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的剧痛让我难以入眠,我缓缓起身,带着连接在身上的许多管子,用助行器慢慢地走到窗户边。此时半夜两点,岛屿南方这座城市正在沉睡中。从病房所在的八楼向外望出去,可以看到平时在地面上无法看到的景se。我看着远方大楼顶端的避雷针所发出的红点,想到在回岛屿的那架班机上,我也是盯着机翼上闪烁的红点发呆。红se在一片漆黑里闪烁,我的思绪在洪荒间游走。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是否会做出相同的选择呢?如果我可以回到过去,我是不是会去赏自己两个耳光,说:「g!你这个生在福中不知福的白痴。好好的生活不过,g嘛选一条这麽难走的路!g,苦si了!」痴?「痴」这个字在中文里一直带有负面的意思。然而,如果把痴这个字拆解开来,可能可以为这个字带来不一样的哲学思考。如果把一个人对於「知」的追求到了病态的程度称作痴,这会不会是一个正面的字呢?此时此刻站在窗边的我还是相信这座岛屿上有这麽一群「痴的亻」,可以全心全意地将自己投入在一件事情上。我想到的是在我从小长大的小巷子口那位卖yan春面的阿婆。她的生命里没有什麽伟大的事,就是每天把每一碗客人点的面煮好。小时候不觉得怎样,但现在她煮面的身影却变得非常动人。所谓的「大」与「小」说不定是相对的。把每一碗面好好地呈现在客人面前对於那位阿婆来说是何等伟大的事。这座岛屿上所有痴的亻有谁不是坚持把每一件小事做到极致来成就自己的伟大。阿婆和达文西其实是一样的。 parnsschoolofdesign|thenewschool,newyork,a 我心想:「我该把这一项删掉吗?」我犹豫了许久,最後决定诚实地将自己呈现在这座岛屿面前。a因为这一行字觉得我很特别,愿意从茫茫履历海中将我挑出来进行面试。这座岛屿上的面试官会怎麽看待像我这样的异变生命呢?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很快就会知道答案。我开启浏览器,开始将我的履历投进一间间科技公司的资料库里,等待回覆。 ------------------------------------------------ 东方世界的主流思想是儒家,孔老夫子一直在教导我们如何做「仁」。「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好好做君的臣,好好做父的子。好好为臣的君,好好为子的父。正当我们批判其它国家的不自由时,我们是不是也无意识地深陷在传统1un1i阶级的桎梏中呢? 岛屿时间四零五五年三月二十九日的凌晨十二点四十八分,有一封信寄到我的信箱。信的标题是「fy55h-1bpetitioedlottery」,里面的第一行字写着「gratutions!youhavebeeedtheh-1blottery」。 火车行驶中所产生的摇晃让我感到些许晕眩,不过窗外的景se转移了晕眩感。海洋像母亲一样呵护这座岛屿,岛屿上居住的人民应该要向往海洋的吧!火车穿过了岛屿南端的山脉,行驶到了东侧的海岸线。海洋的蓝如此深沉,如此笃定。她给予了这座岛屿丰富的资源和一幅永恒的山水。苦难没有办法免除,只能度过。如今度过了苦难,接下来呢?我要去抓些繁华世俗的东西。今天的目的地是一间远的要命的餐厅,名叫「sasera24」。这是一间座落在太平洋与海岸山脉间的餐厅,安静而笃定,在星星的光芒外独自闪烁着属於它自己的熠燿煇煌。从火车站出来,准时去领订好的车。不一会儿,我就驰骋在台九线花东纵谷段,左侧的中央山脉像极了北宋山水画家王希孟1096~1119的《千里江山》长卷,任由眼睛把玩。在这过程里面t认到自己和江山都在时间之中,时间在移动,一切都在逝去,有逝去的感伤,也有步步意外发现的惊讶与喜悦。突然眼前豁然开朗,云淡风轻湛蓝的太平洋宣告着目的地的抵达。sasera24是一间跟着二十四节气走的餐厅,这里没有奢侈价昂的顶级食材,只有被这块岛屿好山好水宠ai出的本地农产及海鲜。在这里,苦茶油取代了橄榄油,刺葱与槟榔叶取代了番红花。也只有在这里才能第一次品嚐到苔藓粉的滋味,还真有一gu若有似无的淡淡擂茶味。值不值得拿星或许见仁见智,但绝对值得专程前往亲身t验一回。