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准确来说,是没有年轻姑娘。 女童和老妪还是能看见的,但也少。 赶羊大哥神色一惮。 “我们镇上有采花大盗,天色一黑,就出来强抢民女。” “所以啊,各家姑娘都回得早,太阳落山前,就回家了。” “这原来是这样。”李莲花微微一叹。 “就算是这样,”大哥颇为无奈,“还是防不胜防。” “那贼人会武,会撬锁,有时候闯进院里,闯进姑娘家的闺房里,就给人掳走了。” 方多病忿然,“竟如此嚣张。” “可不是。”大哥望望灰霭霭的天幕。 “这天色不早了,要不了多久,那畜生又该出来作恶了。” 他目光游过李莲花五人,面含殷殷期盼之情。 “我看几位持刀负剑,想必是江湖客,不知……” 李相夷抱了个拳,“在下斗胆,今晚便去试一试那贼人。” 方多病二话不说,也表示要去。 话推至此处,李莲花也应下了。 如今途经此地,又受了人指路之恩。 遇上此等伤天害理之事,实在不好坐视不理。 两个笛飞声没什么兴趣。 只是见三人都应了,两厢待在莲花楼里,怪看不顺眼的,就双双颔了下首。 大哥连连拱手,“多谢几位了。” 接着,又请五人去家中做客。 有莲花楼供吃住,几人回绝,没去多加叨扰。 大哥便呼喝两声,扬鞭赶羊回去了。 羊挨挤着聚拢,缘着小路往前去,一路发出此起彼伏的咩咩叫。 “你们说,”李相夷摘掉衣服上,羊蹭上的白毛,“这采花大盗,是如何清楚姑娘家闺房所在的?” 李莲花抱臂道,“这镇子小,在沙漠深处,也难富裕起来。” “看见那些房屋了没,发现了什么?” 李相夷环顾起来。 很快后恍然道,“很多人家的房屋都没几间,只要在镇上随便走走逛逛,就能打探出来。” 随后,他朝向李莲花,“你果然老道。” 李莲花扫他一眼,“多听多看罢了。” 只要稍稍一看,就能发现,这里全不似小远城。 小远城依矿业发达过,屋舍良多的家庭不在少数。 是故牛头马面要利用矿洞,还有医者的身份,才能将闺房中的女子掳走。 方多病脑中涌上一些记忆。 李莲花以前,也是这么引导他的。 现在,引导起自己来了。 他感觉照这么发展下去,他师父要变成“李莲花牌李相夷”。 “李莲花牌李相夷”跃上一棵树,俯瞰了镇子一会。 下来后道,“这镇子狭长不大,站高点,一眼就能望到头。” “到时候,我们隔段路藏个人,如何?” 几人一致同意。 趁着天没黑完,他们在河边汲水,回楼里洗去一路的风尘。 晚饭后,天尽然黑了。 不过有月亮从沙丘上升起,大而圆得不可思议。 清辉洒在河谷,给小镇铺了层净透的薄被。 沿河生长的树上,枝叶之间,散离着五个隐匿的人。 一双双或明亮,或锋利,又或温和的眼睛,则透过枝叶的罅隙,张望小镇的动静。 忽然,一个黑影扛着麻袋,从李相夷眼皮子底下掠过。 当即,他猫一样从树上轻巧落下,追了上去。 一路追,一路漏莲花楼里装来的面粉。 如此,方便他们相互施以援手。 毕竟,谁也不知道采花贼功夫如何。 再者,这采花贼万一溜进沙漠里,还能靠面粉认认回来的路。 他一路跟,跟出了河谷,跟进了一片戈壁。 那里有不计其数的砾石,堆积成乏味的山川。 采花贼上了座石山,没入一个灯火通明的洞穴之中。 他扔下麻袋,剥出里面的人。 是个素白衣裙的姑娘,十六七岁的样子,面庞温婉清丽。 那姑娘适时醒来,虚弱地从地上撑起上半身,眼眸微睁。 正对她的,是一张罩了红纱,垂着铁链的石床。 视线左右一移,她吓了大跳。 只见两侧立着许许多多的姑娘,死了的姑娘。 虽死却犹生。 她们身上,浸过特殊的药水,加上旱漠干燥,是故没什么腐坏的迹象。 每个人的四肢,都缠缚着丝线,吊出各式各样鲜活的姿态。 有的在绣花,有的在漫步,有的撑着脸在小憩…… 那是她们生前,最后的安宁。 然现在,是被蹂躏过,而后残害逝去的诡异“艺术品”。 “怎么样,好看吗?” 一个阴冷,使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传来。 白衣姑娘战栗着,缓缓转过头。 声音的主人拉下罩面黑纱,露出一张鞋拔子脸。 白衣姑娘恶视着那张脸。 倒不是因为丑得出奇,而是那些死去的女子鸣不平。 “你,咳,你居然祸害了这,咳咳,这么多的年轻姑娘……” 也不知是何原因,她呼吸不畅得厉害,说一句话都要费上大半的力气。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采花贼古怪一笑。 “镇里的人都说我丑,没有姑娘喜欢,娶不到媳妇。” “那我便把他们家里的姑娘都抓来,为我享用。” 他瞳孔里烧起魔怔的火。 “看她们害怕,看她们家里人痛哭流涕,你不知道多有意思。” 白衣姑娘明白了,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所谓美丑,不过是人定义的。” “他们笑人面貌有错,你又何曾看透?” 