鬼,恐怕不只是“略通一二”那么简单。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几天后,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从床底下拖出一个落满灰尘的硬纸盒,里面是我那台饱经风霜、屏幕碎裂、电池报废的老旧笔记本电脑。它像一块丑陋的砖头,彻底罢工已经半年了。 “十三娘,您看…这个…能…修吗?”我小心翼翼地把电脑推到她面前,带着点讨好的笑,心里其实没抱多大希望。这玩意儿跟砚台,完全不是一个次元的东西啊! 她飘近了些,俯身仔细打量着这个闪烁着金属与塑料光泽的现代造物。屏幕碎裂的纹路、接口处的灰尘、磨损的键盘……她看得非常专注,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好奇与探索,像是在研究一件天外奇珍。那细长冰凉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悬停在碎裂的屏幕上方,隔着一小段距离,缓缓移动,似乎在感受着什么无形的脉络。 “此物…构造繁复,机关重重,似蕴藏雷电之力…”她低声自语,眉头微蹙,“妾身从未得见…此等‘器物’。”她抬起头,看向我,眼神坦诚,“其理,妾身不明。然…”她话锋一转,指尖再次凝聚起那熟悉的、淡青色的光晕,比修复砚台时要明亮凝实许多。光晕如同有生命的薄纱,缓缓笼罩住整个笔记本电脑。 我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只见那蛛网般碎裂的屏幕,在青光覆盖下,裂痕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弥合!扭曲的液晶重新平整,蔓延的黑色坏点迅速消失!短短十几秒,整个屏幕光洁如新!紧接着,那青光仿佛有意识般,顺着外壳的缝隙向内渗透进去。我甚至能听到机箱内部传来极其细微的、如同冰晶凝结的“滋滋”声。最后,青光汇聚到电池的位置,停留了数秒,才缓缓消散。 十三娘收回手,脸色似乎比刚才更苍白了一点,气息也略有不稳,显然这修复耗费了她不少力量。她轻轻吁了口气:“郎君…试试看?” 我颤抖着手,按下电源键。熟悉的开机音乐响起!屏幕亮起,系统流畅启动,电池图标显示满格!这台被我宣判死刑的电脑,竟然满血复活了!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看向十三娘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由衷的敬佩:“神了!十三娘!您真是…太神了!” 她看着我惊喜的样子,苍白的脸上似乎也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如同冰雪初融时的一缕微光,转瞬即逝。她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淡:“幸不辱命。此物…结构奇异,妾身亦是勉力为之。”她飘开几步,身影似乎都淡了些,显然消耗不小。 这台“起死回生”的电脑很快成了我的救命稻草。靠着它,我接了几个急迫的编程私活,没日没夜地赶工。当一笔不算丰厚但足以解燃眉之急的报酬打到卡上时,我长长舒了口气。交房租的压力暂时缓解了。 周末,我特意去了一趟商场。在琳琅满目的化妆品和首饰柜台间穿梭,感觉格格不入。最终,我在一个相对素雅的玉器专柜前停下脚步。导购小姐热情地介绍着各种翡翠、和田玉。我的目光落在一支并不起眼的玉簪上。簪身是温润的白玉,簪头雕琢成简约的云纹,没有多余的镶嵌,素雅洁净,在射灯下流淌着内敛的光泽。价格不高,但看着舒服。 “就这个吧。”我指着那支玉簪。导购小姐有些诧异,似乎觉得这年轻男人买支朴素玉簪有点奇怪,但还是麻利地包了起来。 晚上回到出租屋,我把那个小小的丝绒盒子递给正在“研究”我一本编程书的十三娘(那书在她手中悬浮着,自动翻页)。她有些疑惑地接过盒子,指尖轻巧地挑开丝带。当看到盒中静静躺着的白玉簪时,她明显愣住了。那双沉寂如古井的眸子,第一次清晰地波动起来,漾开难以言喻的涟漪。她轻轻拿起簪子,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玉质,动作轻柔得如同触碰一个易碎的梦。 “郎君…此乃…赠与妾身?”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嗯,”我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您帮我修好了吃饭的家伙,还…住在这儿…添麻烦了。