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自从误会解释清楚后,面对袁朗,虽然还是会有些不自然,但至少许三多不再表现出那种敬而远之的样子了,袁朗也恪守了自己的诺言,并不再做任何暧昧的举动,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星期,许三多的生活恢复了往常的平静与规律。
回想起前几个月发生的事,许三多就实在有些心力交瘁。听到那场误会后的伤心,被成才告白后的诧异,还要努力适应关系改变后的亲昵,还要应付时不时就发疯做出逾越行为的队长,在经历了这些之后,许三多甚至由衷生出了几分,这平静生活实在来之不易的感慨。
他有一阵子没去图书馆了,为了把之前落下的时间补上,许三多这几天去的勤了些,逗留的时间也长了,不过今天吃过午饭后吴哲把他拦住了,说是家里人过生日,他请假出去看看,挑份礼物寄回去,让许三多帮着给做个参谋。
“可我不会选礼物。”许三多有点犹豫。
“那你就当跟我出去玩一趟呗。”吴哲说:“训练完就一头扎进图书馆里不出来,你这是要当作家还是学者啊完毕?这书又没长翅膀,飞不走,等你回来再看也不迟。”
吴哲邀请他的态度实在坚决,于是许三多也不再推托,他本来也才二十几岁,其实正是对新鲜事物好奇的年纪,吴哲见他答应,二话不说就拉着他去了袁朗办公室请假,说是怕他反悔。
许三多无奈:“我都答应你了,吴哲,我不会再反悔的。”
“那我们也得快点。”吴哲抓着他,健步如飞:“我们早点去,选完礼物还能带你多玩会儿。”
他们到了袁朗办公室门口喊的报告,里面很快传来了袁朗叫他们进来的答复,吴哲先进去的,跟袁朗说要请假,又把请假理由给说了一遍。
但袁朗暂时没回话,也没看吴哲,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别的地方,许三多对他这眼神敏感些,顺着袁朗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吴哲还抓着自己的手没松开,对面的袁朗还在似笑非笑地看着,许三多有点发毛,轻轻挣了挣,希望吴哲明白他的意思,但吴哲显然并不和他心灵相通,反而下意识地又抓紧了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们是中学生?请个假还要结伴,还有吴哲,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把许三多松开!”重点是在最后一句。
但请假袁朗倒是很痛快的批了。家里人过生日,情有可原的事,还有三多,袁朗说着,又看向许三多,露出温柔的微笑:“出去玩玩也好,就当是散心,把该考虑好的事情…想清楚。”
许三多回避了他的目光,轻轻嗯了声。
处在这种气氛之间的吴哲忽然觉着有些古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来,队长关心三儿,这是他们A大队人尽皆知的事了,许三多性子内敛,面对队长的关心,有时候不知道怎么回答也正常,但是……吴哲皱眉头,他怎么就觉着这个氛围,很不对劲呢?
不过马上就要出去,吴哲也没再多想了,打了个敬礼就准备要走,许三多跟在了他身后,吴哲刚把门打开,袁朗却又出声,喊了许三多的名字。
“帮队长带点东西吧,可以吗?许三多?”袁朗问。
“可以,你要我帮你带什么?队长。”
“带一罐糖吧,谢谢,什么口味都可以。”袁朗弯起眼睛,眸里含了清清浅浅的笑意。
许三多忽然明白袁朗的意思了,之前他跟队长说少抽烟,如果烟瘾难控制,可以试试吃糖,可是…当时队长不是说只有小孩子才吃糖吗?许三多又疑问地看看袁朗,他的队长朝他露出一个很无奈的表情,又将手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之前还说只有小孩子吃,现在又请许三多帮忙买,袁朗的反应让许三多笑了起来,原来他的队长,也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
“不用客气,队长。”许三多点点头,他对着袁朗笑,也做出和袁朗同样的手势,示意自己不会说出来,他会替袁朗保守他们之间的秘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嗯,去吧,三多。”袁朗也笑,眼神柔和。
路上吴哲倒是问了他两句,怎么队长忽然想起来要许三多帮忙带糖,但许三多既然已经答应替袁朗保守秘密了,自然是守口如瓶,吴哲没问出个所以然,倒是没有刨根追底的意思,到了能购物的百货商场,吴哲就兴冲冲地带着许三多看了起来。
说是要让许三多帮着参谋,其实吴哲要买什么早就想好了,只是找了个理由,毕竟许三多整天训练场图书馆寝室三点一线,他看着都枯燥,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把许三多给带出来转转。
许三多一边跟着吴哲,一边着着琳琅满目的货架寻找,毕竟他答应了队长要捎罐糖回去,吴哲选好了礼物,转头去看许三多时就瞧见他一本正经地对着货物架发呆,里面各种不同种类的糖实在太多了,许三多挑花了眼,因而求助性地看向吴哲。
吴哲看了看,随便拿了袋递给许三多,许三多接过去一看,那包装袋上赫然写着,芥末糖。
许三多迟疑了:“这个…好吃吗?”他又不是不知道芥末是什么口味。
“怎么不好啊,提神又醒脑。”吴哲憋笑。
许三多看出吴哲是在逗他玩了,把芥末糖放回货架之后就不再听吴哲的建议了,但有一点吴哲说的没错,提神醒脑…队长抽烟,不也是为了提神吗?
最后他们的购物篮里放了一罐薄荷糖。
东西买完后还有些额外的宽限时间,吴哲就领着许三多四处转了转,他本来是想请许三多在外面吃饭,可两人这一身军装实在有点醒目,一路吸引来无数目光,光是在路上走,许三多就浑身不自在,他想了想,那要是到了饭店坐下吃,不就更是跑都跑不了,只能任人围观了吗?
“吴哲,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还想带着你再转转呢?你累了?要不找个地方,我请你吃饭吧。”吴哲显然有些遗憾,但架不住许三多的连声拒绝,只好放弃了请客的想法,和许三多返回A大队。
不用被众人目光施以注目礼的许三多显然松了口气。
一来一回其实用的时间不长,待进了A大队大门,许三多才安心下来似的,他跟吴哲说了声,打算先将糖送去给队长,哪知刚进走廊,就和齐桓碰上了,齐桓的表情有点奇怪,说完毕啊,你哥又来了,不过这次还带了个人,看岁数…是你爸吗?
