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古手川背上涌起一股寒气。这么一来,不就又完全是重演上一桩案子的剧情了吗?
渡濑的言语间,充满了对一个可疑人物的暗示。
“班长您是在怀疑小比类吗?”
“不是在怀疑他,而是也怀疑他。目前为止,没有一个人是完全没嫌疑的。”
“可是,从刚才的样子来看,小比类完全不像是打算复仇的样子啊。”
“你这么说的证据呢?”
“他不是一直很淡定嘛。哪怕是讲到凶手的处境,还有自身遭受的来自外界不讲理的攻击,他都没有半点感情波澜,简直跟个人偶一样。”
“人偶一样?没想到你还能观察对方讲话时的表情,算是进步了,虽然搞错了对象。要从那种人表情里读出感情,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什么叫那种人?”
“生气和激动,都是消耗体力的事。不管遇到多悲惨的事情,要是愤怒的感情持续上很多年,当事人的精神肯定会吃不消。所以基本上都会那样,平时把感情放到心底,藏得好好的。这也算是一种防卫本能吧。然后,感情会在某些情况下爆发。”
“您是说,这次的事就是爆发的表现?可是班长,他家客厅甚至都没有哪怕一张家人的照片啊。不仅如此,甚至都没有家人的气息。”
“很可能是故意抹掉的。明白自己情绪容易亢奋的人,会刻意把可能刺激自己的东西从身边剔除掉。”
“您为什么就这么执着于小比类呢?”
“因为我看过他四年前在电视镜头面前说过什么、控诉过什么。”
四年前,古手川还在派出所值班,正是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也没有空闲追踪新闻,更不用说外地的新闻。
“你的手机能看到以前的新闻吗?要是还能找到,建议你看看。看完你就会改变对那个男人的看法了。”
“……车,停会儿行吗?”
渡濑默不作声,姑且算是默许。古手川把车停在路边,拿出了自己的智能手机。
他打开视频网站,输入“松户母子杀人事件”这几个字,瞬间出现数十条相关记录。古手川从中选择了名为“第一次公审”的链接,点了进去。
画面上突然出现举着受害人遗像的小比类。而小比类的面前,满满都是录音笔。
“第一次公审刚刚结束,小比类先生,您现在的心情是怎样的呢?”
“我非常生气。辩护律师提出了对他进行精神鉴定的要求,也就是主张适用刑法第三十九条,所以他无罪。说他在杀人时失去了正常的判断能力。简直荒谬!没有正常判断能力的人,能装成下水管工人进入房间?这种胡话怎么能让人相信?为了逃脱罪责,伪装精神病的事也能干得出来。卑、卑鄙!简直卑鄙无耻。他就是个人渣。”
“小比类先生,您不相信被告人方面提出的理由是吧?”
“那不是当然的吗?!提出进行精神鉴定的,姓卫藤的律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作为律师为客户竭尽全力,也应该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应该在良知的范围内进行。这种不管谁看了都觉得荒谬滑稽的闹剧,简直是欺诈师干的事。所谓维护人权,和撒谎不应该是一回事吧!”
这个对着电视台摄像机直抒胸臆的小比类,和先前那个冷静沉着的男人判若两人。对不合理的愤怒,和己方真挚的控诉被对方用虚伪的精神鉴定躲过去的不甘充斥着画面。
“各位听我说。(消音)少年在狱中给我寄了请愿书。请问一个患有精神疾病的人,要如何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然后请求减轻刑罚?少年和律师都是恶毒的人。我认为他们已经不算人了。可是,我相信这个国家的司法制度。我相信法官一定会做出合乎正义的判决。”
“这里对凶手和律师的憎恨已经表现得挺露骨了,但这不过刚刚开始。”
大概是听到了漏出来的声音,并没有看画面的渡濑如是评论道。
“小比类说得没错。被告方起初是打算请求酌情减刑的。不过在即将开庭的时候,做了个一百八十度的策略调整,结果就是精神鉴定路线。一直对小比类抱有同情的大众舆论,也在看到古泽少年患有精神疾病的报道后,态度发生了大转变。当时关于精神鉴定的真相并不广为人知,大家都有种专家意见肯定没错的认知。不过更关键的,是古泽少年在法庭上的表现,给了法官很深的印象。不管是律师的提问,还是检方的提问,他的回答都文不对题,甚至多次出现庭审被迫中断的局面。”
“在小比类眼里,这一定也是高超的演技吧。”
“你找找看有没有一审裁决时候的资料。”
古手川于是打开了相关链接。
视频是从小比类突如其来的叫喊开始的。
“不、不正当判决!这就是不正当判决!”
小比类紧紧抱着遗照,不停地呜咽。面部肌肉轻微颤抖,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可是采访的媒体毫不留情地朝他扑了过去。
“丽、丽华和美咲,我要怎么向她们报告!这种,这种判决结果!”
“小比类先生,请用一句话描述一下您此刻的心情。”
“请对加害者少年和律师说句话吧。”
“您一定会继续上诉对吧?”
古手川不禁唾弃:什么一句话。哪怕只是过去的影像,也让他深感不适。被夺走家人的悲伤,罪魁祸首用卑劣手段博得无罪判决的不合理,这些东西要怎么用一句话去概括?况且对方又不是习惯了镜头的艺人,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了。就这样媒体还想引导出单纯明快的回答,不过是为了得到那些天天坐在电视机前、不动脑子的傻瓜也能理解的语言罢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