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老巷口的炒面摊飘起白烟时,张明正蹲在电动车后座啃冷馒头。手机屏幕在暮色里亮起来,新订单目的地是城郊的明珠公寓,备注栏写着:"放在902门口,按门铃后离开,不用找零。" 他抹了把嘴边的馒头渣,瞥见两百块打赏金额,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摔进路沟。这个月母亲的透析费还差三千八,这个单子够买三袋血滤器了。电动车冲进夜色时,后视镜里映着他发红的眼睛。 902的猫眼透着幽蓝的光,张明把热气腾腾的砂锅粥放在门前。转身瞬间听见门锁轻响,女人裹着月白色睡袍倚在门边,长发像泼墨似的垂到腰间。她弯腰取餐时露出半截脖颈,路灯从楼道窗户斜斜切进来,照得那片皮肤白得发青。 "能帮我搬进来吗?"声音像浸了冰水的绸缎,张明这才发现她右手缠着绷带。客厅窗帘紧闭,水晶吊灯投下细碎光斑,女人蜷在沙发里小口喝粥的模样让他想起巷子里的流浪猫。她脚边堆着十几个外卖袋,全都原封未动。 "这些...都不合胃口?" 瓷勺碰着碗沿叮咚一响,女人抬头时眼里浮着雾气:"我闻不到味道。"她忽然抓住他的手按在胸口,寒意顺着掌心窜到天灵盖,"但这里会跳,你信吗?" 后来张明总在凌晨接到订单,配送地址永远是902。第三次见面时暴雨倾盆,他浑身滴水站在玄关,女人用绷带缠着的手给他擦脸。冰凉的指尖划过喉结,他抓住那只手问:"你叫什么?" "叫我阿萤吧。"她踮脚咬住他耳垂,"像萤火虫那样,见光就死的那种。" 他们在堆满外卖盒的客厅里接吻,张明摸到她后腰有道蜈蚣似的疤。阿萤突然剧烈颤抖,皮肤泛起诡异的红斑,冲进浴室反锁了门。哗哗水声里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张明撞开门时,看见浴缸里漂着淡红色的冰碴子。 "先天性卟啉症。"阿萤裹着湿淋淋的浴巾冷笑,"吸血鬼病听过吗?我的血细胞见光就自毁,医生说我活不过二十岁。"她伸出布满针眼的手臂,"上周刚满二十五,惊喜吗?" 张明把哭到抽搐的人抱进卧室,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阿萤突然尖叫着滚下床。他这辈子没见过这种场面——怀里的躯体像被泼了硫酸般滋滋作响,皮肤鼓起透明水泡。等他手忙脚乱拉严窗帘,发现阿萤正趴在地毯上舔舐洒落的药水。 "别开灯。"她蜷在阴影里往后退,"会死的,真的会死。" 那晚张明睡在漆黑的客厅,半夜被厨房响动惊醒。冰箱蓝光里,阿萤正在生啃冷冻鸡胸肉,嘴角挂着血丝冲他笑:"要不要试试?低温能延缓细胞坏死哦。"他夺过冰肉时摸到她腕上密密麻麻的针孔,比透析病人的胳膊还可怖。 "每周要去私人诊所换血。"阿萤舔着指尖冰碴,"我爸的秘书今早来送过支票,看见玄关的男士球鞋了吗?"她突然扯开睡袍,胸口青紫的皮下埋着输液港,"他们说再被媒体拍到绯闻,就断我的医疗费。" 张明攥着破洞牛仔裤里的催缴单,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我帮你输。" 他们开始像真正的吸血鬼那样昼伏夜出。张明辞了白天的工作,每天傍晚翻进私人诊所盗取血袋。有次被保安追了三条街,他抱着冷藏箱跳进臭水沟时,突然想起阿萤蜷在沙发里玩他手指的模样。她说小时候在瑞士疗养院,总隔着防弹玻璃看别的小孩堆雪人。 情人节那晚,阿萤在窗帘缝里偷看街边情侣。张明用偷来的血浆在窗玻璃上画爱心,被她抓着领子按在墙上:"你闻不到吗?"她眼里泛着血丝,"这些血袋都加了抗凝剂,我要活人的温度。" 警报器响起时,张明正躺在诊所操作台上。阿萤的牙齿陷进他肘窝,镇痛泵的液体顺着输液管滴答。他望着天花板上的霉斑问:"像不像星空?"身下的人突然僵住,温热血泪砸在他胸口。 "明天有日全食。"阿萤舔着嘴角,"陪我看最后一眼太阳吧?" 他们在天台搭起黑色遮阳棚,阿萤裹着三层防辐射服,像只笨拙的企鹅。当月亮完全吞没太阳的刹那,她突然扯开面罩。张明扑过去时,看见她脸上腾起轻烟,却还在笑:"原来朝霞长这样..." 救护车鸣笛穿透云层时,张明正抱着轻如纸片的人往楼下冲。阿萤指尖拂过他眉骨:"傻子,我偷看过病历...这次换的血型和你一样..."她的防晒手套被血浸透,"我爸的律师...