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砸在陈默脸上,又冷又硬。他拖着行李箱,轮子在坑洼的水泥地上跳着别扭的舞,发出垂死的呻吟。房东那张刻薄的脸还在他眼前晃荡:“明天!明天再不交钱,带着你这堆破烂儿滚蛋!”声音尖利,盖过了哗哗的雨声。陈默口袋里的硬币叮当响,那是他最后的家当——几张零钱,连一碗热乎的汤面都买不起。雨水顺着头发流进脖子里,凉得刺骨,他缩了缩脖子,只想找个能避雨的角落,熬过这漫长的一夜。 他在迷宫般的城中村里胡乱穿行,头顶是蛛网般杂乱的电线,脚下是湿滑发亮的青苔。七拐八绕,不知怎么的就钻进了一条死胡同。胡同尽头,一栋孤零零的老楼戳在黑暗里,像个沉默而倔强的怪物。墙壁斑驳得厉害,大块大块的墙皮剥落下来,露出里面丑陋的红砖。整栋楼黑洞洞的,只有顶楼最靠边的一个小窗户里,透出一点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暗黄光晕,像一只疲惫不堪的眼睛。一扇锈蚀得几乎看不出原色的铁门虚掩着,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像是在对他发出邀请。 陈默犹豫了几秒。行李箱的轮子又抗议似的响了一下。他心一横,侧身挤了进去。一股混合着灰尘、霉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硫磺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他直咳嗽。楼道里堆满了破家具和建筑垃圾,几乎无处下脚。他摸索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上爬。越靠近顶楼,那股硫磺味就越浓烈,空气也变得越来越燥热,仿佛有个看不见的巨大火炉在闷烧。 终于,他站在了那扇透出微光的门前。门没有锁,轻轻一推就开了。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角落铺着几张厚纸板,上面胡乱扔着一床看不出颜色的破棉絮。最显眼的是房间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布满灰尘和铁锈的工业电风扇,扇叶歪歪扭扭的。而那点微弱的光源,竟然来自墙角一个老旧的接线板,上面孤零零地插着一个同样布满油污的小灯泡。灯泡接触似乎不良,光线忽明忽暗,勉强照亮这狭小的空间。 “老天爷开眼,总算有个窝了。”陈默长出了一口气,把湿透的行李扔在纸板上,整个人瘫坐下来,骨头缝里都透着累。他胡乱擦了擦头发,从湿透的背包里翻出仅剩的半包饼干,就着窗外哗哗的雨声,小口小口地啃着。 可这难得的平静没持续多久。后半夜,陈默在纸板上翻来覆去,总觉得身下的地板烫得反常,像通了地暖。空气也越来越热,那硫磺味浓得呛人。更诡异的是,墙角那个布满灰尘的巨大工业风扇,突然“嗡”的一声自己转了起来,扇叶疯狂地切割着燥热的空气,发出沉闷的咆哮,卷起的灰尘在昏暗的灯光下乱舞。陈默惊得坐了起来,心脏咚咚直跳,睡意全无。他摸索着找到墙上的开关,“啪嗒”按下去。灯泡挣扎着闪了几下,彻底熄灭了,房间里只剩下风扇单调而固执的轰鸣。 黑暗和燥热像两只手扼住了他的喉咙。陈默摸索着,试图关掉那台诡异的风扇,手刚伸过去,脚下猛地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手掌和膝盖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他挣扎着想爬起来,手胡乱撑地时,指尖却触到一片黏腻、温热的液体。一股强烈的、带着铁锈和硫磺混合的腥气直冲鼻腔。他下意识地缩回手,借着窗外微弱的天光,惊恐地看到自己满手都是暗红色的、粘稠的血!那血似乎还带着惊人的热度,烫得他指头生疼。 “谁?!谁在那儿?”陈默的声音因恐惧而变调,在空荡的房间里撞出回音。 回应他的只有风扇的嗡鸣。他强忍着恐惧,顺着地上那摊暗红血迹的痕迹,哆嗦着摸出手机,颤抖着按下手电筒开关。一束惨白的光柱刺破黑暗,扫过布满灰尘的地面,扫过墙角堆砌的杂物……光柱最终停在了房间最深处一个被几个破旧大纸箱勉强遮掩的角落。那堆纸箱后面,似乎蜷缩着一个巨大的、黑黢黢的东西。 光柱颤抖着,一点点挪过去,聚焦。 陈默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杂物!那是一条……龙! 