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汤被砍成两半的身体重新愈合。
剑身嗡鸣,把顾淮音从虎口一路到颈间的脉络全部震碎。
“司主不久前受过天罚,您莫不是忘了,这并非您鼎盛时期,您还剩下五成功力,在亶渊器里呢。”扶汤忽然笑了,“连我也杀不了啊。”
“身上宿水引又开始发作,您撑得了几时呢?”
顾淮音确实连双眼里都布满青痕,宿水引发作得厉害,看上去恐怖又骇人,像是要疯魔的样子,但她仍固执地重新举起拓银剑。
“司主时日无多,还要骗她说自己入雍冥,又借山精族与妖族把水神支开,很耗心神啊。”
顾淮音举剑的手顿了顿,又不留余力地劈下来。
“您会后悔的。”扶汤收敛起笑容,“水神要是知道司主欺骗她的话,会伤心吧。”
她伸手掐住扶汤的脖子,“你连人都不是,区区执念,不配同我讲话,更不配提水神。”
白光瞬时闪过,扶汤肉身被撞得粉碎,不消一刻钟,又复原了。
经脉爆裂,顾淮音甚至连皮肤上也渗出血迹,她呕出一口血,两眼一黑有点撑不太住。
扶汤说的其实很对,她才受过天罚,身上又仅仅只有五成功力,她已经很吃力了。
淮水里已经猩红一片,被血水浸泡着的蛟龙惨不忍睹。
水边上,没有人注意到一个男人跌跌撞撞,步履蹒跚往这边靠近,他朝淮水血色最浓的地方看去,露出个诡异的笑容,随后纵身跃进了淮水。
原本还在痛苦挣扎的毋厘突然瞪大了双目,不甘心般喉咙间迸出龙吟,扶汤也变了脸色。
天地变色,一阵一阵的凉风从地下涌上来,随之而来的是久藏深渊的怨气和怒火。
九渊的封禁被彻底破开了。
毋厘重新睁开双眼目,原本夜明珠般大的瞳孔现在已经全黑了,甚至滋滋往外淌着黑气。身上的龙鳞重新生长出来,被劈开的白骨长好,伤口愈合完全。
百丈楼高的黑蛟腾空而起,盘踞云霄。
顾淮音眯着眼抬头看,只一眼就认出来了,“雍冥鬼主。”
“不错。”黑蛟腾云驾雾飞到顾淮音面前来,“司主罔悬,你还记得我。”
“妖族已亡,亶渊器已毁,你也不过强弩之末,我说过,我执念在此,总有一天会回来。”
它留下这句话后,重新钻入淮水中,不见影踪。
*
楚州城虽得了秦府救济的钱财,但四境之内青绳病泛滥,各州郡都自顾不暇,只从临近稍微富庶点的州中买了粮食药物。
谢晋虽然参不透那个“水”字,但原本那张方子他还是想试试。
可以独独缺了“镇玄铁”这味药材。
镇玄铁这东西,听名字也不像是可以入口的,确实也如此,这是极阴之地产出的极阳之物,质地坚而韧,火烧不化,取一块加在药汤里面煮,整锅药材能因这阳气而导致药性大不相同。
按理楚州近北海,此地应该盛产镇玄铁才对,实在蹊跷。
他想要去找淮水水神,可是淮水神庙已经被冲毁了。
谢晋这样出神想着,忽而听到外头有人大声呼喊,“神仙!神仙!”
外面天还是阴沉得可怕,笼罩在缙云山上的浓雾散去了,露出一尊神像。
越来越多的人跑出来,原本被郡守拓印出来几乎人手一张的药方被随意丢弃在路上,民众根本不信这劳什子药方上头一个大大的“水”字,只好怀着一颗虔诚的心去信神仙保佑。
路边姜邑尘混迹在人群里,弯腰拾起一张方子,纸上只写了一个字——水。
姜邑尘皱着眉,把药方叠好放进衣袖里,转身化作轻雾消失无踪影。
睐山上江守君亲眼目睹妖族被灭族,顾淮音有意把山精族长送到自己身边,是在引导自己这样做。
起初江守君以为顾淮音入雍冥,目的也是为了让自己更详细地调查有关青绳病的事。
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这是早有预谋要避开自己。
顾淮音似乎没太在意什么青绳病、宿水引,即便自己身上中了这东西,她也不在乎。
那为什么要入雍冥呢?
霎时大地震动不已,从地下喷涌而出的阴气攒成飓风,将高山林木拦腰吹折,阴风四起,原本青青黄黄的草木植被全都枯死。
嬴鲛在她耳边缓缓开口,“九渊的封禁破了。”
“你被骗了,司主不在里面。”
江守君听得心惊耳鸣,一个不祥的念头浮于心间,不上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