在抽屉放了安乐死同意书..." 葬礼在暴雨天举行,张明蹲在墓园外墙数蚂蚁。穿黑西装的男人递来信封,支票数额够买下半辈子的血滤器。他把钞票折成纸船放进雨水沟,转头看见墓碑前立着个白发老人,正把雪山照片烧进火盆。 深夜的902室,张明抱着冷藏箱撬开门锁。月光突然穿透云层,他惊慌失措地去拉窗帘,却看见玻璃上歪歪扭扭的血爱心。身后响起熟悉的轻笑,回头只见防辐射服堆在地板中央,兜里露出半截融化的巧克力。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雨滴砸在防辐射服上的声音闷得像隔了层棉被,张明跪在地板上摸索那块巧克力。锡纸剥开的瞬间,甜腻气息混着地下室特有的霉味涌上来,他突然想起第一次送外卖那晚,阿萤的头发也是这种融化的黑巧颜色。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殡仪馆发来催缴骨灰保管费的短信。张明把巧克力塞进嘴里狠狠咀嚼,甜到发苦的浆液滑过喉咙时,衣柜门发出吱呀轻响。防尘罩下露出月白色睡袍一角,袖口还沾着砂锅粥的油渍。 "不是说见光死吗?"他对着空气呢喃,手指陷进丝绸布料里摸到硬物——微型录音笔卡在内衬夹层,绿灯还在微弱闪烁。 便利店值夜班的老王头看见张明冲进来时,差点把搪瓷缸里的老酒泼了。小伙子两眼通红地举着手机,外放录音滋啦作响:"...血库数据对不上...必须处理掉...别让那丫头再接触外人..."背景音里有熟悉的咳嗽声,像是常来买止痛片的诊所李主任。 "这玩意你哪儿弄的?"老王头蘸着酒在柜台上画圈,"上个月也有个姑娘来问过李主任的事,穿得跟要去走红毯似的,墨镜大得能遮半张脸。" 张明盯着监控屏幕上的回放画面,指甲掐进掌心。穿香奈儿套装的女人在货架间徘徊,当她伸手拿矿泉水时,袖口滑落的瘀青形状和阿萤胸口的输液港如出一辙。 暴雨夜的电线杆上贴着新告示:仁爱诊所急招夜间护工。张明戴着鸭舌帽应聘时,护士长多看了他两眼:"之前有个病人总念叨送外卖的小哥..."话音未落就被李主任的咳嗽声打断,白大褂下露出爱马仕皮带扣的反光。 太平间的冷气渗进骨髓,张明推着运尸车的手在抖。昨晚潜入档案室找到的诊疗记录显示,阿萤根本不是卟啉症,那些皮下出血斑是抗凝血剂过量反应。当他在第37号冰柜看见标注"实验体902"的停尸袋时,手机突然收到陌生号码的彩信——阿萤坐在雪山疗养院的自拍照,日期是三天前。 "很惊讶?"李主任的皮鞋声在走廊回荡,四个保安堵住了出口,"那丫头换了七次血才找到适配者,本来该轮到王总的女儿..."他举着针管逼近,"不过你这种黑户,失踪了也没人在意吧?" 张明撞翻标本柜时,福尔马林溶液浇透了白大褂。李主任的惨叫中,他摸到尸体手腕上的住院手环——阿萤的名字下面印着血型,和他三年前在献血车登记的信息一模一样。 警笛声响彻街道时,张明正抱着冷藏箱狂奔。箱子里除了一袋溶血,还有从主任办公室撕下的汇款单。瑞士银行的流水显示,每月都有巨额资金从某娱乐公司汇入诊所账户,附言栏写着"封口费"。 天台上最后一块遮阳布被狂风掀开时,张明对着直播镜头举起证据。阳光像烧红的铁丝勒进皮肤,他却在笑:"看见了吗阿萤?这次是真的朝霞..."评论区疯狂刷新着顶流女星隐婚生子的热搜,忽然有条弹幕闪过:"快看!他背后有人!" 防辐射服从背后裹上来时,张明闻到了熟悉的冰薄荷气息。阿萤的牙齿磕在他耳廓上:"傻子,我教过你要低温保存吧?"她抢过溶血袋咬开,却把血浆全泼在直播镜头上,"这袋过期了,我要新鲜的——" 后来老王头总跟人吹牛,说那晚看见两道影子缠成一股黑烟窜进云里。第二天报纸登了娱乐公司股价暴跌的新闻,狗仔偷拍照里,过气女星的锁骨上文着萤火虫图案,正挽着穿外卖服的男子走进献血车。 明珠公寓902室至今贴着封条,不过每到梅雨季,保安总说听见砂锅粥沸腾的咕嘟声。有次新来的保洁阿姨擦玻璃时,发现那些干涸的血渍不知被谁重新描成了爱心,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珍珠粉光泽。喜欢聊斋新介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聊斋新介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