巨大的、覆盖着暗红色鳞片的头颅无力地搭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粗壮的脖颈连接着修长而布满伤痕的身躯,一直蜿蜒到纸箱后面看不见的阴影深处。它的鳞片光泽黯淡,不少地方破碎翻卷,露出下面暗红的皮肉,正缓慢地渗着粘稠的血液。最触目惊心的是它靠近脖颈下方的一块巨大撕裂伤,边缘焦黑翻卷,深可见骨,散发着浓重的焦糊味和血腥气。巨大的眼睛紧闭着,长长的龙须也无精打采地垂落。 陈默大脑一片空白,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手机“啪嗒”一声掉在脚边,手电筒的光歪斜着照向天花板,房间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风扇的嗡鸣。 “吵死了……”一个极其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疲惫和莫名威严的声音,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震得陈默耳膜嗡嗡作响。他惊恐地看到,那条龙巨大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暗金色的竖瞳在昏暗中闪烁着冰冷而痛苦的光,像两簇即将熄灭的鬼火,直直地钉在了他的脸上。那目光如有实质,带着沉重的压力,让陈默几乎无法呼吸。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看够了吗,蝼蚁?”龙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回响,在狭小的空间里震荡,“再看,本王不介意拿你塞塞牙缝。”它试图昂起头,显露出威严的姿态,可这个细微的动作却牵动了脖颈下的巨大伤口。暗红的血液猛地涌出更多,它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低吼,整个庞大的身躯都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巨大的头颅又重重地砸回地面,激起一片灰尘。 这狼狈而痛苦的景象,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陈默大半的恐惧。眼前这传说中的生物,虚弱得连抬个头都费劲,那威胁听起来也虚弱无力。 “你……你受伤了?”陈默的声音还有些发颤,但脑子却在飞快地转动。他鼓起勇气,往前挪了半步,“流了好多血……你……你需要帮忙吗?”他试探着问,目光紧紧盯着龙脖颈下那可怕的伤口。那伤口边缘的焦黑和翻卷的皮肉,让他想起被雷劈过的大树。 巨大的龙眼再次睁开,金黄色的竖瞳收缩着,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盯着眼前这个渺小的人类。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风扇还在不知疲倦地轰鸣。过了好一会儿,那低沉沙哑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浓重的嘲弄:“帮忙?就凭你?一个连安身之所都没有的可怜虫?”它似乎想发出轻蔑的哼声,却又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咳出的气息都带着火星和浓重的硫磺味。“本王乃行云布雨之尊,遨游九天……咳咳……岂需尔等凡夫俗子援手!” 话虽如此,但它那巨大的身躯却因为咳嗽而痛苦地蜷缩,伤口处涌出的血液更多了,在地面上洇开一大片刺目的暗红。 陈默看着地上蔓延的血迹,又看看龙那强撑着的、痛苦不堪的姿态,心里的害怕竟奇异地被一股“趁龙之危”的狡黠念头压了下去。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点:“行云布雨之尊?那您老人家现在怎么窝在这破楼里,还流血流得跟开了水龙头似的?”他指了指地上那滩还在扩大的血迹,“再不想法子,我看您这‘尊’,怕是要‘尊’到阎王爷那儿去了。”他故意顿了顿,观察着龙的反应,“我嘛,是没地方住,但我至少手脚齐全,能跑能跳,还能给你弄点水来冲冲这血。你呢?动一下都咳血吧?这买卖,谁帮谁还不一定呢!” 龙的金色竖瞳猛地收缩,像针尖一样锐利,一股灼热的气流带着硫磺味猛地喷向陈默,烫得他脸皮发紧。它显然被这蝼蚁的放肆激怒了:“大胆!