许三多啊了一声,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难道是家里又出什么事了?但也顾不上再多想别的了,说句我知道了之后,许三多就匆匆地跑向了袁朗的办公室,虽说敲门的力气有点重,但倒还没忘记打报告。
里面过了会,才传出袁朗的声音:“进来。”
许三多推门,队长没坐在办公桌前,而是将椅子拉到了靠窗的地方坐,他哥站了个墙边,但看起来并不愁眉苦脸,然后…许三多将目光移向袁朗的对面,但看了一眼就愣住了,讶异地开口叫道:“村长?您怎么会和我哥一起来这儿呢?”
坐在袁朗对面的,哪里是许百顺,赫然是成才他爸。
“这不是三多吗?”成才他爸看到许三多,倒是挺亲切地笑了,过来抓着他的手和许三多寒暄,许三多有点疑惑,看看他哥,又看看袁朗,他哥正望着墙面发呆呢,没顾得上理他,袁朗倒是对他笑了笑,但也没说话。
最后还是成才他爸自己说了:“成才这小子,往家里寄个信,话就说了一半,我说让他去相亲,他在回信上给我写不去,有重要原因,原因是什么,信上也不说,我知道你哥来过你们部队,就托他带着我一起过来,想当面问问他,结果不凑巧,你们领导跟我说,他出去帮忙给别的部队训练去啦。”
“是。”许三多点点头,但村长前面说的几句话让许三多有点不安,成才哥家里给他介绍相亲对象了,成才哥在信上拒绝了,还说有原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许三多想,也许自己其实隐隐约约知道,那个原因是什么。
成才他爸还在说话:“我想着反正来都来了,就问问领导,成才在这的情况怎么样,也替你爹问问你,你别看他这么轴,嘴上从来不提你,那心里都是惦记着呢。”
袁朗笑了笑,适时地接了话:“您不用太担心,许三多和成才,都是非常优秀的兵,而且成才那儿,您要是实在担心,等他训练完回来,我就给他批个假,让他回家一趟,好好跟您说说。”
他看了一眼许三多,许三多的表情仍是怔然。
最后他们又说了几句,成才他爸和许一乐就走了,许一乐性格木讷点,跟许三多也没什么要叮嘱的,许三多心事重重的,于是袁朗让他在办公室里等着,自己则负责给他们两个送出了门口。
许一乐跟许三多没怎么说话,倒是跟袁朗说了不少,他对袁朗印象挺好,从上次打电话的时候他在旁边就看出来了,他弟弟这个领导格外的照顾许三多,于是说了一大通感激的话,袁朗笑了笑,说不用这么客气,三多是个好兵,很优秀,我很欣赏他。
说这话时他眼中流动着甚至可以说是温柔的波光。
许一乐愣了愣,总觉得哪里说不出来的奇怪,无论袁朗的语气,还是眼神,可左思右想,也挑不出什么问题来,他又感谢了两句,才和成才他爸一起走了,袁朗看着他们离开,也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许三多没走,仍旧等在那里。
他还在因为成才那封寄回去却没有说完的信而纠结,而袁朗看看他,忽然叹了口气,声音放柔,喊了他的名字:“三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后知后觉地将头抬起来,对上袁朗有些复杂的眼睛。
“你知道寄来的家书,和你们寄回去的信件,都是需要一一拆开检查的吧。”
袁朗的语气很慢,像是在为了什么而措辞,显得有些纠结。
许三多不明所以,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队长。”
他的队长又看了他一会儿,随后,走到自己的办公桌旁,拉开了抽屉,袁朗从抽屉里取出了一张信纸,轻轻地,递到了许三多手里。
“我看了成才要寄回去的信,在信件的第二页,看到了…这件事,我不知道是他的一时冲动,或者还是别的什么,虽然我对扣留了他这张信纸感到抱歉,但…我也知道,这封信绝对不能让他寄回家去。”
“…三多,你自己,看看吧。”
许三多沉默了会儿,将信纸拿了起来,慢慢,越往后看,他的表情就越难以控制,甚至拿信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因此,许三多也没注意到,袁朗正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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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三多木愣愣地在原地看了多久的信,袁朗就沉默无声地陪了他多久,许三多没坐下,于是袁朗也站在窗边,说不清是在出神,还是在深深凝视许三多的身影,此刻他眼中的情绪不必收敛,因为袁朗知道许三多不会察觉。
暖橘色的夕阳光自窗外映进来,将每一行字都照得清清楚楚,那飞扬的笔迹太让许三多熟悉,他从小就看到大的,成才一贯的手笔,许三多手中的那张信纸薄如蝉翼,可他拿在手中时,却实在重若千钧,成才要寄回的信,第二页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拒绝的原因,是成才他爸死活都猜不出的原因。
许三多不知道成才写下这样坦白的话时用了多大的勇气,在信纸上,成才写自己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是同性,他会找个时间回家,和家里好好地谈谈这件事,他写了实在很多很多,但其实除了坦白外,大部分都是辩解的话。
比如不是一开始就喜欢男人,只是恰好喜欢的是同性而已,又比如只要瞒好不被人知道,就不会影响他的前途,叫家里人先别担心,成才甚至已经写到未来,说如果实在有流言蜚语,他们就不再回下榕树,而是住到外地去,越是往后,字迹便越凌乱,许三多表情沉重地看着,他是个平静的人,可此时,也紧紧地将那张信纸捏住,他闭了闭眼睛,控制住自己,没有捏皱那张纸。
成才对家中的坦诚让许三多觉得愧疚,与此同时的,成才后面写的那些话,却更让他心中难受,如果许三多继续和成才在一起,他们会迎接什么样的未来?那信上一字一句其实都已经写了出来,他们要瞒,要躲避流言蜚语,甚至可能为此再也无法返回下榕树。
而更让许三多不安的是,成才已经打算好他们的未来,可他根本对成才…没有产生过那样的感情,自始至终,或许夜色与悲伤能够欺瞒过一时的荒芜内心,可心底最深处的反应清清楚楚,他只拿成才当做朋友,最重要的朋友,却不能再前进一步了。