她喘罢两口气,“……难道这就是你戕害无辜之人的理由吗!” “依,依我看,你的内心才是奇丑无比,污浊不堪。” 言罢,她艰难地爬起来,强撑出一招打向采花贼要害。 她是个会武的。 可惜,没有成功。 采花贼折着她手,往后一推。 她便撞在粗粝的石壁上,气息重重一窒。 手还勾到缚尸的丝线,导致一具女尸垂下翘起的手,摸上了她脸。 冰凉怪异的触感,攀缘向每一个毛孔。 她惊悸地弹开,背倚石壁。 她共情她们,也惧怕她们。 或者说,惧怕自己成为她们。 采花贼哼了一声,“还想袭击我,也不看看你是什么样子。” “还好你有病,要不然我还抓不住你。” “既然你坏了我的好事,那就代替李家的姑娘吧。” 实际上,这白衣姑娘,是与两人结伴,往逐州去的。 经过此地,深陷沙漠后,水尽粮绝。 绝望之际,为一镇民引路去到清水镇,还吃了人家送来的茶水食物。 三人惦念镇民之恩,又听说了采花大盗一事,便想着行侠仗义,除了这祸害。 到夜里,他们分头行事。 恰好,她碰上了采花贼,并救下了李家姑娘。 怎料想,沙漠干旱,哪怕是河谷地带,也容易激尘扬沙。 她疾病发作,这才落了下风,被采花贼擒来。 采花贼薅过她,往石床上一摔。 并熟练扯下一根铁链,往她脚踝锁。 白衣姑娘拼命一挣,没挣开。 脚就那样,被死死扣上了。 采花贼解起自己的衣物来,边解,边往床上去。 白衣姑娘一寸寸往后蹭。 她想喊“救命”,可疾病发作,发出的声音,怕是连洞穴也传不出去。 而且,茫茫大漠,空无人烟。 哪里会有人来救她呢? 衣衫不整的采花贼一寸寸靠近,捉住她腿往外拉,鞋拔子脸在瞳孔里一寸寸放大。 伴随而来的,是铺天盖地又密不透风的无望。 就像沙漠里的流沙,一点点将人吞没。 可就在采花贼欺身压来之际,洞穴里疾啸过一道风声。 铮,鸣金之声。 一柄长剑穿刺而来,直挺挺地插在采花贼背部。 剑身银亮的光,似无与伦比的黎明。 采花贼一大口血喷出,溅在白衣姑娘的衣裙上。 她立马推开倒下来的人,往穴外望去。 一道白衣身影,飒踏着往里来。 被剑风惊得跳曳的烛火,在那一刻停了。 安安静静地,照在一张俊逸的脸上。 相反的,她听见自己的心脏,漏了一拍。 “姑娘,你没事吧?” 李相夷拔下少师,在采花贼衣服上蹭却血迹,利落地收剑入鞘。 白衣姑娘回过神来,“我……我没事。” “多谢少侠救命之恩。” 她挪到床边,去解腿上的铁链。 李相夷搜来钥匙,递给她,“呐,用这个。” 白衣姑娘接过,开起锁来。 李相夷就在穴内转了转,嘟囔着,“这个采花贼,当真是恶贯满盈。” 咔嗒一响,锁开了。 他冲白衣姑娘道,“我先送你出去吧,之后再来通知镇民,领这些姑娘回家。” 白衣姑娘站起来,“好。” 两人并排着,往曲折漫长的山洞外去。 走着走着,李相夷发觉自己旁边空了。 他遂持着火折,折返回去慢慢走。 白衣姑娘看他掉头,歉然道,“不好意思,咳,我太慢了。” 李相夷瞧她步子虚虚浮浮的,话也吐得艰难。 就道,“冒昧问一下,姑娘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白衣姑娘抚着胸口,仓促一呼气,“我有喘症,老毛病了。” “沙漠里风尘大,就发作——” “了”字没来得及说完,就猛然难受起来。 身体一歪,倒向李相夷。 李相夷猝不及防,手忙脚乱地搀住她。 意识到这姑娘,一时半会是走不了了。 拎人太粗鲁,抱人又太冒犯,他便提议。 “总归没有危险了,要不我们先原地歇息一下吧?” 白衣姑娘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点点头。 李相夷把她扶到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坐着,就立马抽回手,隔着空坐边上。 两人静默无言。 白衣姑娘靠在岩壁上养精蓄锐。 李相夷就在火折的光亮里,数地上的石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衣姑娘的气息平和多了。 她侧过头,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李相夷腰间坠的平安符上。 李莲花缝的那个。 她莫名生出一种谙熟的感觉。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喜欢莲花楼之红绸快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莲花楼之红绸快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