竟敢……”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打断了他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剧烈起伏。这一次,连它自己都似乎被这无法控制的虚弱噎住了,愤怒的咆哮变成了粗重的喘息。 沉默在燥热的空气中弥漫。只有风扇单调的嗡鸣和龙粗重的呼吸声交织。终于,那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威严依旧,却多了一丝难以掩饰的虚弱和妥协的意味:“……说,你想要什么?”金色的竖瞳紧紧盯着陈默,仿佛要将他看穿。 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机会来了。“很简单,”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这地方,让我住着。在您伤好离开之前,我负责帮您……嗯,遮掩行踪,还有,”他指了指龙脖颈下的伤口,“力所能及地帮您处理处理这伤。作为回报,您让我有个栖身之地,另外……”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房间,“别让这屋子再半夜自己发热发烫了,还有这风扇,别动不动就自己疯转,太吓人了,也容易招人怀疑。” 龙巨大的鼻孔里喷出两股灼热的白气,似乎在衡量。它金色的眼睛扫过陈默那张带着紧张和期待的脸,又扫过这破败、狭窄、堆满垃圾的房间,最终,那巨大的头颅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带着一种屈尊降贵的无奈。“哼,便宜你这蝼蚁了。记住,若敢泄露本王行踪半分,必叫你形神俱灭!”它低沉地警告,随即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庞大的身躯似乎又塌陷了几分,只剩下粗重的呼吸。 “成交!”陈默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赶紧爬起来,也顾不上腿软了。他冲到墙角那个锈迹斑斑的水龙头下,用力拧开。所幸还有水,虽然水流细小浑浊。他脱下身上还算干净的T恤,浸湿了水,拧个半干,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条闭目喘息的红龙。 越是靠近,那股灼人的热浪和浓烈的硫磺血腥气就越是扑面而来。陈默强忍着不适,屏住呼吸,试探着将湿漉漉的T恤轻轻按向龙脖颈下方那片最可怕的撕裂伤边缘。就在湿布接触到翻卷的焦黑皮肉的瞬间,“滋啦”一声轻响,一股白汽猛地腾起!湿布接触的地方瞬间变得滚烫无比,几乎要灼伤他的手。陈默“嘶”地倒抽一口冷气,差点把布扔掉。 “蠢货!”龙的眼睛倏然睁开,金色的竖瞳里带着不耐和一丝看白痴的鄙夷,“凡水……岂能近吾真火之躯?这点温度都受不住?”它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像是在嘲笑。 陈默甩着被烫得发红的手,又急又气:“那怎么办?看着你流血流死?总得想法子啊!你这血烫得跟开水似的,怎么止?”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哼,多事。”龙闭上眼睛,不再看他,似乎懒得解释,只是低沉地命令道,“用那风扇……对着伤口吹……快些!这污浊之气……憋闷死龙了!”它似乎极其厌恶这狭小空间里的闷热。 陈默一愣,看看那台还在疯狂旋转的旧风扇,又看看龙狰狞的伤口,恍然大悟——难怪这风扇会自己转!他赶紧跑过去,使出吃奶的力气,将这沉重的铁疙瘩一点点挪动,让强劲的风力直接吹向龙脖颈下的巨大伤口。强劲的风流卷过伤口,带走灼热的气息和浓重的血腥味,空气中弥漫的硫磺味似乎也淡了一些。陈默看到,那伤口表面翻卷焦黑的皮肉在强风的吹拂下,似乎微微收缩了一下,渗血的速度明显缓慢了一些。 “喂,大个子……呃,龙王爷,”陈默擦着汗,看着那狰狞的伤口在风扇下似乎好受了一点点,试探着问,“你这伤……到底怎么弄的?看着不像打架,倒像是……被什么炸了?”他想起伤口边缘那可怕的焦糊撕裂状。 龙闭着眼,巨大的鼻孔里喷出灼热的气流,带着浓烈的硫磺味,像是在无声地叹气。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久到陈默以为它不会回答了。就在他准备放弃时,那低沉沙哑、带着无尽疲惫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像是在叙述一个遥远而荒诞的噩梦。 “九天之上……巡游……遇一巨大铁鸟……”龙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难以理解的困惑和愤怒,“奇形怪状,轰鸣如雷,尾部喷吐着灼热刺目的烈焰……本王一时好奇,靠得近了些……那铁鸟腹下,突然……突然裂开一个口子……”它的声音变得痛苦,“掉下一个……一个圆滚滚的铁疙瘩……拖着难看的尾巴……本王本想用爪子拨开看看……谁知刚一触碰……”巨大的身躯猛地抽搐了一下,“轰!天崩地裂!烈焰焚身!那铁疙瘩……竟蕴含如此歹毒暴烈的火毒!比天雷更甚!” 它痛苦地喘息着:“若非本王尚有几分道行,拼死以真火本源护住心脉,借爆炸气浪遁入云层……怕是早已……灰飞烟灭……”它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虚弱和对那“铁疙瘩”的刻骨恐惧。“那铁鸟……那火毒……到底是何方妖物?”最后一句疑问,带着深深的茫然和挫败。 陈默听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铁鸟?掉铁疙瘩?拖尾巴?轰!”他猛地一拍大腿,“我的龙王爷啊!什么铁鸟妖物!那是飞机!你碰上的八成是战斗机!你抓的那个拖着尾巴的铁疙瘩……是导弹!热追踪导弹啊!我的老天爷!”他简直哭笑不得,又觉得后怕无比,“你真是……命大!敢去招惹那玩意儿!” 巨大的龙头微微动了动,龙眼睁开一条缝,金色的竖瞳里充满了不解:“导……蛋?那是何物?” “唉!”陈默重重叹了口气,看着眼前这强大却对现代武器一无所知的古老生物,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表情,“总之,那东西……比最厉害的天雷还邪门!专门追着热乎的东西炸!您老这一身真火……可不就是个大号靶子么!”他无奈地摇摇头,重新浸湿了T恤,这次学乖了,远远地对着风扇吹风的方向,让风把湿布上的水汽带过去,试图给伤口周围降降温。 日子就在这诡异而默契的“同居”中一天天过去。陈默白天出去碰运气,希望能找到点零工,哪怕搬搬抬抬也好。晚上就回到这顶楼的破屋。他成了龙的“后勤部长”——用捡来的破盆接水,远远地泼洒在闷热的地面上降温;在垃圾堆里翻找还能用的旧毛巾,用长棍挑着,沾湿了水,小心翼翼地送到风扇前面,让风把水汽吹向龙的伤口。他甚至还捡到半瓶不知过期多久的碘伏,犹豫再三,远远地喷了一些到风扇前,希望那点消毒水汽能起点作用。 龙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庞大的身躯盘踞在角落里,呼吸沉重。但偶尔,它也会睁开眼,金色的竖瞳看着陈默笨拙地忙碌。当陈默又一次把捡来的、干得掉渣的面包掰开,分出一小块,远远放在风扇能吹到的干净地面时,龙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几分冰冷:“……蝼蚁,你叫什么名字?” 陈默愣了一下,随即没好气地说:“陈默!沉默的默!不是蝼蚁!”他顿了顿,看着龙,“那你呢?总得有个称呼吧?不能总喂喂的,或者……龙王爷?” 龙巨大的鼻孔里喷出一股带着火星的气息,似乎对这个称呼很不屑。“吾名……赤霄。”它低沉地说,随即又闭上了眼睛,仿佛说出这个名字耗费了它不少力气。 “赤霄……”陈默默默念了一遍,觉得这名字倒是挺配它那一身暗红鳞片的。从那以后,“喂”和“蝼蚁”少了,“陈默”和“赤霄”成了这破屋里两个不同世界生命体之间奇特的称呼。 赤霄的伤口在风扇日夜不停的吹拂和陈默笨拙的“远程护理”下,那可怕的渗血似乎真的在慢慢减缓。翻卷焦黑的边缘开始收缩,新生的嫩肉带着一种奇异的暗金光泽,在伤口深处缓慢地生长。它偶尔能支撑着抬起巨大的头颅,虽然依旧虚弱,但眼中那冰冷的金光似乎明亮了些许。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蝼……陈默,”一天傍晚,赤霄忽然开口,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却似乎有了一丝力气,“你身上……沾了凡俗的烟火气,还有……争吵的浊气。外面不顺?”它金色的竖瞳在昏暗中盯着陈默疲惫的脸。 陈默正嚼着一块硬得像石头的馒头,闻言苦笑了一下,把白天在劳务市场被几个混混插队还反遭奚落的事情简单说了。“……就为了一天八十块的搬砖活儿,差点打起来。人穷志短,马瘦毛长,没办法。”他自嘲地灌了口凉水。 