步出餐厅走到户外,看着明亮的月光如丝如缎般倾泻而下,忽然懂了张九龄678~740在《望月怀远》里写下的句子,「灭烛怜光满」。原来幼时读的诗句是要在往後的人生经验里一一实践呀!很高兴在离开这座岛屿之前能再跟她做一次这麽深的对话。 车子继续向北行驶,过了一个长长的隧道,我又回到了岛屿上最 老先生和我相对而坐。他首先说:「怎麽有时间过来?我记得你不是从我这边毕业之後跑去蓝与白工作了吗?」我回说:「我早在四年前就离职了。」老先生有点惊讶地回说:「真的呀!那之後跑去做了些什麽?以我对你的了解,你的答案应该很与众不同。」老先生总是那麽聪明。我问他说:「老师,你相信运气吗?」老先生想都没想就回说:「当然!做科学的人不相信运气下场是很惨的,很容易幻灭。有很多时候我会认为我是对的,但自然万物的运行往往不是我所想的那样。科学的真相有很多时候往往必须得靠运气才能获得。在我年轻的时候,我总是认为我可以靠我的聪明才智来获得很多东西。然而,现在年纪大了,反而会开始觉得我的聪明才智还不如一朵正在开花的牡丹来的实在。」我跟他说:「我在离职之後跑到美国纽约去读书。」老先生问说:「读什麽?」我回说:「服装设计。」他说:「嗯,很你的风格。我相信你有你想获得的东西。你得到它了吗?」我说:「或许吧!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接着说:「不急。亻生就像是在设计一个实验,你就是设计这个实验的科学家。在这个实验里,绝对有些结果是失败的。但你不看它发展到最後是不会知道结论的。你,身为设计这个实验的科学家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尝试和等。你的名字里不就藏着这个小彩蛋吗?」老先生总是那麽幽默。我苦笑着回说:「但过程实在是太苦太难了。」老先生微笑着说:「苦、难,但痛快吧!」我笑着回答:「是蛮痛快的!」 关上门,我找到了那个残留在这个校园里的自己,走出校门,这次我没有再回头。 「搭乘班机编号ua872前往旧金山sanfrancis的旅客现在开始登机。」机场广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我放下手中的书本,背起背包,加入准备登机的人群里。飞机起飞後,我望向窗外。这次窗外不再是机翼上的闪烁红点搭配着无垠的黑暗,而是一整片湛蓝的海洋搭配着雪白的白云。飞机降落後,我和大批大批的人群一起排在入境柜台前。轮到我时,我掏出护照,翻到印有工作签证的那一页,递给海关人员。他没说什麽,做了一些动作之後就把护照还给我,并说了一句:「weleback!」。领了行李之後,我再度che,转乘从旧金山飞往波特兰portnd的班机。 到职的第一天,我起了个大早。但一直到下午,我才正式和a见面。a一见到我便伸出手,我也伸出手,这个握手迟了好久。a说:「很高兴见到你。我们总算是见面了!」我回说:「是呀!总算是见面了。」之後,我便开始了在红与黑工作的日子。 从飞机的窗户望出去,曼哈顿岛从远方逐渐b近直到在眼前完全展开,我在晨曦中抵达纽约。这架飞机从四零五四年七月三十日的凌晨零点四十四分起飞,直到四零五六年三月十五日的清晨七点十四分才降落。我终於回到了这座伟大的城市。我又像只老鼠般钻进地下,从宾夕法尼亚车站pennsylvaniastation下车回到地面。崭新的车站不像是纽约的风格,不过出了车站看到路边躺着的一位流浪汉才确定自己是在对的城市。车站周边一样地脏,一样地乱,空气中还是飘散着一gu大麻味。车子的喇叭声从不间断,路上的行人讲着各式各样的语言。整座城市的活力与脉动和我离开时没有任何区别。到朋友家简单盥洗之後便出门逛逛。我沿着第五大道往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方向走,耳中的airpods还是播放着告五人的《在这座城市遗失了你,whereilost》。上东城区还是一贯的富贵派头。我走进人cha0汹涌的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沿着出现在电影《瞒天过海:八面玲珑,o''''''''s8》里的阶梯拾梯而上,我来到了描绘众多r0u身的油画区。