这个…一点心意,谢谢您。” 我笨拙地解释着,感觉自己词不达意。 十三娘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凝视着手中的玉簪。良久,她才抬起头,目光穿过我,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解读,仿佛穿透了千年的时光壁垒。她低低地、近乎耳语般地说了一句:“妾身…飘零千载,除却生前故物,未尝…再受人馈赠…” 那声音里,似乎藏着无尽的苍凉与一丝难以捕捉的暖意。她将玉簪仔细地、郑重地插在了自己挽起的发髻上。温润的白玉衬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和漆黑的发,竟奇异地和谐,仿佛这簪子本就该属于她。她周身那股挥之不去的阴冷气息,似乎也因此柔和了那么一丝丝。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然而,这份短暂的平静并未持续多久。一个暴雨倾盆的深夜,震耳欲聋的雷声不断在窗外炸响,闪电撕裂天幕,将屋内映照得忽明忽灭。我正戴着耳机试图隔绝雷声赶工,突然,一股极其阴寒、充满暴戾怨毒的气息毫无预兆地席卷了整个房间!那气息如此强烈,瞬间压过了窗外的雷暴,让我如坠冰窟,血液几乎冻结! 我猛地扯下耳机回头,只见一直安静待在窗边的十三娘,此刻悬浮在屋子中央,周身青光大盛!那光芒不再是修复器物时的柔和,而是变得刺目、狂暴,如同燃烧的鬼火!她身上那件深色古裙无风狂舞,猎猎作响。那张总是带着疏离与迷茫的苍白面孔,此刻因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扭曲!她的双眼完全变成了骇人的青白色,里面翻涌着滔天的恨意和杀机,死死地盯着窗外某个方向,仿佛要穿透厚重的雨幕和钢筋水泥的丛林! “是他!赵德昌!此獠!!”她的声音不再是清冷的碎冰,而是变成了凄厉的尖啸,饱含着千年积压的怨毒,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狱深处刮出的寒风,刮得我耳膜生疼,心脏狂跳。屋内的灯光疯狂闪烁,桌上的杂物被无形的力量震得哗哗作响,玻璃窗嗡嗡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爆裂! “十三娘!怎么了?!”我吓得从椅子上弹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她猛地转过头,那双燃烧着青白鬼火的眼睛看向我,里面的恨意几乎凝成实质:“郎君!开匣释我之人!助我!!”她的身影在狂暴的青光中剧烈波动,近乎透明,仿佛随时会因这滔天的怨恨而彻底崩解,“此獚獚!便是当年夺我性命、锁我魂魄于铜匣、令妾身沉沦千载不得超生之恶徒!赵德昌!!此世,他竟尚在人间!!”最后几个字,几乎是泣血的嘶吼,伴随着一道刺目的闪电划破夜空,将她的身影映照得如同复仇的修罗。 赵德昌?那个锁她魂魄的仇人?还活着?!这怎么可能?!难道也成了鬼?还是…像我一样,是后代?无数念头在我脑中炸开。但此刻,十三娘那濒临失控的状态让我心惊肉跳。我毫不怀疑,她下一秒就会化作复仇的厉鬼,冲破这间屋子,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她周身散发出的毁灭性气息,让我毫不怀疑她有这个能力! “十三娘!冷静!!”我几乎是扑过去,也顾不上害怕了,急切地喊道,“您先告诉我!怎么回事?您怎么知道是他?他在哪儿?您这样出去,会出大事的!”现代城市,到处都是监控,一个失控的千年厉鬼…那画面我不敢想! 我的呼喊似乎让她狂暴的气息凝滞了一瞬。她剧烈地喘息着(虽然鬼魂根本不需要呼吸),眼中的青白鬼火剧烈跳动,死死盯着我,似乎在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压制那几乎要将她吞噬的千年怨毒。她猛地抬手,指向窗外暴雨滂沱的黑暗,指尖因极致的恨意而颤抖:“彼处!东南三里!其气血…其魂魄之秽气…纵隔千年,纵轮回百世,妾身亦绝不会错认!此獠!赵德昌!!” 东南三里?我脑子里飞速旋转。那地方…好像有个挺大的物流中转站?赵德昌…姓赵…物流站老板?我记得听楼下小超市的老板提过一嘴,说那物流站老板姓赵,叫赵大发?外号好像就叫…赵大巴掌?因为对工人特别苛刻,动不动就扇人耳光?难道是他? “十三娘!您听我说!”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语速飞快,“现在是法治社会!不能乱来!您这样冲过去,仇是报了,可后果呢?