赤霄巨大的头颅微微动了动,鼻腔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哼响,像是嘲讽,又像是某种不屑。“凡俗之争,只为些许阿堵物,蝇营狗苟,可笑至极。”它闭上眼睛,不再言语。陈默也没在意,只当这条骄傲的龙又在发表它的“高等生物”感言。 然而,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这天下午,陈默刚拖着疲惫的身子爬上顶楼,还没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刺耳的、粗暴的拍门声,还夹杂着一个男人嚣张的吼叫。 “里面的人!滚出来!听见没有!开门!” 是房东!那个刻薄又势利的老张头!陈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冷汗“唰”地冒了出来。他猛地推开门。 只见房东老张头正叉着腰,唾沫横飞地对着那堆遮掩赤霄的纸箱方向叫骂。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花衬衫、胳膊上纹着劣质青龙白虎的壮汉,显然是请来的打手。老张头一见陈默进来,三角眼一瞪,手指差点戳到陈默鼻子上:“好哇!姓陈的!果然是你这个穷鬼偷偷摸摸躲在这儿!老子这栋楼马上就要拆了!你还敢赖着?还弄这么些破箱子挡着?里面藏什么了?是不是偷来的东西?”他一边骂着,一边蛮横地伸手就去扒拉那些堆叠的纸箱。 “别动!”陈默脑子“嗡”的一声,血液都冲到了头顶。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死死抓住老张头的手腕,声音都变了调,“这里面……没什么东西!我的!都是我的破烂!我马上搬走!真的!现在就搬!”他拼命想把房东往后拽,急得眼睛都红了。 “滚开!穷鬼!”老张头用力一甩,把瘦弱的陈默甩了个趔趄。那两个混混狞笑着上前一步,其中一个伸手就去推最上面的纸箱:“老东西,跟他废什么话!看看不就知道了!说不定真有好货!” 纸箱哗啦一声被推倒!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昏暗的光线下,赤霄庞大的、覆盖着暗红鳞片的恐怖身躯再无遮掩地暴露出来!巨大的头颅无力地搭着,狰狞的伤口触目惊心,粘稠的暗红血液在身下凝成一片。它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两道刺目的、熔金般的目光瞬间射出,如同实质的火焰利剑,精准地钉在了闯入的三人脸上!那目光中蕴含的并非仅仅是愤怒,更是一种来自洪荒、凌驾于食物链顶端的恐怖威压!古老、暴戾、带着硫磺与烈焰气息的龙威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席卷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嗷——!”一声无法用人类语言形容的、混合着痛苦与滔天怒火的咆哮从赤霄的喉咙深处炸响!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恐怖的、撕裂灵魂的冲击波! “妈呀!妖怪!!”房东老张头发出一声非人的、走了调的尖嚎,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他像是被抽掉了骨头,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直接瘫倒在地,一股腥臊的液体迅速浸透了他的裤裆。他手脚并用地向后疯狂蹬踹,像条被扔上岸的濒死的鱼,嘴里只剩下不成调的“嗬嗬”声。 那两个前一秒还满脸狞笑的混混,脸上的表情彻底僵死,随即被无边的恐惧碾碎。他们的瞳孔瞬间放大到极限,脸上血色尽失,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连尖叫都发不出来。龙威如同冰冷的巨锤砸在他们的灵魂上,无边的恐惧像无数钢针扎进每一寸神经。两人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双腿完全失去了支撑的力量,“咚咚”两声,像两截失去生命的烂木头,直挺挺地栽倒在地,直接昏死过去,口角流出白沫。 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都被点燃了,温度骤然飙升到令人窒息的程度!墙壁上剥落的墙皮发出“噼啪”的爆裂声,迅速卷曲焦黑。