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找冤大头付钱,”他没有抢的意思,只伸出一只手,让她交出来,“你甭管,刷冤大头的卡没人查得到,快刷吧。”
盗刷,是一种在国外非常典型的不法行为。典型且流行,连留学圈都有人做这种生意,帮人代定打车软件,订餐软件。其实就是掏空银行卡原主的钱。
买家定下服务,然后卖家用失主的钱帮买家在网上付账,买家只需付一半,甚至更少的钱,就能得到服务。卖家空手套白狼,操作别人的卡,白得一笔钱。两方达成了双赢局面,银行卡原主损失最大。
“我不同意,我是不会付这笔钱的。”她把卡攥在手里,怎么也不让他拿走,“难道我们这段时间,你一直用这张卡付钱的吗?”他们俩的开销,一直是丹虎在管,她以为他去打工的呢。
他语义模棱两可,“我要是说是,你会怎么办啊?”
这跟从别人的钱包里偷钱没有分别,想到这段时间,衣食住行,花的都是陌生人的钱,孟惟感觉心情很沉重。而且他们是共犯,丹虎这样做,也是为了维持他俩的开支,因为她没有时间去打工。
两手捏着这张卡,她要掰断它,这样丹虎就没有机会继续刷这张卡了。
他急了,“喂,你要干嘛!”一眼没注意,她就要先斩后奏了,这人手怎么那么快。
钳制住她的手腕,丹虎丝毫不客气地直接从她手里把卡抢了回来。
老板回来,以为这对情侣在卿卿我我,倒也没放心上。
“不用这张卡的话,你就做不了毕业作品,我们房租也交不上,你自己看着办。”他见她不知会一声,就要掰卡,心里有气,说话也没有好脸色了,“跟这个王八蛋讲什么拾金不昧,你使劲刷就是了,他不缺钱。”
孟惟不跟他吵,“老板,可以帮我换一个布料颜色吗?”
等把老板支走,她从他裤子口袋一下抽出那张卡,这次没掰,直接踢到收银台下面的缝隙里,任他怎么够,也够不到了。
她的动作过分行云流水,完全在丹虎意料之外,他没说话,但脸色急转直下,黑得像个活阎王。
等老板来了,孟惟把自己的卡递过去,里面钱不多,刷光拉倒。
丹虎倒是没提让老板把收银台抬起来的话,默默接受了卡已消失这个现实。但是不肯拿东西了,让孟惟大包小包地或扛或拎,自己一声不吭地走在前面。
走到半路,停在空无一人的有轨列车站台,两个人放下东西,开始大吵特吵。
丹虎脾气上来,“我让你刷你就刷,你跟我犟到最后,什么好事都没有!”
孟惟才不怕他,“你知不知道,世界上某个地方,有个人会因为卡被盗刷,损失很多钱,他也要吃饭,也要付房租,他说不定会因为我们而流落街头呢。我不能做这种事。”
他冷笑起来,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
有什么好笑的,她拽着丹虎的衣领,很严肃地说:“我不会让我的作品成为罪恶的产物,靠吸取别人生命的养分长大。”
丹虎不让她碰自己衣领:“好,为了别人宝贵的财产,为了你作品的清白,我就是小偷,我是有损你作品颜面的烂泥,你还跟着我干嘛!”
才吵到这个份上,孟惟就猛地眼眶一红,这还远远比不上他们从前吵架的阵仗。她没想到他竟然有提散伙的意思,她可从来没想过散伙。丹虎虽在气头上,瞥到她要哭了,顿时心虚起来。
她以前没谈恋爱的时候,几乎没什么机会产生情绪上的大起大落,也就很少哭,想哭也憋着。现在只被他说了一句重话,眼泪就不由自主掉下来了。
薄薄的肩膀一抽一抽的,金豆子掉得连绵不绝,呜咽着:“你要跟我散伙?这就散伙了吗?”