有手搭在许三多的肩膀上,在他心乱如麻的时候,许三多抬起头来,望进袁朗幽深的眼睛,袁朗使力,把他轻轻按在椅子上,声音同动作一般轻柔,像是怕吓到许三多似的:“你站了很久啦,许三多,坐下休息会儿吧。”
许三多坐下了,但随即猛地就站起来,他手里还拿着那封信,表情有些难过,又有些愧疚,他用另一只手从衣袋中将糖罐拿出来,放到袁朗的办公桌上:“队长…这是你要的糖,我、我想出去,自己想想。”
袁朗担忧地望着他,但还是说了好,可许三多顾及不到了,他失魂落魄地敬了个礼,走时连门都忘了关,袁朗一直凝望着他的背影,直到许三多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才微微垂眸,幽暗的情绪在眼底织起细细密密的网。
这时的许三多需要一阵子独处,可是抱歉,三多,这次队长不能再给你细细想,慢慢想的时间,袁朗习惯性地去拿抽屉中的烟盒,但余光看到桌上那罐子糖后,还是将手顿住,他揉搓一下指尖,拧开了糖罐。
辛辣清新的薄荷味道在口腔中瞬间炸开,这令人清醒,袁朗将薄荷糖含在口中,他站在窗口,看着许三多走在操场上,向着袁朗所熟悉的方向去,那里离即将落下的夕阳最近。
他也不是全然那般专横独裁的人,袁朗想,他只是不想让计划出现任何意外,所以他不能让许三多去细细思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的兵,许三多,像一汪湖泊,清澈见底,能够清晰反射出别人的所做、所想,无论坦然或是阴暗,而袁朗所使出的手段,他的强硬,他的示弱,他的告白,还有拿出来的信,只能暂时地将这湖泊中的水搅乱,他知道不久后湖面还会重归平静,所以他不能给许三多思索的时间,哪怕一切计划做的再周全,可最重要的,还是许三多自己本身的心意,而在关乎许三多的事上,袁朗不能赌,也绝不想赌。
一颗糖,就一颗糖的时间吧。清爽的甜意在他口中慢慢化开,许三多的身影也越来越远,鬼使神差地,袁朗将手伸出来,他对准那个逐渐缩小的身影,五指张开,然后一点点地,慢慢地,重新将手攥紧。
许三多坐在375的峰顶,默不作声地看着远处的火烧云,下方就是他们的操场,或许其中有他的战友在跑步,但隔得太远,许三多看不出是谁。
那封信被他读了一次又一次,于是许三多心中的羞愧也加深了一次又一次,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做了错事,他不该因为心中的悲伤,一时鬼迷心窍地接受了成才,可接受后却又无法适应,才因而得到了这样的后果。
许三多想,是他对不起成才,可他实在不知该去怎样弥补这种过失,他低着头,将信折成方块,装进自己的口袋。在进入了老A经历了种种后,一年漫长的像是好几年,他以为自己有所成熟,可在面对当下,仍然不知所措。
袁朗走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许三多这样心事重重的背影。
每当有什么心事的时候,许三多就会来375峰顶坐着,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这是别人都不知道的。
但袁朗清楚,他甚至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就从袁朗和许三多谈心后,他对他说,“山里的黄昏,容易想起旧事”的时候,从那时起,许三多就有了来这里的习惯。这样的认知,让袁朗的眸光不由自主地温和起来,他走到许三多身边,就这么随意地坐了下来。
许三多看看袁朗,嘴唇动了动,似乎要说话,但袁朗抢在他之前开口:“我知道,你说要自己想想,但我很担心你,许三多。”他转过头来,于是两人的眼睛就再次对视:“还有,三多,当你被心事困扰的时候,除了自己去消化思考,也可以选择找人聊聊,也许…我能给你提供一些建议。”
暖橘色已经变为了深深的橘红,借着这样的天光,许三多看清袁朗的表情,他的队长此刻表情沉郁,是因为在担心他吗?许三多犹豫着,和袁朗讨论自己和成才的事,他不知道该不该这样做。
袁朗似乎看出来了他的所思所想:“三多,你是在犹豫要不要把你和成才的事告诉我,对吗?”他微微笑了下:“你可以放心,即使我喜欢你,对你有爱慕之情,我也不会因为听到你和成才的事就吃醋,因为现在我更担心你的情绪,在这件事上,你的队长能分得清个人和团体。”
“而且,我已经学会放弃旧有观点,去改正我的错误啦。”袁朗眨了眨眼睛,又这样打趣似的补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的话让许三多情不自禁地微笑了一下,没再犹豫,许三多将自己跟成才是如何稀里糊涂开始的,又是如何冷静分开的,都告诉了袁朗,但他省略掉了自己喜欢袁朗这件事,他现在还不打算对袁朗说出来。
“我…我觉得很对不起成才,接受了他的告白,却又不适应关系的转变,在开始的时候…我的确想过,就这样好好一起的,但相处得越久,我就…”
“你就越明白,感情这件事,是强求不来的。”袁朗替他把话说下去:“这怎么会是你的错?三多?你还年轻,有一段感情是正常的,之后出现隔阂,也是正常的,你们平常都在忙于训练,所以在一开始你感觉不到你们之间的问题,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相处久了,矛盾也总会显现,因为,不合适就是不合适,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不合适,不喜欢,所以才难以改变。袁朗替许三多和成才的这段感情,下了定论。
“友情可以培养,但爱情却不能靠时间来堆积,你们是老乡,是最好的朋友,是战友,但你们不适合以恋人的方式在一起,我可以这么说吗?”袁朗礼貌地询问。
许三多沉默,轻轻地点点头,这样的事实被袁朗说得十分直白,但他不得不承认,如今混乱的他需要这种直白。
“学着接受一个不喜欢的人,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或者说,根本就做不到,你是第一次恋爱,你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了,而且,你也及时止损了,你已经提出和成才分开,冷静的想一想了,这很好,因为大部分人做不到这一点。”袁朗伸出手来,摸了摸许三多的头发。
“我知道你对成才觉得愧疚,你想要弥补他,但…你再看看那封信,三多,他想和你在一起,就要隐瞒交往的事实,接受流言蜚语,甚至可能你们永远都回不去家乡,即使你对他没有爱情,但作为朋友,你也会为成才而担忧,对吗?”