地面上残留的水渍瞬间蒸发成白汽!那台巨大的工业风扇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濒临散架的“嘎吱”怪响,扇叶疯狂旋转,带起灼热的风暴! 陈默离得最近,他首当其冲。那声蕴含龙威的咆哮如同重锤砸在他的胸口,震得他五脏六腑都错了位,耳膜剧痛,眼前阵阵发黑。灼热的气浪几乎要将他烤干。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像那三人一样瘫倒。他背靠着滚烫的墙壁,大口喘着粗气,惊恐地看着眼前如同炼狱的一幕。 赤霄庞大的身躯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流和火星。它脖颈下刚刚开始收敛的巨大伤口,因为这声咆哮和剧烈的情绪波动,再次被撕裂,暗红的、滚烫的龙血如同小股岩浆般汹涌而出,顺着鳞片流淌,滴落在地面上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它那双熔金般的竖瞳死死锁定着地上三个如同烂泥般的人形,里面燃烧着毁灭一切的暴怒火焰,仿佛下一秒就要喷吐出焚尽万物的龙炎!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赤……赤霄!”陈默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来,声音沙哑破碎,“冷静!别!不能烧!”他指着地上昏死的混混和吓傻的房东,“烧了他们……就全完了!警察会来!挖掘机会来!你这地方就保不住了!你的伤……”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试图用最后的理智唤醒这条濒临暴走的巨龙。 赤霄巨大的头颅猛地转向陈默,那熔金般的竖瞳里,狂暴的怒焰几乎要将他吞噬。它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闷雷滚过的低吼,庞大的身躯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愤怒而剧烈颤抖。灼热的龙血还在不断涌出,那伤口附近的空气都因为高温而扭曲了。它死死盯着陈默,又看看地上那三滩烂泥,那毁灭性的目光在陈默脸上和地上的蝼蚁之间剧烈地摇摆、挣扎。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灼热中一分一秒地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赤霄喉咙里那滚雷般的低吼渐渐低沉下去,最终化为一声极度不甘、极度痛苦的沉重喘息。它眼中的毁灭烈焰如同被强行浇灭,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虚弱。巨大的头颅缓缓地、沉重地垂落下去,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它闭上了眼睛,只剩下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庞大的身躯微微起伏,每一次起伏都伴随着伤口涌出更多的灼热血液。 房间里那令人窒息的高温开始极其缓慢地回落,但空气依旧灼热得如同蒸笼。那台巨大的风扇还在徒劳地疯狂旋转,发出悲鸣般的“嘎吱”声。地上,房东老张头终于从极致的恐惧中找回了一丝力气,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向门口扑去,甚至顾不上那两个昏死的混混,像只受惊的老鼠,连滚带爬地消失在黑暗的楼道里,留下地上两滩散发着恶臭的污渍和两个昏迷不醒的混混。 陈默靠着滚烫的墙壁,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他看着角落里那再次陷入沉寂的庞大暗影,看着它身下迅速扩大、冒着热气的血泊,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全身,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沉的忧虑。赤霄的伤,显然因为这次强行爆发而急剧恶化了。它流出的血,比之前几天加起来还要多。 后半夜,赤霄的喘息声越来越微弱,时断时续。它身下那摊暗红滚烫的血迹几乎蔓延到了房间中央。