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常安拱手,抬起头,站直了看向崇宗帝。 黄袍金冠下,臃肿的身躯尽显病态,脸颊两侧的肉垂挂下来,生出许多黑斑。本该明亮的黑瞳老化泛白,从前还能武剑的双手如今变得微微颤抖,即便是喝水都得有人伺候。 崇宗帝伸出手,看手势并不是冲着沈常安。 不多时,年轻的小太监迈着小碎步回来,手里稳稳地端着一盏用整玉雕制而成的茶盏。 崇宗帝手抖,拿不了,看着身侧跪着的小太监,顿时皱了皱眉。 曹公公小声道:“孩子刚来不懂事,望陛下莫要怪罪。” 曹公公笑着附和:“是。” 掐着嗓子道:“去,自个儿领二十板子。” 曹公公帮着崇宗帝擦拭药渍,等事情末了,才想起来大殿之下沈常安还跪着。 沈常安神情淡漠,拄着拐杖缓慢地站起来:“谢陛下。” “是。”沈常安回的规矩。 沈常安犹豫片刻,拄着拐杖往前走了两步。 曹公公扶着崇宗帝坐直身体。 沈常安不为所动,借着崇宗帝的话拱手道:“为国为民,乃是臣子本分。” 话音刚落,立于沈常安右侧的太子崇衍便忍不住地嗤笑出声。 太子从百官前走到殿中,礼数周全地朝着崇宗帝一拜。 崇宗帝明知故问:“常安,可有此事?” “回陛下,都是以讹传讹的污蔑之词。微臣一心为国为民,此次能活着回来,全凭华硕公主拼死相救。” 沈常安站得笔直:“敢问太子,微臣献计,西麟军是否被诓进死路?山谷狭窄雾气浓重,若不是伽兰首军没能探清敌情便贸然闯入,又如何会让数万将士白白牺牲?” 二皇子从百官中出列站在太子身侧,对着崇宗帝拱手一拜后,转身对沈常安没好气道:“西麟军在峡谷中借助地形成功逃脱,若不是你,他们如何知道那不被画在图纸上的空缺?” 言下之意,是在说伽兰的将军作战前没有好好探查地形,更是说伽兰真正的谋士没有瞻前顾后,未能及时提供有利情报。 沈常安一口气顶着:“前有首军明知前路大雾迷眼,不探敌情便横冲直撞,后又有伏军不探虚实轰炸雪山。试问,如此大军,即便我沈常安献上神仙妙计又有何用?” “好你个沈常安,通敌叛国,害死我数万将士,竟还敢在大殿之上蒙骗圣君!” 沈常安转过身面向崇宗帝,拱手弯腰礼数做尽:“陛下明鉴!两国交战时,我被困于阿古勒军营。若非华硕公主死前与阿古勒立下誓约,我又怎能活着为伽兰报信?怎能以西麟特使这样侮辱伽兰的身份被送回?” “臣拼死献计,生死早已看淡。如若不然,又怎会代替兄长,甘愿被西麟俘虏,如猪狗般被欺辱?”沈常安眼含泪水,字句铿锵,“伽兰军本该胜券在握,却不幸将一盘好棋走至败局。臣拼尽全力却换得如此下场,实在为死去的数万将士感到痛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