许三多说了声是。
“不合适,不喜欢,是终究没法在一起的,即使用再漫长的时间,也只能验证出一道错误的答案,我爱慕你,所以出于我的个人感情考量,我有私心,没法直接给你明确的建议,但是,许三多,你要记得,长相守…是个考验。”
玩伴、老乡、朋友、战友、是最好的朋友,是不合适的恋人。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昏黄的天幕弥漫上来自夜晚的黑色,有一弯清清浅浅的月亮升起来,月光不算太亮,许三多静默着,想起成才去二中队之前,对他说过的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要记得我对你的好。”
许三多记得,他一直记得,他应该投桃报李,也对成才好,而如今,他能对成才好的方式,就是把拒绝的话说清楚,他们不在一起,成才就不必躲藏,不必隐瞒,也不用躲到别的城市,不回下榕树。
拒绝成才,让成才死心,这就是许三多要对成才的“好。”
“谢谢你…队长,我想明白了。”良久,许三多才抬起头,对着袁朗说话,他应该是出神了很久,可袁朗一直在注视着他,仿佛只要许三多抬头去看,他就永远等在那里,含笑的,温柔。
“我会和成才说清楚,然后…跟他道歉,我们不合适。”
“既然已经想清楚了,那就不要愁眉苦脸的了,士兵。”袁朗语调轻松地道:“多笑笑,三多。”
许三多下意识地要说话,但唇间忽然抵上了一颗糖,伴随着清新的薄荷香气,在愣了愣后,他顺从地张开嘴,含住了那块薄荷糖。
袁朗却没有收回手,带着薄茧的指尖,轻轻地蹭过许三多柔软的嘴唇。
“既然你已经有了决定,那么能不能,好好考虑一下我们之间的事情?你知道的,许三多,你可以慢慢想。”袁朗的眼睛弯起来,眸子被清亮的月光浸透。
“我愿意等。”
太奇怪了,许三多知道袁朗不太爱甜,因而买的薄荷糖属于甜度低一些的那种,可是就在袁朗含笑的注视下,许三多红透耳根,口中的该是辛辣滋味的薄荷糖,此刻却有甜腻味道,化开在舌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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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成才归队。
其实在最后一星期时,他就已经归心似箭了,这两个月为了特训,二队长要求他必须要和外界断联,于是成才也没得到许三多的一丁点消息。可能算是一种预感,成才本能地察觉到不安,并且这种紧张的情绪在某个黄昏时升至了顶峰,他找到二中队的队长,语气委婉但表情急切地,表达了一下想要给三中队那边打个电话的想法。
二队长还是之前那套说辞,在二中队帮忙特训期间,还是最好不要跟三中队那边联系,但架不住成才的态度很诚恳:“二队长,我实在是有很紧急的事想问问我朋友,如果您真介意,那您可以旁听,我不会说别的。”
也的确,虽然算是特训,但又不是什么机密任务,二队长也不可能一直拦着不让借来帮忙训练的兵给自己部队联系一下,他没招了,只得把成才带到自己办公室去打电话,成才还特真诚地说了句谢谢队长,反倒是二队长有点不太自在了,他摆摆手:“你打吧成才,想打多久就打多久。”
成才拨了号码,待电话接通后,二队长听见他先是热情地跟电话那头的人寒暄了两句,随即就迫不及待地直奔主题,问能不能找许三多来接电话,他有很紧急的事要跟许三多说。
这焦灼的语气听起来的确是挺着急的,但从成才明显有些失望的表情来看,他要找的许三多应该是没来接电话。不过…许三多?这名字听着倒是挺耳熟,二队长想了想,不就是那个袁朗常挂在嘴边的尖子兵嘛,堂堂A大队的三队长被钢七连的兵给俘虏了,他们听说的时候还幸灾乐祸地给袁朗打电话询问,但袁朗似乎十分中意把他给俘虏的那个兵,话里话外都明显地表现出了招揽的意思。
事实也证明了,袁朗的眼光没错,那个兵通过了初次体检,也通过了一项项考核,进入了A大队,当时二队长还专门给袁朗打了个电话,调侃地说他这是得偿所愿了,电话那头的袁朗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离我想要达成的目标,还有点遥远。
“许三多出去了?那他什么时候回来有说吗?”成才的话把二队长从回想中打断了,而对方又不知是如何回答的,成才捏紧了电话,声调也随之提高起来:“队长带他出去了?!”
这有些过高的音量给二队长吓了一跳。
“啊…不,我没事,我知道了,谢谢,不用让许三多给我回电话了,再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成才把电话挂断,字正腔圆地骂了句脏话,二队长看着他如临大敌一般的表情,十分的不解,不就是朋友有事出去了吗?看成才那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娶过门的老婆没接电话呢。
过了一阵,成才总算冷静下来了,虽然他那模样看起来还是像准备要对着谁打一套组合拳似的,如果那个仇人在他面前的话。他彬彬有礼地对着二队长道谢,然后敬礼,出门。
二队长目送着成才出去,撇了撇嘴,这一个两个的,都挺奇怪,比如成才要来的前一天,袁朗给他打的电话。
“帮我个忙,如果成才想往三中队打电话,你就跟他说,为了演习保密,在你这帮忙期间最好不要跟自己部队联系。”
袁朗一向鲜少开口拜托别人什么事,所以二队长虽然疑惑,但也答应了下来:“行倒是行,但他要是非想打呢,我也没什么理由硬拦着啊。”
“能拦一阵是一阵。”袁朗说:“他把电话打过来,也还有别的办法。”
袁朗似乎并不是很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谈,在二队长问他为什么时,也只是搪塞般的回答了几句:“让他在你那边专心帮你训练新南瓜,少往这打电话也不是什么坏事,有助于他的成长。”
二队长见他不愿意多说,也没在这个问题上过多执着,不过自今天成才气急败坏地把电话给挂断之后,他的好奇心倒是起来了,待到下午,二队长估摸着时间,袁朗应该差不多回来了,于是他就拨通了袁朗办公室的电话。
那边果不其然的接了。
二队长把今天的事跟他一说,又笑着问道:“人家成才就是想给兄弟打个电话,知道你喜欢许三多那个兵,但你不会就是因为这事才要拦着吧,你这样和争风吃醋有啥区别?”
