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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春暖花开的四月,外婆在小区里交到很多朋友,管赵鸣雁要钱去上老年大学,学习使用智能机、唱歌、打腰鼓和跳舞。老年大学生活真丰富,江饮作为外婆的小家长,还得定期去给她开家长会,礼堂里观看学校组织的文艺汇演,参加每月两次的郊游活动……以及听她说另几个老太太的坏话,说谁谁谁真不是个东西,竟然瞧不起她是农村来的,她奶奶个腿,往上三五代,谁不是农民,她牛什么牛?“就是就是,她牛什么牛。”江饮附和。跟着外婆玩耍的这大半年,江饮再没去过凤凰路八号,直到某次外婆受邀去参加同班同学的寿宴,江饮陪同,路上车窗里映照得一片火红时,才恍然发觉公交驶进了凤凰路这片热烈的花海。“我想提前下车。”江饮到底是没忍住,看向外婆说。“你要干嘛。”外婆扭头。江饮说有点事要办,外婆说不去了?江饮说去,只是耽误两分钟。“你同学家住在几号?”江饮问。外婆从随身挎包里摸出个小本本,眯起眼睛看,“凤凰路,二十三号。”车子快到站了,江饮起身,“行,到时候我办完事过去找你。”结果下车的时候,她不经意间一回头,发现老太太就在身后站着。江饮哭笑不得,“你怎么也跟着下来了,刚不是说好了。”老太太送她一记大白眼,“这条路就这一个站,我现在不下,啥时候下,终点站下啊!”再往前走两步就是凤凰路八号,江饮请外婆先走,老太太倒也不啰嗦,只叮嘱,“你可一定要来啊!”“你家长会我哪次没去,放心好了。”江饮推着她后背往前走两步,“去吧,二十三号应该不远,半条街就到。”江饮两手插兜站在路边目送外婆远去,又等了几分钟,才调整气息往前。凤凰路八号铁门前的封条已经拆了,门口停了辆搬家公司的大卡车,门大敞着,工人进进出出。别墅已经有了新的主人,年轻女人正带着孩子在花园里玩。江饮在门前站了一阵,女人朝她走过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助。江饮启唇,却不知该说什么,摇摇头走开了。女人站门口看着她走出十步远又回头,没头没脑一句,“假如有一天,你们想卖房子,可不可以优先卖给我,我给你留个电话,好不好。”“额——”女人表情不太好看了,“我们短期并没有卖房子的打算。”手揉揉鼻子,江饮点头,“我知道,你们刚搬来。”但她还是想再争取一下,两手比划着,“我以前就住在这里,我小学毕业就来了,现在大二,在我上大学之前,我一直住在这里,虽然不是我的家,我……”江饮有点说不下去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总是说着说着就哭起来,她戒了半年多,以为已经痊愈,可只要一想起她,又忍不住掉泪。“对不起对不起——”江饮捂着脸转过身去,面朝马路,“真的很对不起。”“好吧。”女人已经原谅她的冒犯,“如果留下电话,能让你好受一点的话。”江饮还想说花园其实挺好的,布局都挺好的,能不能别把树砍了,还有秋千架、爬山虎和小池塘……但她很清楚自己没有权力要求别人这么做,于是抿紧嘴唇,抬臂擦去眼泪,把姓名和电话存储在对方手机通讯录,并用括弧备注——购房人。那时候江饮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自信,房这么好的地段,这么大的面积,甭管是二手还是三手,对她来说都是天文数字。之后江饮再也没来过凤凰路八号,她不想看到秋千架被拆除,不想看池塘被填平,不想看女贞树被连根拔起。她不想看到房子的任何变化。大学毕业后,苏蔚留学归来,两人重新恢复联络,江饮才恍然发觉,她其实有过很多朋友。初高中同学,大学同学,和昆妲曾经的共同好友,再此之前,她怎么都没发现她们呢?对江饮来说,重新建立社交圈是很难的一件事,小时候在老家她很活泼,跟邻居小孩爬坡上坎下河摸鱼是常事,但自打住进凤凰路八号,她眼里就只看得见昆妲一人,全天二十四小时围着她转。大学这几年,男男女女的,也不是没遇见过桃花,但对方每靠近一点,江饮便如临大敌,骇得连连后退。昆妲很霸道,占有欲极强,她不会允许任何背叛,她会生气的,她生气很难哄。结果就是大学四年江饮一个朋友都没攒下来。但苏蔚不一样,苏蔚是为数不多她和昆妲的共同朋友。接到苏蔚约饭电话的时候,江饮正带着设计师看新房子,对方拿到户型图,又实地测量完毕,冲江饮挥挥手,指了下电梯方向,江饮点点头,送他到电梯口。赵鸣雁两年前买下现在这套新房,全款,一份的利息都没让银行赚,几个月前刚交房,正赶上江饮毕业,装修的事就落她头上。当年许下的愿望勉强算实现,买房子江饮其实没掏多少钱,但房产证赵鸣雁还是写了她的名字。三居室,两厅两卫,好地段好楼层好朝向,还有个超大的露台可以给外婆种菜。江饮站在露台上跟苏蔚打电话,苏蔚约她晚上吃饭,江饮答应,苏蔚报了个餐厅名字,说晚上见,江饮挂电话之前没忍住问:“是你请客吧。”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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