您会被当成怪物,会被…会被消灭的!而且,您怎么确定外面那个人,就是当年害您的那个赵德昌?万一…万一是他的后代呢?您滥杀无辜,和当年的他有什么区别?” “无辜?!”十三娘厉声打断我,周身青光再次暴涨,怨气几乎凝成实质的黑雾,“当年他赵德昌为夺我崔家祖传玉璧,构陷我父通敌,害我满门抄斩!更将我虐杀,以邪术锁魂于铜匣,置于阴煞之地,欲炼化我魂力供其驱策!若非铜匣意外流落,妾身永世不得超生!此等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其血脉,皆承其恶业!何辜之有?!”她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锥,字字泣血,每一个音节都浸满了千年的绝望与痛苦。那凄厉的控诉在雷声中回荡,震得我心神俱颤。 原来如此!灭门!夺宝!虐杀!锁魂炼化!这赵德昌,当真是恶贯满盈!一股义愤也在我胸中升起。但我更清楚,现代社会的规则下,十三娘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我明白!十三娘,血债必须血偿!但报仇也要讲方法!”我直视着她燃烧的鬼瞳,斩钉截铁,“您信我一次!给我点时间!让我先去探探这个赵大发的底!如果他真是那恶徒的转世或者后代,身上必有蹊跷!我们摸清情况,再动手也不迟!总好过您这样直接杀过去,万一打草惊蛇,或者…引来别的麻烦呢?”我紧紧盯着她,“您也不想仇没报成,自己再陷进去吧?想想您好不容易才出来!”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崔十三娘”这个名字,连同那滔天的恨意,如同烙印般刻进了我的脑海。她死死地盯着我,眼中青白火焰疯狂跃动,周身狂暴的能量在狭小的空间内左冲右突,刮起阵阵阴风。窗外又是一道惨白的闪电劈落,瞬间照亮她因极致痛苦和挣扎而扭曲的面容。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在我几乎要窒息的压力下,她周身狂暴的青光和翻涌的黑雾,如同退潮般缓缓收敛、平息。那骇人的青白眼瞳也渐渐褪去,恢复了往日的沉寂,只是那沉寂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冰冷与决绝。 “好…”她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耗尽全力的疲惫,却冰冷如万载玄冰,“妾身…便等郎君三日。若郎君诓我…”她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威胁如同实质的冰锥,悬在我的头顶。她身影一晃,化作一道黯淡的青光,倏地钻回了书桌上那个静静躺着的铜匣之中。匣盖“咔哒”一声轻响,严丝合缝地盖上了。房间内那令人窒息的阴寒怨气也随之消失,只剩下窗外哗哗的雨声和我的心跳如擂鼓。 我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冷汗淋漓,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三日…只有三天!我抹了把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赵大发,外号赵大巴掌,东南三里的“昌达”物流站老板…目标锁定。 第二天,我请了假,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直奔“昌达”物流站。那地方很大,像个嘈杂混乱的王国。巨大的仓库敞着门,里面堆满小山般的货物。叉车轰鸣着穿梭,扬起阵阵灰尘。穿着脏污工装的工人们像蚂蚁一样忙碌着,个个脸色疲惫麻木。空气里弥漫着柴油味、汗味和尘土的气息。 我装作是来找临时工作的,在门卫室跟一个看门的老头套近乎,递了根烟。 “赵老板啊?”老头眯着眼,美美地吸了一口,“喏,那边,穿花衬衫、挺着肚子打电话那个就是。”他朝仓库门口努努嘴。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男人映入眼帘。个子不高,却异常壮实,像一尊铁塔。大热天穿着件印满夸张热带花朵的短袖衬衫,紧绷的布料勾勒出圆滚滚的啤酒肚。粗短的手指上戴着个硕大的金戒指,在阳光下晃眼。此刻他正对着手机唾沫横飞地吼着,满脸横肉都因愤怒而抖动,粗鄙的脏话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妈的!这点活儿都干不利索!养你们吃干饭的?!这个月奖金全扣!再磨蹭老子抽死你信不信!”