“哦,你知道啦?”袁朗说,似乎心情挺愉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二队长:“啊?”袁朗这没头没尾的话让他有些没反应过来:“你还真是因为吃醋才不让成才往队里打电话啊?为了不让他跟许三多联系?处于什么动机啊?”他开了个玩笑:“你这是哪种喜欢啊老三?我怎么觉得你对那个叫许三多的兵怪怪的。”
袁朗似乎笑了两声:“嗯,也不算是多十拿九稳吧。”他正说着,二队长就听见电话那头有人敲门喊他了,于是袁朗又道:“先不跟你说了,我这有点事。”
二队长说句行,下次再联系,就把电话给扣了,但是挂断后,他却怎么咂摸,怎么都觉着这事不对劲,从袁朗的态度,到袁朗没头没尾的话,还有那个叫许三多的兵。
等等?不是吧?电光火石之间,二队长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性,并且脑海里一条一条的回忆愈发坚定的证明了这种可能性。
袁朗是…真喜欢那个许三多?那成才又是怎么回事?那他们仨…又是怎么回事?
二队长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戳破了什么大秘密。
不过,部队里也并不是没有这种事的发生,二队长虽然自己不是,但多少能尊重,他只是很震惊,这种震惊一直持续到成才帮他训练完离开。
这段时间成才干得不错,或许他的确融合贯通了自己的心得,至少在如何锻炼折磨那帮新南瓜的心性上,实在是得心应手。在成才上车离开时二队长拍了拍他的肩,但并不是抱着感谢,而是另一种比较复杂的情绪,如果非要总结一下,就是,有些同情,也可以说是可怜。
或许在某些方面,成才和袁朗的确有些相似之处,但无论手段,又或是心计,成才都逊了袁朗一筹,这其中的原因有很多,年龄、阅历、心智、性格。他曾和袁朗是战友,后来才被分配到不同的队伍去做队长,二队长自认还算了解袁朗,精于算计,工于心计。
所以他不觉得成才有任何可能斗得过袁朗,也许有微小的概率,而这种概率就出在被袁朗喜欢的那个兵身上,这一切也要看许三多的心意。
不过,再想想那天电话里,袁朗说的话…二队长看着成才冲他敬礼道别,也回以一个敬礼,然后他看着成才上车,再看着车疾驰而去,轻轻地摇了摇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袁朗那种十拿九稳的语气,这种概率,估计也已经被抹杀为0了。
几个小时的车程后,成才就到了三中队门口,说远,其实也并没有远到哪里去,但就是这种说不上多遥远的距离,他却得不到有关许三多的一点消息,这实在是折磨成才,尤其是在打过那个电话,知道袁朗带着许三多出去以后。
自己现在和许三多算什么关系?成才苦笑了下,他在起初用了一些手段,让许三多稀里糊涂地和自己在一起了,成才本来是想就这么糊弄着的,等到许三多对他也产生除了朋友之外的好感后,到时候哪怕事情败露,也有转机挽回。
可许三多即使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也在本能的排斥着和成才高于朋友之外的亲近,是他忘了,是他得意忘形之下忘记了,许三多这个人,太犟,太固执,认定了一个人,哪里那么容易改变心意?所以果不其然,最后许三多还是向他提出,分开,冷静一下。
听到这一切的吴哲对他说,愧疚不能变成爱,可成才想,他就是这样贪心的一个人,我们自下榕树的时候就在一起,我们从部队时也在一起,后来辗转,到了老A,我们仍旧是两个人,他们之间已经有那么多身份联系在一起,为什么不能多加一条红线,成为恋人?所以他在离开时,对许三多说,你能不能记得我的好。
他实在卑劣,成才想让许三多记住他这份好,让许三多记得这份对他的愧疚,这样哪怕袁朗从中作梗,许三多也能因为这种愧疚而迟疑,他知道的,许三多会因为迟疑而拒绝,这样,成才就还有时间去争取。
成才归队是个休息日,他先回了趟宿舍,吴哲没在,或许是又去照顾他的妻妾们了。
归队之后第一时间要先向袁朗报道,所以成才也没休息,放下行李,就离开了宿舍楼,往袁朗的办公室走去。成才在心里打算着,跟袁朗报到之后,他就要去找许三多,先试探一下许三多的口风。
他敲了敲门,喊声报告,在听到袁朗说进来之后,成才吸口气,尽量表情平静无波地走进去,但这种表情在看到屋内坐了个许三多时,破碎了一瞬,许三多似乎正帮袁朗整理着什么报告,见成才进来,非常惊喜地道:“成才哥,你回来啦?”
即使发现许三多在袁朗这儿的事实让成才非常不爽,但看到许三多兴高采烈的样子,他的心也不免柔和下来,同样对着许三多笑:“对,那边的训练结束了,三呆子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可是累死我了。”
他刻意用了一丁点抱怨加委屈的语气,于是许三多立刻就关心起他来:“那,正好今天是休息日,成才哥你回宿舍之后,要好好休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成才看他这样关心自己,心里漾开一阵暖意,正要微笑着说些什么,但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似笑非笑的袁朗给打断了。
“成才,许三多,原来队长的办公室是你们叙旧的地方啊。”袁朗唇角勾着点弧度,只不过看起来有点讽刺:“是不是应该腾出点时间让你们好好聊上一下午?还需要我去帮你们泡壶茶再端盘点心吗?”