进入一个挂满荷兰画家林布兰1606~1669肖像画的房间,无数双眼睛正盯着看画的人。画中的每一个瞳孔都述说着不同的故事。我想我也应该试着去凝视镜子中的自己。在每一个人生阶段做着不同的人生功课。我有勇气去凝视在镜子中映照出的自己吗?看着林布兰的肖像画也像是在看着自己的肖像画。头顶上每一根白发,面容上每一条细纹,都是自己的。我曾经眷恋青春,想永远耽溺在青春里,但画中人物所拥有的每一根白发和每一条细纹无不时时刻刻提醒我青春早已离我远去。我想我也该做下一个人生阶段的功课了。我在山水里学到很多,我也在r0u身里学到很多。 因为身t上先天的缺陷,导致我和我的身t一直是陌生的。从小被父母和医生灌输不能做剧烈运动的观念,使得我的身t无法像正常人那样在青春期被打开。跑步、打篮球与跳远等运动是我从小到大的恶梦。现在回想起来,这恶梦可能跟我脚的缺陷无关,而是跟我画地自限的心态相关。我好後悔,好後悔没从这些运动来做自己身t的功课。我环顾四周,感觉又回到了parns。x别在这个空间里是如此流动。她是她,他是他,她是他,他是她,她是她们,他是他们,她是他们,他是她们。 跳完舞後饥肠辘辘,和朋友来到威廉斯堡williasburg的一间时髦法式餐厅《lecrodile》用餐。当天是星期五晚上,餐厅里满满的全是衣冠楚楚的人类。其中,有富二代来这里约会的,也有小家庭前来用餐的,还有一群上了年纪有品味的nv士来这边聚会的。整个场景像极了《慾望城市,sexay》里会出现的一场戏。nv主角凯莉.布雷萧,由莎拉.洁西卡.帕克sarahjessicaparker饰演,正与姊妹淘在某一桌向往着名牌与ai情theo“l”,belslove。我和朋友举杯庆祝,他在stagra上发了一则限时动态,写说:「weleback!」。饱餐一顿後,我们散步到河岸。一整排曼岛夜景又在眼前展开,远方汽车的喇叭声隔着河都能听得到,摩天大楼的灯光依然闪烁着,这是一出看不腻的华丽都市舞台剧。 在dia:里,我又想起了帕洛奇欧岛。岛屿刚刚经历了四年一次的喧闹欢庆。有人失望,有人狂喜。这是民主必然的结果。新的领袖在台上慷慨激昂地陈述着未来的愿景,他将带领着这座岛屿上的所有众生踏上充满未知与挑战的未来。落选者也在台上试着安抚失望的支持者,并很有运动家风范地致电祝贺当选者。在这一场激烈厮杀的竞争中,如果有人换个角度思考,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呢?每一位参选人都是以「赢」为目标参选,但如果一开始就以「输」为目标竞争会是怎样的结果呢?在我看来,那些落选者之所以会落选的原因就是在於「不知道怎麽输」。「知道怎麽输」可是门大智慧。我们从小接受的思想都是关於胜利的。考试要考第一名,跑步要跑第一名,书法要写到第一名。然而,这样的胜利者思维非常危险且容易幻灭。因为人生主要不是以赢构成,而是以输为本t。此时,我走到一整片碎玻璃前停了下来。用理x思维活了三十年,到了最近几年总觉得算数中的「负号」b「正号」来的迷人。会不会身为「亻」的功课就是要我们学会如何用负号将自己愈减愈少直到消逝呢?负号之所以迷人是因为它带给我的远b它从我身上减去的来的多。四年半前一无反顾地做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基本上就是将自己归零重新开始。但现在回头看,发现自己手中的牌b从前的自己来的多更多。思想上的自由,自我价值的提升与看待事情的角度早已和过去的自己不同。当时在很多人眼中的「输」或者是「减」反而成就了现在的「赢」和「加」。负负可以得正,减减可以得无限。再拉回这次岛屿上的选举,我也期待着此次的落选者有人可以走入大山大水中去t会输的本质再回到人世间。如果有这一号人物,他或她将会成回这座岛屿在政治上了不得的人才。但事实上多得是又在想着下一次要怎麽赢的政客。这座岛屿上的人和其壮丽的山水始终无法g0u通。讲完了「输」,那麽「赢」呢?赢的本质是什麽?总是觉得「赢」这个字有些荒凉。赢了这一次,又在想着下一次也要赢。赢总是无法满足人类贪而无厌的嘴,始终饥渴地吞噬所有的慾望。再用一个美丽的假象去包装这个慾望,故作镇定地宣示自己将带领所有的r0u身前进一切的未知。但我有时在想,这些在台上慷慨激昂的领导者真的知道要带领台下狂热的支持者前往何处吗?会不会他们心里也是茫然而荒凉的。