他对着电话咆哮,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屏幕上。挂断电话,他似乎还不解气,一眼瞥见旁边一个工人正费力地搬着一个大箱子,动作稍慢了点。 “磨蹭你妈呢!”赵大发几步冲过去,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声,狠狠地、极其响亮地扇在那工人的后脑勺上!“啪”的一声脆响,在嘈杂的工地上都显得格外刺耳。那工人被打得一个趔趄,箱子差点脱手,却连头都不敢回,只是死死咬着嘴唇,加快了动作。 赵大发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走开了,仿佛只是拍掉了一只苍蝇。那粗鲁、暴戾、视人如草芥的模样,看得我心头火起。这做派,和他祖上那个为夺宝灭人满门的赵德昌,简直如出一辙!光是看着,就让人感到一种生理性的厌恶。 我注意到,赵大发那粗壮的右手腕上,戴着一串深褐色的珠子,像是陈年的老木料,每一颗都油亮亮的,盘得久了的样子。那串珠子混在他粗俗的金戒指和花衬衫间,显得有点格格不入。更让我心里一沉的是,当赵大发抬手打人时,阳光照在那串木珠上,我似乎隐约看到其中几颗珠子的深处,闪过几丝极其微弱的、暗红如凝固血丝般的纹路,快得像是错觉。 我压下心头的惊悸,又旁敲侧击地向几个工人打听赵大发的情况。提起老板,工人们都眼神闪烁,讳莫如深,只敢小声抱怨“脾气爆”、“规矩大”、“动不动就扣钱打人”。一个老工人偷偷告诉我:“老板…特别信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手腕上那串木头珠子,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说是祖上传下来的‘老山檀’,能辟邪挡灾,洗澡睡觉都不摘!听说…是好多好多辈以前,一个特别厉害的‘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说是能保子孙平安富贵…”老工人说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被打疼过的肩膀,声音压得更低,“邪门着呢。” 祖传的“老山檀”?保子孙平安富贵?我脑子里瞬间闪过十三娘泣血的控诉——赵德昌用邪术锁她魂魄!这串珠子,恐怕就是那邪术的载体!是赵德昌用来镇压、甚至可能汲取十三娘魂力以荫庇后代的邪物!难怪十三娘能隔着这么远、隔了千年,依旧能瞬间锁定那血脉深处相连的秽气!这串珠子,就是铁证! 回到出租屋,已是傍晚。我关好门窗,深吸一口气,对着桌上的铜匣低声道:“十三娘,查清楚了。” 话音刚落,铜匣无声开启。十三娘的身影如同水墨晕染般出现在桌前。她脸上已无昨夜的狂暴,只剩下一种沉寂的、冰冷的、令人心悸的肃杀。她静静地看着我,等着我的下文。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我将白天所见所闻,尤其是赵大发的暴戾、那串祖传木珠的异状、以及工人关于“老祖宗传下”的邪门珠子的说法,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告诉了她。当我说到那木珠在阳光下隐约闪现的血丝纹路时,十三娘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锐利,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 “血煞珠…”她缓缓吐出三个字,声音冰冷刺骨,带着刻骨的恨意,“以枉死怨魂之血浸染,邪法祭炼…果然!此獠!便是当年那恶徒赵德昌之血脉!那珠中之血煞之气,便是禁锢妾身魂力、滋养其血脉千载之铁证!”她周身的气息再次变得冰寒,但这次是凝练的杀意,而非失控的狂暴。 “就在今晚。”十三娘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子时阴气最盛,其珠与妾身魂印感应亦最强。郎君只需携此铜匣,靠近那恶徒百步之内。妾身自有计较。”她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点深邃如墨的青芒,轻轻点向我的额头。一股冰寒的气息瞬间涌入,我眼前似乎闪过几个模糊的画面:一条偏僻的、堆满废弃货箱的后巷,一盏昏黄闪烁的路灯,还有…赵大发那间位于物流站二楼、拉着厚重窗帘的办公室窗户。 “此乃其必经之路与巢穴所在。”十三娘收回手,“子时,静候。”说完,她再次化作青光,没入铜匣。 深夜十一点五十,我裹紧外套,把那个冰冷沉重的铜匣塞进背包,像个幽灵般潜入了“昌达”物流站的后巷。