陈默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用捡来的破布沾湿了水,远远地放在风扇前面,让风吹过去,希望能带来一丝凉意,减轻赤霄的痛苦。他蹲在角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巨大的暗影,生怕下一刻那沉重的呼吸就彻底停止。 就在陈默眼皮沉重得快要支撑不住时,窗外,城中村边缘的天空,透出了第一抹极其黯淡的灰白。黎明将至。 角落里,赤霄庞大的身躯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陈默一个激灵,困意全消,紧张地望过去。 只见赤霄巨大的头颅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动作异常艰难,仿佛那头颅有千钧之重。它睁开了眼睛。那双熔金的竖瞳,此刻却黯淡了许多,像是蒙上了一层灰烬,失去了之前那种刺目的锋芒,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奇异的平静。 “陈默……”它的声音嘶哑得几乎无法辨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风箱里艰难挤出来的,“时辰……到了。”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什么时辰?你的伤……”他下意识地想靠近。 “别过来!”赤霄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随即又迅速虚弱下去,“吾本源……透支……此地……污浊之气……已无法维系……”它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身体痛苦的抽搐,“必须……返回……九天之上的……真火源流……方能……续命……” 陈默僵在原地,看着它身下那触目惊心、仿佛流不尽的血泊,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知道,赤霄说的是真的。这条龙,真的要离开了。 赤霄巨大的头颅转向陈默,黯淡的金色竖瞳深深地凝视着他。那目光复杂无比,有属于龙族的骄傲,有劫后余生的疲惫,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也许是感激?它沉默了几息,仿佛在积蓄最后的力量。 “……蝼蚁……陈默,”它的声音微弱却清晰,“此番……承你……栖身之便……与……方才……拦阻之情……”它停顿了一下,似乎说出这些话耗尽了它最后的力气,“吾……不喜……亏欠……” 它巨大的头颅极其艰难地微微晃动了一下。一片东西从它脖颈下方,靠近那块巨大伤口边缘的鳞片缝隙中,无声地脱落下来,飘然坠落在沾满灰尘和血迹的水泥地上。 那是一枚鳞片。只有婴儿巴掌大小,形状如同完美的盾牌。边缘带着细微的、自然的弧度。它静静地躺在污秽之中,却散发着一种无法被掩盖的光辉——那是纯粹而温润的金色,如同凝固的阳光,又像是流动的熔金。光线落在上面,仿佛被吸进去,又在内部流转、折射,散发出一种温暖、恒定、令人心神安宁的微光。与赤霄那暗红如火的鳞片截然不同,这枚金鳞的光芒柔和而神圣。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此乃……吾……逆鳞……伴生……一点……真阳精粹……”赤霄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虽……微不足道……于你……或许……有些……微末之用……贴身……携带……可……辟除……些微……阴寒……病祟……”它的头颅再次无力地垂下,几乎贴到了地面,只剩下极其微弱的呼吸。 就在陈默的目光被那枚奇异金鳞牢牢吸引的瞬间,赤霄庞大的身躯轮廓突然开始变得模糊!像投入石子的水面倒影,剧烈地晃动、扭曲起来! 嗡——! 一声低沉而宏大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在狭小的空间里震荡开来!这声音并非来自耳朵,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紧接着,赤霄盘踞的角落,猛地迸发出无比炽烈、无比纯粹的金红色光芒!那光芒强烈得如同正午的太阳在室内爆炸!瞬间吞噬了它庞大的身影! 陈默只觉得眼前一片炽白,双目刺痛,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用手臂死死挡住脸。