许三多立刻道歉:“对不起,队长,是我太高兴了。”
哪怕成才心里不服气,但许三多都这样说了,于是他还是立正敬礼,把在二中队如何帮忙训练的事给袁朗报告了一遍,袁朗有些漫不经心地听着,等成才报告完毕,他嗯了一声:“知道了,回去吧。”
成才有点犹豫,他想着叫着许三多一起走,不过恰好许三多也在此时站了起来:“队长,资料都整理完了,我跟成才哥一起回去吧,我还有些事要跟他说。”
不得不承认,成才很高兴,他甚至都没去控制自己那种高兴的表情,但袁朗没说什么,他点了点头,只是说了句:“好。”
也许胜利的天平往自己这儿倾斜了点,成才想,对于许三多选择跟自己一起回去,他很是开心。
他拉开门,先向外走去,但后面许三多没有立刻跟上来,成才有些疑惑地回头,看到许三多正站在袁朗面前,袁朗手里还拿着一盒烟,似乎正要从其中拿出一根来,但许三多的表情很不赞同,语气也是:“队长,我们说好了的,不抽烟。”他指了指袁朗办公桌边的罐子,成才刚刚一直没注意。
“想抽烟的话,可以吃糖。”
“是我一时给忘了,明明都跟你保证过啦。”袁朗笑道,他注视许三多的目光中带着温和的柔意:“是队长的错,这盒烟你拿去吧,三多,给齐桓,石丽海他们,谁都行。”
许三多笑了,他从袁朗的手中接过那盒烟,点点头:“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样的互动太自然了,还有…还有袁朗说的保证,刚刚还以为胜利在朝自己招手的成才忽然警惕了起来,他不在的时候,袁朗到底对许三多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了,成才感觉到嫉妒,所以他抓起了许三多的手,几乎是失态的用了点力气往外拽许三多:“快走快走,你不是说还有事要找我吗三呆子?”
许三多踉踉跄跄地被成才给拽走了,匆忙间他回头看了袁朗一眼,却看到袁朗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沉沉的冷,但在意识到许三多的目光时,那种表情就好像一瞬间被袁朗掩盖过去了,他对着许三多温和地微笑,似乎全然没露出过什么阴戾的情绪。
他们在许三多的宿舍里谈,许三多说齐桓出去了,要到晚上才回来,所以并不会有人来干扰他们之间的谈话。他拽了两把椅子,让成才坐下,但成才注意到,许三多将这两把椅子之间摆放的距离有些远,这种细微的动作让他心绪有些沉重。
“三呆子,你这是要说什么啊?搞得这么严肃。”他下意识地想活跃一下气氛,但许三多没有笑,他看着成才,那坚定的声音很清晰地在成才耳边响起来:“我想和你谈谈,我们之间的事,成才。”
他没有喊成才哥。
凝重的气氛,严肃的表情,这一切都让成才心中的直觉在猛然叫嚣提醒,想要逃避,他极力让自己继续保持这种嘻嘻哈哈的表情:“咱俩之间的事…三呆子,你是想好要跟我在一起了?还是说打算再继续想想,虽然我也很着急,但多等等你也不是不行…”他就这么胡言乱语地说着,在许三多沉静的目光下,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成才再也笑不下去,语气里甚至带上哀求:“三多,你知道的,我刚回来,一路风尘仆仆…你给不了我肯定的答案,这件事要不我们过一阵子再说吧?”
但许三多摇摇头:“不行的,成才哥,关于我们两个,我已经想好了,我可以给你一个答案。”
“可我现在不想听了!”
“你要听的。”许三多轻轻地说,没有被成才突然的暴怒而吓到:“正因为我记得你对我的好,成才哥,你对我好,所以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我不能拖延着,一直不给你一个答复,不然我太愧疚,太对不起你。”
吴哲曾对成才说过的,愧疚能被变成爱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是许三多也对着成才,说出了一个否定的答案:“我们没法在一起,成才哥,我只当你是朋友,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对我的这种感情,我感谢,可我无法适应,也没办法接受,所以…对不起。”
一字一句,多清晰,你说你知道我的好,然后你的回报,就是这样给予我一个残忍的答案吗?成才想,他也许哭了,因为他感到眼眶酸涩,他伸手胡乱地抹了把脸,果然摸到了湿热的泪水,可许三多离他很远,那两把椅子之间有一米多的距离,又宛若千里万里,成才够不到许三多,哪怕再用力地伸手,也是徒劳。
无力、悲伤、愤怒,这种种在成才心中揉碎融合成复杂阴暗的情绪,他控制不住地起身,成才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他或许想抓住许三多的肩膀,也或许想要拥抱许三多,但这一切都未能成功,因为许三多避开了他的碰触。
“不要这样做,成才哥。”许三多说,目光清明,映出成才此刻的狼狈。
他迟钝地停下脚步,然后颓丧地蹲下了,成才沉默了很长时间,良久,许三多听到他的声音,成才似乎恢复了些许平静:“许三多,为什么?”
你还喜欢着袁朗吗?我都说了我可以等了,你还是不适应我们之间的亲密吗?我都说了我愿意让步了,你说你要再想想,我同意了,我已经做出那么多的让步,为什么最后我还是得到一个这样的答案呢?
许三多明白成才的意思,他们之间仍有默契,哪怕是在这样的时刻:“不是队长的原因,也不是任何其他原因,但是,没有办法勉强,成才哥,我不拒绝你,反而是在伤害你,我不希望那样。”
“何况,还有你寄出去的那封信。”许三多继续说,他没注意到蹲在地下的成才突然愣住:“把事写在信里寄回家,那样做太草率了,成才哥,而且你信上说的…我也看到了,难道一辈子就这样瞒着吗?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而且再也不能回家,那样…不好。”
信…那封寄出去的信?成才脑子里很乱,他的确因为冲动写下了那封信,但在寄信之前,他分明应该把第二张信纸扔掉了!成才还记得,他打算撕碎的,但因为齐桓叫住了他,他只好揉成一团仓皇地扔进垃圾桶…许三多是怎么知道的?许三多是怎么看见的?那…齐桓为什么那天偏偏出现在那里?