这里堆满了废弃的货架、破损的轮胎和各种垃圾,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只有一盏接触不良的路灯在头顶发出“滋滋”的响声,光线忽明忽灭,在地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空气又湿又冷,死寂一片,只有远处仓库隐约传来的机器声。我躲在几个巨大的废弃木箱后面,心脏在寂静中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膛。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无比煎熬。背包里的铜匣冰冷依旧,毫无动静。就在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地方时,一阵粗鲁的哼歌声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是赵大发!他独自一人,摇摇晃晃地从仓库方向走了过来,显然刚巡查完或者训完人,手里还拎着个喝了一半的酒瓶,满身酒气。花衬衫敞着几颗扣子,露出肥厚的胸膛,那串油亮的“血煞珠”在他粗壮的右手腕上晃荡着,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真的隐隐透着一丝不祥的暗红色泽。 他哼着不成调的曲子,骂骂咧咧地踢开脚边一个空罐头,径直朝着巷子深处、那栋二层小楼的楼梯口走去。那里就是他的办公室所在。 就在他走到距离我藏身处不足二十米,正对着那盏闪烁路灯下方时—— “嗡!” 我背包里的铜匣猛地一震!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波动瞬间扩散开来!头顶那盏本就接触不良的路灯,“啪”地一声爆裂!碎片四溅!整个后巷瞬间陷入一片绝对的黑暗! “操!谁他妈…”赵大发的怒骂声戛然而止! 黑暗中,一点极其幽冷的青光在我身前亮起,迅速勾勒出崔十三娘纤长窈窕的身影。她悬浮在离地半尺的空中,长发无风自动,深色的古裙在绝对的黑暗中像一片凝固的夜。那张苍白绝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此刻燃烧着两团冰冷的青白色火焰,如同地狱的入口,死死地锁定了路灯残骸下那个惊骇欲绝的肥胖身影! “赵…德…昌…”十三娘的声音不再是清冷或凄厉,而是一种非人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深处的回响,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和千载积压的怨毒,在死寂的巷道中层层荡开! 赵大发如遭雷击!他脸上的醉意和暴戾瞬间被极致的恐惧所取代!他惊恐地瞪大双眼,眼珠子几乎要凸出来,死死地盯着黑暗中那个散发着非人光芒的古代女子。当“赵德昌”三个字如同冰锥般刺入耳膜时,他浑身肥肉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 “鬼…鬼啊!!”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破了音的凄厉尖叫,转身就想跑!但极度恐惧下,他那肥胖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左脚绊右脚,“噗通”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酒瓶脱手飞出,在水泥地上摔得粉碎! “不!别过来!不是我!不是我干的!!”他手脚并用地在地上拼命向后蹭,鼻涕眼泪糊了满脸,裤裆瞬间湿了一大片,浓重的骚臭味在空气中弥漫开。他语无伦次地哭嚎着,手腕上那串“血煞珠”随着他的挣扎疯狂晃动,在黑暗中竟然开始散发出微弱但清晰的血红色光芒!那红光如同活物般扭动,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邪异气息,似乎想要形成一层保护罩! “血煞秽物…护得了你?!”十三娘的声音冰冷如万载玄冰,带着一丝轻蔑。她悬浮的身影纹丝不动,只是缓缓抬起一只近乎透明的玉手,对着赵大发手腕上那串发光的珠子,五指猛地一握! “咯…咯咯咯…” 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无数细密骨骼同时碎裂的脆响骤然响起!