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楚州民众尤尊水神,虽说迷信了些……但大人也不妨费些功夫去供设水神,一来保佑黎民安居昌顺,二来保佑大人官运亨通。”
江守君听完后有些牙疼,“这里没有什么要祭祀的说法吧?”
张齐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后道:“祭祀?那倒不是,水神祠里忌血腥,供果倒是会有专人去摆。大人只需要只拜一拜再上几柱香即可,不麻烦的。”
江守君心下稍宽。“那好,时间也不早了,你也先去歇息吧。”
床前明月西沉挂疏桐,三更雀鸣隐隐。
江守君其实身上和心里都不大舒坦,就想趁未散尽酒劲睡一觉,偏偏后半夜又和自己作对似的毫无睡意。
借着稀疏月光,她把自己绸裤拉起到膝上。小腿隐隐作痛,在望月谷里受的伤开始结痂发痒,但还没好全。
月色入户,应是庭下积水空明好景象,但念在她初来乍到,并没有三五好友可以作陪。
她也就在庭院中走走逛逛,地方还算开阔。
有意行至书房前。
书房宽敞,但内陈设简单,案几一张,柜中书放置整洁,几百卷是有。陈年纸墨香味扑面而来。她来之前是有人收拾过的。
江守君手里提了盏台烛,在烛火明灭间仰颈在柜子上翻翻找找。
她想知道有关望月谷里那人的事。从前她也看古书神话,书里上古神仙众多,唯独没听说过有谁被称作“司主”的。
这里志怪载仙的书也不少,什么《列神传》《古蛮荒录》《朝歌古卷》之类的。窸窸窣窣翻页声里,并没有找到一丝踪迹。
几声书本落地,最里层积满灰尘的书架上,她用手肘不小心推落几本陈书。
江守君赶忙伸手去捡。重重叠叠的书散落一地,让人有些头疼。
《临淮旧闻》。
一册破旧泛黄书籍闯入眼帘。
江守君本不抱有希望,只随手翻了几页,竟在书末尾处找见依稀找间几句关键。
“明霞先史,淮水畔有白绫鱼扮人隐匿市井。是年淮水大涝,两岸尽听民生苦音。白绫幻化鱼尾人身相,疏淮水东引北海,淮水平,后身陨其中,北海司主设其水神,立水神像。”
楚州位于淮水与北海交界处(1),史料上北海确实有处叫“岁天域”的地方。
也就是说,明日她要去参拜的淮水神祠,竟会是睐山上那位司主一手立起来的?
其中关联呢?
不得而知。
黎明即起,东方既白。
江守君伏在案上小憩一会后,想起今日还有事要忙,她不敢多待,理了理衣衫走出书房。
天色尚早,府衙堂前已经忙成一片。
不停有人抬着各礼品进进出出,更要命的是进来两排女子恭恭敬敬站在外面候着。
张齐见她一早过来了,忙到她面前去汇总。
“大人,这些礼品都是各大家送来的,现在时辰还早,您可以多休息一会儿,晚些时候他们自会来拜谒。不过楚州北边的秦府可能要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嗯,前御史大夫秦启仁,我理当前去谒见秦老先生。”江守君又颇为不自然的抿了抿唇。“只是那边几个女子为什么站在门口。”
张齐一拍脑袋。“哦对了,那是秦府送来的丫鬟,一齐相赠的还有城东两套庭院地契呢。”
江守君摇摇头。“都退还回去吧,我用不上的。”
张齐有些难为情道:“这别的倒好说,没什么交情退了也就退了,但这秦府上送的小吏真没那个胆子送回去。”
“那也罢,今日我亲自去向秦先生提。”江守君打量那群丫鬟一圈,转头对张齐道。“先安排她们下去休息吧。”
临近清明,午时的日头不烈,暖春旭日绒绒撒在身上,让人身觉轻快。
淮水神祠临岸而建,祠堂古朴,堂内一棵偌大的梨花树,树冠蔽日,分不清到底有多少年头了。正是三月下旬好时节,梨花下雪似的白白铺满此间。
淮水神祠下人并不多,应该是知道江守君今日要来参拜,早早把人群疏散了。
面前两位祠下侍女向他欠身行礼,其中一人对他道:“江大人,您这边请。”
另一人路上同她说规矩。“待会大人进祠堂跪拜时只可远观,但不可仰头直视水神尊容,这是大不敬。”
“嗯,我知道了。”江守君颔首,旋即与她们进了祠堂。
她很听话地没敢抬头,心里一直想着昨夜书上写的“白绫鱼”,这是那岁天域司主亲封的水神。
一时出了神,浑浑噩噩在香炉里插了三柱冉冉香,香火味四溢,有些控制不住地下意识抬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