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极致灼热与神圣气息的洪流席卷而过,如同置身于熔炉核心,又仿佛被温暖的海洋瞬间淹没。皮肤传来强烈的灼烧感,却又奇异地没有带来实际的伤害。 这无法形容的光芒和洪流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光芒骤然敛去! 如同潮水退去,那股灼热神圣的气息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房间里的温度迅速降了下来,甚至比平时还要阴凉几分。那台疯狂旋转了一夜的旧风扇,也仿佛耗尽了最后的生命,“咔哒”一声,扇叶停止了转动,彻底安静了。 陈默缓缓放下挡在眼前的手臂,艰难地睁开被强光刺激得泪水模糊的双眼。 角落里,空空如也。 那庞大如山丘的暗红身影,那狰狞的伤口,那满地的暗红血迹……一切的一切,全都消失了。仿佛刚才的一切,连同那条名为赤霄的龙,都只是他在巨大压力下产生的一场漫长而荒诞的幻觉。 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极淡极淡的、如同烧焦金属般的硫磺气息,以及…… 他的目光猛地落在地上。 在那片曾经被龙血浸染、如今却干净得如同水洗过的水泥地上,静静地躺着那枚婴儿巴掌大小的金色鳞片。它散发着柔和而恒定的金光,像一颗坠入凡尘的小小太阳,是这破败房间里唯一的光源,也是那场惊心动魄的“同居”留下的唯一真实印记。 窗外的天色亮了起来,灰白的光线透过肮脏的玻璃照进屋子。城中村特有的喧嚣——小贩的叫卖声、自行车的铃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开始隐隐约约地传了上来。新的一天开始了,现实世界重新接管了一切。 陈默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过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他在那枚金鳞前蹲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指尖带着轻微的颤抖,轻轻触碰了一下。 温的。 一种恒定、柔和、仿佛蕴藏着生命本身的暖意,顺着指尖流淌上来,瞬间驱散了清晨的微凉,也驱散了他心中残留的最后一丝惊悸与茫然。 他屏住呼吸,用两根手指,极其轻柔地、珍而重之地将那片小小的金鳞拈了起来。它比想象中要轻,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质感,温润如玉,却又比最坚硬的金属更有韧性。那温暖的光晕包裹着他的指尖,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和踏实感。 陈默缓缓站起身,将这枚小小的金鳞紧紧攥在手心。那温润的暖意透过皮肤,熨帖着冰冷的掌心,仿佛握住了某个不可思议的秘密,也握住了一段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荒诞离奇却又无比真实的记忆。 他走到那扇布满灰尘的破窗前,推开吱呀作响的窗框。清晨微凉而带着城市特有尘埃气息的风吹了进来。楼下,狭窄的巷道已经苏醒,人们行色匆匆,为生计奔波。没有人抬头看一眼这栋待拆的破楼,更无人知晓昨夜这顶楼小屋中上演了怎样惊心动魄的一幕。 陈默低头,摊开手掌。那枚金鳞在熹微的晨光下,静静躺在他的掌心,散发着恒定、柔和而温暖的光晕。它不耀眼,却异常执着地存在着,像一颗微缩的星辰落入了凡尘。 他将这枚小小的金鳞紧紧贴在胸口。隔着薄薄的衣物,那温润的暖意如同有生命般,缓缓渗入皮肤,熨帖着心脏。身体里淤积的疲惫和寒意,被这股暖流一点点驱散、融化。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间空旷、破败、残留着淡淡硫磺气息的小屋,然后转过身,拉开门,走进了外面嘈杂而真实的晨光里。脚步落在布满灰尘的楼梯上,发出清晰的回响。 新的一天开始了,充满了未知,也充满了可能。而他手中紧握的,不再仅仅是绝望。喜欢聊斋新介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聊斋新介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