只见赵大发手腕上那串“血煞珠”,在十三娘凌空虚握之下,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珠子一颗接一颗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上面流转的血光瞬间黯淡、扭曲,然后——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噗!噗!噗!” 如同熟透的浆果被捏爆!整整十八颗木珠,在赵大发杀猪般的惨嚎声中,接连不断地炸裂开来!深褐色的木屑混合着一种粘稠的、散发着浓烈腥臭味的暗红色液体,如同污血般溅射得到处都是!有几滴甚至溅到了赵大发惊骇扭曲的脸上! 随着珠串的彻底爆裂,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混杂着血腥、怨毒和腐朽的污秽气息猛地爆发开来!那气息是如此邪恶,如此令人窒息,连躲在箱子后面的我都感到一阵强烈的头晕恶心! “啊——!!我的珠子!老祖宗!老祖宗救我!!”赵大发看着手腕上只剩下一截断裂绳头和满手污血的狼藉,发出了绝望到极点的嚎叫,仿佛被抽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他疯狂地挥舞着沾满污血的手,试图驱赶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老祖宗?”十三娘悬浮在空中,青白色的鬼火双瞳冷漠地俯视着地上如同烂泥般蠕动的仇人后代,嘴角勾起一抹极致冰冷的、毫无温度的弧度,“赵德昌…早已魂飞魄散,永堕无间!他留给尔等的,唯有这汲取无辜冤魂、滋养尔等血脉的肮脏血煞!今日,便以此秽物,还施彼身!” 话音未落,她双臂倏然张开!那些刚刚从爆裂珠子里溅射出来、悬浮在空气中的暗红色污血和木屑残骸,仿佛受到了无形的召唤,瞬间如同活物般汇聚、扭曲!在十三娘身前凝聚成一支足有手臂粗细、通体缠绕着粘稠污血和怨毒黑气的恐怖长矛!那血矛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邪恶气息,矛尖直指地上抖如筛糠的赵大发! “不——!饶命!仙姑饶命啊!我…我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你!都给你!放过我!!”赵大发彻底崩溃了,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额头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磕得砰砰作响,鲜血直流。 “钱?”十三娘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悲凉,“千载沉沦,无边苦楚…尔等血脉所享之富贵荣华,哪一分、哪一毫,不是浸透我崔氏满门之血泪?!不是榨取妾身千年魂力之所得?!今日,便以汝之魂魄,祭奠我崔家枉死之灵!偿我千载禁锢之恨!” 最后一个“恨”字出口,如同地狱的宣判!那支悬浮的污血长矛,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化作一道暗红与漆黑交织的毁灭流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贯入了赵大发的胸膛! 没有血肉撕裂的声响。 只有一声沉闷的、仿佛什么东西在内部被强行撑爆的“噗”声。 赵大发的身体猛地僵直!他双眼暴凸,嘴巴张到最大,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一股浓稠如墨、散发着强烈恶臭的黑气,混合着丝丝缕缕暗红的血光,如同喷泉般从他眼耳口鼻七窍之中疯狂喷涌而出!他的身体如同被扎破的气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枯萎下去!皮肤迅速失去光泽,变得灰败、布满褶皱,头发变得枯白脱落… 仅仅几秒钟,一个刚才还活生生的、肥胖壮实的男人,就在我眼前诡异地“风化”成了一具蜷缩的、裹在宽大花衬衫里的干瘪枯尸!那空洞的眼窝大张着,凝固着无边的恐惧。 而那些从他体内喷涌出的浓稠黑气和血光,并未消散,反而在十三娘冰冷目光的注视下,如同百川归海,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疯狂地倒卷而回,尽数没入了我背包里的那个铜匣之中!铜匣微微震动,发出低沉的嗡鸣,表面的纹路再次流转起幽暗的光芒,仿佛在吞噬着这千年的血债与秽气。 当最后一丝黑气被铜匣吞噬殆尽,巷子里陷入一片死寂。那令人作呕的腥臭和邪恶气息也奇迹般地消失了。