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好澡,头发滴着水,毛巾盖在头上,陈一樊就是这时候打来的。
他那边很吵,几乎在大吼:“路冬!在Drunky,来不来?”
吓得路冬拉开听筒,直接挂断。
到客厅晃了圈,没见着一道人影,猜测他们大概在各自的房间,于是拉开露台的落地窗,走了出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潮闷不再。
没开灯,视野却仍旧清晰。
河湾对岸,摩天大楼群霓虹浮动,有一刻的不真实,仿佛身处某个沙盒棋盘。
从双子塔到现代主义风格的超高层公寓,目光最终停留在拐弯处,折射一层普鲁士蓝的几何体。
手机又震动起来。
还是陈一樊,他这会背景音小了不少,却有些醉了,大着舌头:“刚才直接挂我电话呢?”
“不去。”路冬二话不说,“太吵了。”
他啊了声,“真不来?”
“嗯。”
陈一樊和旁边的人嘀嘀咕咕了些什么,半晌,回来解释道:“我老早就跟Raynd说,Drunky有活动的时候太吵了,你铁定受不了。”
那是个对不上长相的英文名,路冬下意识蹙起眉:“Raynd?”
“国际部那个姓张的,上次在你家那条古拔路上的Bistro遇过,没印象了?”
陈一樊带她见过的狐朋狗友多着去了,匆匆一面之缘,谁会记得。
“对了。”他忽然说,“你昨天不是又翘了老康的物理课?她气得在台上对着我指桑骂槐了半个钟头,第一次见到人脸红得跟猪肝一样,怪好笑的。”
路冬却意兴阑珊,“所以呢?”
陈一樊换上了慎重严肃的口吻,却是宣示:“我下周和你一块儿翘。”
她轻嗤,骤然听见一串外语,反应过来之前就切断了通话。
玻璃门另一侧的阴影处,藤椅上有人,不知待了多久,是不是将刚才的对话全听了去。
若要回室内,就一定会碰头。
路冬飞快做着心理建设。
除了一开始那段拒绝,之后几个模糊的词汇,压根听不出话题核心是什么。
她深吸了口气,又闯入那片雪原。
没开灯的秋季夜晚,室外光线不够。那双让人一眼难忘的虹膜,颜色从清澈而柔软,像雏鸟羽毛的灰,变成一汪不见底的深潭。
他也接起了电话,却在刚才那串外语之后,半天没发出一个音节。就算手机还放在耳边,她仍旧怀疑周知悔是不是根本没在听,因为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她身上。
垂下眼,路冬注意到木桌上,那杯热可可已经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