“那封信!”成才猛地站起来,理智被完全抛却,他的声音里充满怒意:“那封信是谁给你看的?是袁朗,对不对!”
许三多没有回答,但那反应就已经是最好的证明,成才怒火滔天,他想也不想地冲出了许三多的宿舍,直奔袁朗的办公室而去,他甚至没有敲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应该敲门,成才。”袁朗正坐在办公桌后看文件,与成才的怒火相反,他看起来波澜不惊。
“是你!我已经扔了那张信纸,是你拿到了!又把它给许三多看的!”
“对,是我。”袁朗放下文件,微笑着点点头。
“你对许三多说的都是谎言!是你故意拿到了那张信纸,我根本没有想寄回去,你却用这种理由来骗他?你难道是觉得他在知道之后,不会离开你吗!”
袁朗淡然自若:“成才,那你怎么不去告诉他?去告诉许三多啊,最好把你做的事也一并说出来,他是怎么误会我去相亲的事,或许你还记得吧?在你说出真相之后,他的确会生我的气,但他也不会和你在一起,说到底,成才,你做的那些事,你对许三多的欺骗,你又比我高尚多少?”
他继续说下去。
“在选拔的时候,在silent行动结束的时候,我似乎就跟你说过,你和我年轻的时候很像,但我们还是不一样的。”
成才冷冷地看着他,并不为自己对铁路说的话心虚:“什么?”
袁朗笑了:“我不会把许三多放在这种两难的境地做抉择,用愧疚绑住他,这就是我和你的不同之处。”
“是啊。”成才嘲讽道:“你的确没让他做抉择,你都没给他选择的权利。”他捏紧拳头:“我会告诉他的,我会把所有的事都告诉许三多,即使我和他没法在一起了,我也不希望最后得到他的人是你,许三多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会了。”袁朗语气笃定地打断成才,眸光微暗,极为锋锐,他一字一句地,透出一种让成才心惊的固执:“许三多不会再遇到比我更好,更适合他的人,我也不会让他再遇到了。”
“你真他妈是个疯子!”成才不可置信道:“我绝对不会让许三多和你在一起!”
袁朗对此不发一语。
成才转身,想要离开袁朗的办公室,他要把这一切事情都告诉许三多,哪怕许三多生他的气也无所谓的,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许三多跟袁朗这样的人在一起,可成才刚迈了几步,就顿住,因为之前的怒火,他没有敲门,也没有关门,那门是虚掩着,许三多就站在门口,静静地,不知道听到多少,不知道听了多久。
成才僵硬地站着,不敢再往外走了,见他不出来,许三多就走进了屋里,但没忘记关门。
关好门后他转身,望着眼前这两个男人。
许三多说:“对不起,我不该偷听你们谈话的,但是你就这么跑出去,我有点担心你会冲动,所以我就追了上来,然后,我就听到了你们在谈论有关我的事情。”
他从没露出过这样的神色,那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睛里甚至流露出几分冰冷的质询意味,成才不敢看许三多的眼睛,慌张地低下了头。
“那么,接下来,谁打算先开口?因为…我需要一个解释。”许三多漠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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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三多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平静内敛的。
在他成长为这样平和的性格之前,有人说他像一棵坚韧的白杨树,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从纤弱的绿芽长成为深深扎根的绿树,后来又有人评价他是一片湖泊,无风无浪,清澈见底,也水波不惊,无论是好是坏,是喜是怒,你给他什么,他就原模原样的反射给你什么。
成才不是没见过许三多生气,不过愤怒过后,他们也总是会和解,小时候他欺负许三多,许三多被逼急了,是会咬着牙还手的,那样子又犟又狠,后来伍六一那事,许三多也为此冲他发过好大一通火,当时把成才吓到了,还以为许三多再也不会理睬他,但最后,他们也还是和好如初了。
和旁人不太一样,大多数时候许三多的怒火是沉默的,不像成才那种声嘶力竭的怒吼,也不像高城那般歇斯底里的发泄,他是一片湖泊,已经习惯忍耐和克制,哪怕因风起了阵阵荡开的微澜,最后也会归于平静。
但这次不一样,知道真相的许三多,更像是狂风呼啸时的海,肆虐的风卷起滔天的海浪,在濒临爆发之前,海面是默然的。
许三多并不对无人回答感到意外,他看着成才,随后又看向袁朗,前者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而后者则微抿着唇,成一道冷硬的线条,神情复杂地迎向许三多的目光,袁朗嘴唇微动,仿佛要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房间内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清晰可辨,往日伶俐的口齿和巧舌如簧失去了效用,面对着许三多那双蕴着沉寂冷意的眼睛,成才嗫嚅着,心虚地说不出一句话来,而袁朗也在沉默。也对,这时候还能说什么呢?爱意中掺杂的泥泞恶浊与卑劣渴望已经被许三多听见了,再如何解释也显得苍白,于是他们各自沉默,等待,等待许三多给他们降下宣判。
“我需要一个解释。”许三多很执着地再次重复了一遍,不过改变了些许方式:“如果你们不想主动说,那我来问,你们来答。”他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强硬,没人回话,于是便被许三多顺理成章的理解为一种默认。
“相亲那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许三多声音不冷不热的,他没喊任何人的名字,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他首先在问谁。成才打了个激灵,他其实很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但没办法,这不是三流言情电视剧,许三多也不是其中的悲情主角,只会伤心地一遍遍询问为什么要欺骗我为什么要辜负我的信任。他是敏锐的,果断的,那些多余的废话被许三多眼都不眨地剔除,他直直地抓住最关键的问题,因而更像审问。
成才有预感,如果他不好好答,而是只顾左右而言他的话,许三多是绝对不会轻易原谅他的,犹豫过后,成才还是原原本本地将一切交代了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起来很可笑,成才因为妒忌与爱意做出那些事时,他认为自己是绝不后悔的,可如今,他当着许三多的面,从头到尾说出来时,才愕然发现自己是如此的羞愧,他不该那样做,他是这一切的开端,他让许三多伤心绝望,又趁虚而入渴望拥有,看着许三多为他愧疚,踌躇挣扎,而那时的成才只被狂热爱意迷惑,许三多的痛苦情绪,他只是隔岸观火,冷眼旁观。
“你劝了铁大,让队长去相亲,然后在那样的情况下,你说喜欢我,想和我在一起,并且,你想要用我的愧疚来拖住我们的关系,是这样吗?成才哥。”许三多静静地听完,给他做了个总结。
“…是。”成才说。
许三多哦了声,又不说话了。
这样的沉默让成才有些焦灼,他甚至想要开口争辩,难道袁朗就做的比我高尚了吗?他难道就是个什么圣人了吗?他做的那些事更是…更是罄竹难书!我只是下了一步棋,袁朗就把所有的路给堵死,如果我们的对话你都听到了,你也应该知道那是个疯子,他甚至都不想给你选择的机会!