褪去所有表面热闹的华丽後,在夜深人静时,他们也会陷入一种无边的恐惧里,其实他们并不知道正确的方向在哪里。所有的领导者会不会都是一种假象,一种支持者塑造出来的假象。因为支持者并没有勇气自己去寻找正确的方向,所以用自己的懦弱雕塑出来一位领导者,将寻找正确方向的任务托付给一个自己也不知道正确方向在哪里的人。所谓的「问道於盲」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领导者说不定自己也是斑斑剥剥的,却要很坚定地用手指向一个确切的方向。如此荒谬,如此荒凉。荒谬离奇到一个程度,任何的超现实都会成为现实。」jas说:「你的生命轨迹很特别。你之後有什麽打算?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有下一步的规划了吧!」我回说:「我之後想参加每年由美国服装设计师协会theciloffashiondesignerfaric,cfda所举办的b赛。」jas说:「很好,你有什麽想法吗?」我说:「目前还在构思中,并没有一个很明确的主题。不过中心思想还是环绕在科学与时尚这两座大山间。」jas接着说:「不管以什麽为中心思想,你要牢牢记在心里的是,这世界从来就不缺好设计。一个好的系列完全不是现在时尚界需要的东西。时尚界现在最缺乏的东西是一个可以从根本改变这个产业的理念。」我的表情充满着疑问。他继续说:「我也跟你一样疑惑,因为我也不知道这个理念到底是什麽。如果用b较白话来说的话,那就是创作者必须回到亻的原点去做创作。只有回到亻的原点,创作出来的东西才能够抵抗时间的摧残。不然在现在这个资讯极度流通的世界里,哪一个台面上的设计师能花红百日?」我的表情更疑惑了。饭後我和jas搭地铁回到parns。他向我介绍新开放给学生使用的一栋楼。即使是周日,还是有学生来学校做作业。许多极具实验x质的东西杂乱地摆放在地上或者是固定在墙上。这个楼层本身就是一个艺术品。 当晚,我做了一个梦。我来到了一个硕大的空间里,里头只有一张椅子、一幅画、一个人。这幅画中有五个0t的nv人,她们的r0u身被创作者残忍地割裂後再重组。我走到坐在那张椅子上的那个人面前。他的眼睛盯着那张画看,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突然,他的眼神望向我,对着我说:「你知道该怎麽在四十一世纪当个亻吗?」我不确定我听懂了他的问题,回说:「你说什麽?」他继续说:「每当我想到这个问题,我都会回到这张画前。好像凝视着它,总有一天我就能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我问说:「你得到了吗?」他回说:「或许吧!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说:「可以让我坐在你的旁边吗?」他将身子往旁边挪,空出了一个pgu的空间。我坐下,眼睛和他一样盯着面前这张画看。我和我,在这张破碎的画布前,彼此的视网膜上投s出的是一个完整的自己。 我有时在想,会不会「如何在二十一世纪当个亻?」这个问题的解答就是要我们能够勇敢地去面对自己的本质,然後用自己的一生将这些独一无二的本质实践在自己的生命里呢?然而,又有几个人敢把自己摔碎後重组?毕竟,失去所带来的痛永远b得到所带来的快乐深刻的多。即便知道摔碎後重组的可能x才是最大的,但光是想到会失去现在所拥有的就足以让人心生却步。如果不敢把自己摔碎有差吗?当然没差。我没有资格去要求任何一个人把自己摔碎。每个人都能用其自由意识去选择自己的生命样态。我们都是自由的。如果一个人选择很安稳地去把自己放置在1un1it系中,活过这一辈子,当然也是极好的。但如果你是想把自己摔碎後重组的那一个人,我必须老实跟你说:「你的生命将会很孤独,你的生命将会很苦。」然而,你的生命将散发出的光芒也会特别动人与耀眼。本来「创造力」和「1un1i」就不是能够同时并存的本质。每一个决定把自己摔碎後重组的人都必须把自己当成是作品一样在创作。我们都是作品,我们都是一件件属於二十一世纪的作品。一件作品要能够动人必须是其创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