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妲心里“呵呵”一声, 小手拢唇凑到江饮耳边,“我妈根本不敢得罪昆姝, 你知道为啥不?”赵鸣雁夹了一只虾到碗里剥, 江饮也机灵,马上跟着学, 嘴里回昆妲的话, 问为啥?“因为她是后妈。”昆妲捂嘴偷笑一下。江饮“啊”了声。两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在饭桌上可太热闹了, 昆姝憋笑, 白芙裳瞪她一眼, “你就调皮!”这是江饮第一次与主人家同桌吃饭, 她害羞,夹菜都不敢, 妈妈坐得有点远,也照顾不到。幸好有昆妲,只要发现她碗里没菜马上就给添。可是昆妲好奇怪,江饮的饭碗怎么越来越满了。细心观察一阵,昆妲发现了端倪,江饮在米饭中间挖了个洞,菜和肉偷偷藏里面,用饭盖上,碗里添了新的菜,虚掩的米饭再刨开,菜填进去,米饭重新盖上。忙这半天,竟是一口饭也没吃。这是要干嘛呢?昆妲也不揭穿,继续夹菜,继续观察。终于,饭碗冒尖尖一个,再也盛不下,江饮屁股从椅子上滑下来,端起碗说:“我出去下。”赵鸣雁知道她难为情,也不说什么,江饮端起饭碗很快就在大门口跑没了影。昆妲二话不说扔了筷子追出去,叉腰站在门口看,这个猕猴桃可真会享受呢,她跑到花园里,坐在秋千上晃着吃。“哦!”昆妲福至心灵,一想就通,折身返回餐桌,筷子在菜碗里捞了几大箸,学江饮把饭碗堆的冒尖尖,也跑了。饭桌上几个大人面面相觑。赵鸣雁脸上绷不住笑了,“乡下孩子,野惯了。”昆家也不是什么要面、讲究的知识分子家庭,昆志鹏发家前就是个大老粗,白芙裳向来也散漫惯了,小幅度摆摆手,也不在意,“随她们去吧。”“你来了呀。”江饮把秋千让给昆妲,自己蹲到荷花池边的石凳旁,后背抵着凳子,把碗底搁在膝头,才一身轻松开始刨饭。昆妲裙子拢拢把腿抱起来,也有样学样蹲到她身边,“我要挨着你。”江饮说她老家也有这样一个院子,没这么大,也没这么多花,只是哪里哪里有一棵桃子树,哪里哪里有一窝鸡,哪里哪里曾经有个猪圈。“猪圈?”昆妲十分好奇她口中的乡村生活,“你们家还养猪呐。”江饮说她们家以前本来只养鸡的,鸡吃得少,不需要费太大劳力,后来外婆有天突发奇要养猪,春天赶集的时候就买了只小猪仔来。但她懒呐,老嫌喂猪麻烦,最后那猪也不知是病的还是饿的,还没过夏就死了。“小猪真可怜!”昆妲很会联想,“那我不能把你养死了。”她把江饮空掉的晚饭抢过来,“你等着,我去给你添饭,我一定要好好养你。”江饮说:“我不是猪。”“你是猴。”昆妲蹦跳着跑远,“你是猕猴桃的猴!”江饮摸摸脸蛋,又摸摸胳膊,她身上毛很多吗?昆妲端着两只冒尖尖的饭碗跑回来,江饮把左手抓的一双筷子递给她,她们蹲累了就把碗搁在石凳上,边吃边聊些有的没的,也不用担心大人偷听。有江饮陪伴的这个夏天真是太快乐了,没有作业,也不用学习,昆妲每天睁开眼就开始玩,一直玩到闭眼睡觉。某个天气阴沉的下午,昆妲纡尊降贵来到江饮的小房间睡午觉,醒来时外头下起小雨,她们就一直赖在床上看漫画和言情小说。赵鸣雁担心她们出去淋雨感冒,干脆把晚饭端到屋里同她们一起吃。昆志鹏出院后一直在家修养,她本本分分、老老实实,每天借口忙这忙那,白芙裳给她发了几次短信,叫她去房间她都不理会。在房间里吃饭比在那个有大大水晶吊灯的客厅里吃饭自在,江饮从妈妈进门就来帮着添饭布筷,最后才回房间去请昆妲下床。她学电视里的小太监,佝着腰抬起一只手,说“老佛爷请”,昆妲手腕子软软搭上去,拉成了音调“嗯”一声。赵鸣雁站在小房间外头的饭桌边看她们做游戏,又无奈又好笑。江饮怎么就适应得那么快呢,那种毫无所觉的顺从、卑微,让人心碎,可她却满怀的甘之如饴。继而联想到自己,赵鸣雁一声叹息。孩子不懂,只觉得好玩,大人呢?她又何尝不是在清醒着沉沦。这无可奈何的宿命感。饭菜摆开,小桌边三人落座,房门适时被敲响。“肯定是我妈妈。”昆妲说。江饮跳下板凳跑去开门。门外果然是白芙裳,大花裙子,肩上撑一把透明雨伞,胳膊夹瓶红酒,指尖挂了两只高脚杯。杯壁和她的发尾沾了些晶亮的雨,她头顶的伞接了屋檐下滴滴答答的水珠,在透明的伞面上绽放出朵朵晶莹小花,她身后是大片的无尽夏绣球,调蓝后呈现出瑰丽的紫粉,团团簇簇,在细雨中摇曳。赵鸣雁匆匆看过一眼,移开视线。江饮很有礼貌,“小白阿姨,请进。”白芙裳笑笑,稍探身朝里望,“你妈妈不准,我不敢乱进。”“妈妈以前不是经常来吗?”昆妲往嘴里夹了一块肉,含糊说。“要你多话。”白芙裳瞪她一眼。“我又没说错。”昆妲小声嘀咕。赵鸣雁起身离开饭桌,伸手接过她的伞竖在门口,“太太请进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