丹虎就像被戳破了的气球,刚才的火气跟暴脾气,顿时就没有了,慢慢走过去,抱住孟惟,拍拍她的后背,“不散,我没说散,你别乱想。”
她在他怀里哭着说:“我更想你干干净净的,不跟坏事儿扯上关系,我晓得你不是故意做那些事,不做的话就没办法生活,你从十几岁起就很辛苦了,我都知道......但你可以改好,以前是没有人帮你,现在我们在一起了,我会帮你承担,不管你做过什么事,我都不会怪你,只要今后不做就好了。我的作品,做不出来也行,反正我都这样了,但是我想让你干净。”
“干净”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也说不上来,不犯法,言行得体,心灵洁净,有很多种意思,她不知道丹虎能不能懂。
哭了一阵,她止住泪,“毕业竞赛,我不干了,明天我也去打工。我们俩,有一个人弄到毕业证就好。”要不是她的出现,他也不需要打工,更不会为钱烦恼。孟惟不想拖累他了。
丹虎感到这个人,是全心全意地对自己好,不是一点点喜欢,而是把最珍视的东西都让出来了。
他可真配不上她的好,他就是个下三滥,只是她认不出来。
“不用,你去,我会想办法撑下去的。”
她很真心地说:“我老拖累你,你跟我在一起,才是什么好事都没有。”
不是的,我跟你在一起,能变得‘干净’一点,他也很真心地想着,恐怕问上一百个认识他的人,郑丹虎是个什么样的人,获得的答案都只会是坏人。只有她,会觉得他是无害的,是好的,值得爱的,是个不小心做了坏事的单纯大男孩。
第39章 真正的生活
当初带人看房的时候,房东拍着胸脯打过包票,别看这栋房子有点旧,里面东西都是好好的,只要有一点问题,立刻给他发信息,他本人必会亲自到场修理。
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孟惟打了两三通电话催促房东,他再三保证周末来,一定来,平时要做生意,实在走不开。
常年无人居住,这栋房子就跟不习惯有新人住进来一样,展开了顽强的抵抗。
浴室的地漏,堵得一点儿水都下不去,客厅灯明明灭灭地跳,最难处理的是厨房的下水管道,水都从里面呲出来了。
孟惟跪在地上,忍着恶心用铁钩子用力掏地漏里的头发,上一位住户,看起来拥有深棕色的头发。好不容易掏得差不多了,往里面倒入小半瓶威猛先生,再盖上盖子,等晚上再来看情况。
她下楼的时候,奇小无比的客厅已经被丹虎摊开的工具堆满了,他穿着白t恤跟工装裤,正站在凳子上换灯泡。
跟孟惟急匆匆地四处忙活不同,丹虎一点儿不急,但是这不代表他没用心,哼着歌,把旧的长排灯泡取下来,弯腰放在墙边,装上新灯泡,再把咬在嘴边的螺丝钉一个一个安上去。
今天的工程量挺大的,房子里几乎没有一样完好到不需要修理的东西。他们住了几个星期,房子里的部件就一个个地开始坏了。
“你怎么不吃东西啊,这儿用不着你忙活,”他瞅见她又出门倒了一趟垃圾,“你不是下午有课吗?”
午饭也是他做的,下了一碗牛肉面,再配上碟切好的水果沙拉,倒是很有一种中西结合的风味。丹虎一早就起来修理家具了,起床动作很轻,都没弄醒她,孟惟昨天熬夜写剧本到凌晨三点,他还抽空给她做了午餐。
“狗日的房东,喊他来,他说周末来。你吃了吗?怎么不喊我一起做事,我把地漏给修好了。”她坐下吸溜吸溜地吃了几口,并没注意到丹虎皱起的眉毛,孟惟所有的脏话都是跟他学的,想劝她不要说了,但自己就毫无立场,她原来可斯文了,像个瓷娃娃一样……
“我说了,你别忙活这些事,排好你的戏就够了。这里有我。”修好了灯,按两下开关,效果很好,丹虎又蹲下去看水龙头,拆了几个管子,他打算重新修一下。
孟惟吃着面条,看他游刃有余地修理家具,感觉他好像一个家庭主夫啊,现在家里做饭,洗碗,洗衣服,打扫卫生,全是他一人承包。他说过这段时间会鼎力支持她的工作,就真的一点事儿不让她烦心。游戏机早不玩了,牌局德扑也抛之脑后,五花八门的聚会更是不去。
每天都感觉好对不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