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嘛,想法都比较天真。”白芙裳冲赵鸣雁笑了下。“我知道。”赵鸣雁把打印好的文件放她桌上,“她俩关系好。”“一转眼孩子都上高中了。”白芙裳随手翻了两页,文件搁到桌角,“咱们也好几年了。”“腻了?”赵鸣雁半开玩笑的口气。白芙裳笑,抽屉里摸了个小镜子出来,照照脸,“我是不是都有鱼尾纹了。”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赵鸣雁垂下眼帘不看,也不接受她的转移话题。其实最近几年已经没那么在乎脸蛋,美容院也很久没去了。白芙裳有点没趣地放下镜子,“这些年攒了不少钱吧。”赵鸣雁敏锐,“要赶我走啊。”“什么呀!”白芙裳猛地一拍桌,“我只是想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推荐你去做事,他们搞连锁餐饮的,这行相对来说好入门。”“那需要搬出去吗?”赵鸣雁还是那句话。“你总是这么想我。”白芙裳捡了只笔随手摔到键盘上。“不是我总这么想你,是你不停在给我暗示,你怕我赖上你啊。”赵鸣雁朝她笑笑,目光有沉重压抑的伤痛,“你不用担心的,什么时候你真的烦了,直接发个短信告诉我,我会自己离开。”她转身离开房间,背影一如来时那般倔强。白芙裳在桌面伏下身子,双手抱头,狠揪了把头发,起身追出去。赵鸣雁走到花园里,姑娘们坐在秋千上互喂冰淇淋,叽叽咕咕说话,像两只快乐的小鸽子。江饮喊了声“妈”,昆妲喊了声“姨”,赵鸣雁点点头,看她们靠得那么紧,没由来的一阵羡艳,心中却更加酸楚。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赵鸣雁忘了哪里听来的这句话,当时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这句。日光和煦,她心中却一阵疾风骤雨,勉力挤出个笑,快速穿过鹅卵石小径,身形消失在石榴树和爬山虎之间的拐角。白芙裳紧随其后,步子迈得很紧,昆妲喊了声“妈”,江饮马上跟了声“姨”,白芙裳冷着张脸没搭理她们,径直追进爬山虎绿荫。“吵架了吧。”江饮舔一口冰淇淋。“她们整天哪儿来那么多架吵。”昆妲真不理解,“我们马上就分班不能在一起了,换我,我根本舍不得跟你吵架。”说着手举高,冰淇淋喂到江饮嘴边,“你再尝尝我这个。”江饮舔一口她的草莓味儿,自己这个香草味儿的也喂过去,“可能因为她们不用上学,她们不知道时间多么宝贵。”这倒是稀奇了,活了一把年纪的大人们还没小孩知道时间的宝贵。可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是那么回事,三年结束,初中生变高中生,又三年结束,高中生变成大学生。到二十几岁,大学毕业工作后,时间就变得好没意义,一年两年三年,稀里糊涂过,幼时某些关于物质的愿望得以满足,对生活逐渐感到麻木,失去期待,成为钢铁森林里游荡的一具行尸走肉。那时江饮还没有长成一个公交和地铁站里表情麻木的成年人,她每天下课甭管有事没事都要去九班溜达一圈,在昆妲旁边的空位上坐坐。昆妲的同桌是个长得挺瘦小的男生,看着老实巴交,话很少,江饮连着来了一个星期,他才知道她不是班上人。说起来还挺好笑的,江饮想着天天来占人家位置怪不好意思的,有天下午刚好去小卖铺买了点吃的,就在他桌上放了盒饼干。他上厕所回来,江饮给她让位置,屁股一抬脚尖一颠,坐昆妲桌上。他以为饼干是昆妲的,抬手放到昆妲那边,江饮又给他拿回来,“专门给你买的。”他推推鼻梁上眼镜,这才抬起头,“你们真的很想坐一起的话,我可以去跟老师说,让他换位置,但饼干就不必了。”江饮笑,指着自己鼻子尖,“你看看我,你认识我吗?”男生一脸懵。还是前桌的女生回头帮忙解释,说江饮是三班的。江饮比他高半个多头,看他跟看个低年级小学生似的,还伸手揉了把人家头发。昆妲把饼干拆开,自己先拿了块,“一起吃呗。”总得来说,高中分班并没有给她们造成多大困扰,除了上课,她们大多数时间还是待在一起,早上一起出门,晚自习下课手牵手回来。换了高中校服的江饮某日忽然让赵鸣雁刮目相看,是发现江饮去厨房偷吃的时候,拉上面柜门已经不用抬板凳。橱柜上面放了袋大红枣,江饮每次路过都来摸一把,这天照例伸手,发现袋子空了。袋空贼不空,江饮看旁边还放了罐熟芝麻,勺子舀了倒进手心拍进嘴巴。“你是饿死鬼投胎吗?”赵鸣雁不知江饮这是随了谁,她自己可从来不干这事。“吃你一勺子白芝麻而已。”江饮把罐子放回去,顺手关了柜门,又去拉旁边那个,伸脖往里没看见什么好东西又关上。赵鸣雁这才发现,她不知不觉已进化成一只猿猴,个头拔高不少。“妈下个月就在不家了。”赵鸣雁没头没脑的一句。江饮先是“嗯”,反应过来,不太明白,“什么就不在家了。”“就不在家里干了。”赵鸣雁有点不太敢看她,抬手拾了坨蒜捏在手里剥,“我就出去做事了,你白姨给介绍的,比当保姆厨师强。咱么可能也不住这里了,要搬出去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