只剩下地上那具触目惊心的干尸,和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焦糊味(来自爆裂的灯管)。 十三娘悬浮的身影缓缓落下,赤足无声地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她周身那狂暴的青光和怨气已然消失不见,整个人透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平静,一种仿佛卸下了万钧重担后的空茫。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地上那具枯尸,眼神复杂难明。千年血仇,一朝得报。没有狂喜,只有深沉的疲惫和一丝…尘埃落定后的虚无?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城市上空那被霓虹染成暗红色的、看不见星辰的夜空。冰凉的夜风吹动她深色的裙裾和发梢,插在发髻上的那支白玉簪在远处的微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郎君…”她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最初的清冷,却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平静,平静得像一泓深不见底的寒潭,“恩已偿,仇已报…妾身…尘缘已了。”她没有回头看我,只是静静地陈述着。 我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背包里的铜匣冰冷依旧,却仿佛失去了某种核心的东西。 她缓缓转过身,那双沉寂千年的眸子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向我,里面映着城市遥远的光,也映着我呆滞的面容。她的目光停留在我脸上,片刻后,她对着我,双手交叠置于身前,深深地、无比郑重地行了一个古雅的万福礼。那姿态,优雅而庄重,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古韵。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开匣之恩,容身之德…十三娘…铭感五内。郎君…珍重。” 话音落下,她悬浮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如同晨曦中消散的薄雾。插在发髻上的那支白玉簪,随着她身影的淡化,无声地滑落,掉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叮”的一声轻响。 几乎同时,她最后一点虚影也彻底融入了无边的夜色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巷子里,只剩下我,地上那具可怖的干尸,一盏碎裂的路灯,以及…静静躺在地上的那支温润的白玉簪。 我呆呆地站着,过了很久,才像被抽干了力气般,缓缓蹲下身,颤抖着手指,捡起了那支玉簪。入手冰凉,仿佛还残留着她发间的气息。我紧紧攥着它,冰凉的触感直抵心底。 后来,听说“昌达”物流的老板赵大发突发怪病暴毙,死状极其诡异,成了街头巷尾热议一时的怪谈。警察来过,最终也只能不了了之。没人知道那个雨夜后巷里发生了什么。 我将那个空了的铜匣仔细清理干净,连同那支白玉簪一起,收进了柜子最深处。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上班、加班、吃泡面、对着电脑屏幕改那些永远改不完的代码。只是,每当夜深人静,尤其是窗外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时,我总会不由自主地停下敲击键盘的手指,下意识地望向书桌那个空荡荡的角落。 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古墓深处的冰冷气息。有时,在键盘单调的敲击声和窗外雨声交织的寂静里,我似乎总能听到一声极其细微、极其飘渺的轻响—— 叮…… 像是一支玉簪,轻轻落在了时光的尘埃里。喜欢聊斋新介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聊斋新介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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