在寂静了一会儿后,许三多又开口,这次是问袁朗了:“队长,从雷雨天那一晚开始,你说的话,做过的事,有没有一件,不是你建立在谎言和算计之上的?”
袁朗深深地看着他,从始至终他都没有逃避过许三多的眼睛:“许三多,我说过的所有话,对你做过的所有事,都出自我的真心。”但他没有否认他的算计,许三多知道。
他微微弯唇笑了一下,但那并不是什么开心或者喜悦的笑意,更像一种牵强扯动的讽刺,真心、爱、喜欢,是需要用重重算计和层层谎言来堆叠的吗?书里不是这样写的,许三多也不是这样理解的,爱不该是这样。
“最后一个问题。”许三多说:“在做这些的时候,你们有考虑过尊重我的意愿吗?”
这句话太直白,太尖锐,明明许三多的咬字很温吞,可这句话却利刃一般地捅破了凝结的冰面,谁也说不出来,谁也答不出一句话,许三多再次扫了他们两人一眼,那眼神近乎是冷酷的,可即使是这样,他仍冲着沉默的袁朗敬了个礼:“我问完了,先走了。”
许三多扭头离开了,那决绝的背影让成才慌张起来,他明白他们已经无法成为恋人,可如今,成才更怕连朋友这个身份都失去,所以他急切地追上去,抓住了许三多的手:“三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剩下的话被剧烈的疼痛给堵回喉咙里,成才捂住脸,许三多用没被他抓住的那只手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拳,货真价实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成才没防备,吃痛后只得松手,蹲到地上。
许三多站着,打量着成才:“我打了你,成才哥,但我不觉得我应该向你道歉,你说呢?”
痛楚让成才的话断断续续的,他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对,这一拳…是我应得的,是我该向你道歉,对不起,许三多。”
在恍惚的疼痛间,他好像听到许三多冷笑了一声,又好像不是,反正在说完这句话后,许三多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自那天以后,几乎第三中队的所有人都察觉到了许三多的不对劲,他依然在好好训练,也会对着别人笑,和别人说话。但区别就在于他不再和成才结伴,也不再和袁朗有任何眼神上或者话语上的交流,这已经明显到连大大咧咧的连虎都看出来了,他们私下里凑到了一起,交流了一下有关许三多最近的诡异状况。
“那天完毕和我说着话呢,成才走过来了,就他过来的那一瞬间,不跟你们夸张,三儿立马就把笑给收回去了,活脱把成才给当空气看了,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发生啥了。”c3感慨出声。
“别是成才欺负完毕了吧。”齐桓皱着眉,很忧愁地说,他抱着一种慈爱的老父亲心态,但立马就被连虎给堵回去了:“我不是反驳你啊菜刀,那天我在走廊看见成才了,他脸上好大一块淤青,绝对是被人打出来的,你想想咱们三中队,自从成才参加完行动回来之后,谁跟他闹过意见?闹意见也不至于打他吧,能对他动手,成才还这么一声不吭忍下去了的,除了完毕,三中队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旁听的吴哲忍不住开口了:“打得好。”
另外几个人都看他,吴哲收声了,不过他看不顺眼成才也有一段时间了,虽然不知原因,但几人也已经习惯了,于是又继续讨论起来。
“如果说成才这边是和三儿闹意见了,那队长又是怎么回事?”石丽海说:“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队长又悄悄地A三儿了?”
他这种猜测引来众人的一致赞同,那可是袁朗,干点什么出格的事都不令人奇怪,不过许三多能发这么大脾气也是头一回,毕竟在三中队的人里,许三多已经算是比较维护袁朗的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烂人果然是烂人。”吴哲评价:“能让三儿都对他这么不理不睬,小生实在佩服。”
最后讨论出的结果就是,许三多肯定是没错的,那么温和的性子都被成才和袁朗逼出火气来了,显然是另外两个肯定做了什么不当人的事。
不过嘴上是这么说,别人心里是这么想,但作为袁朗多年的战友和副手,齐桓还是比较关心他和许三多的事的,他知道袁朗对于许三多的重视,也同样担心许三多的状况,毕竟同住一个宿舍,尽管许三多极力掩饰那种异样,可怎么能逃过齐桓的眼睛,他看得出,许三多并不开心。
于是他找到袁朗,试图询问这一切的情况,收获了两句“齐桓你现在这样子很像是要当许三多妈妈”和“跟你没关系的事别瞎问”。齐桓倒没生气,因为袁朗如今的表现看起来实在心情糟糕透顶:“但完毕一直心情低落,我不信你看不出来,就算你不想告诉我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起码也要和他缓和关系吧,如果哪天出任务,你不怕他因为这种心情影响任务的执行吗?”
“他不会这样的。”袁朗说得很果断,但随即他就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你说得对,我应该找他谈谈,但是…齐桓,我不知道。”
齐桓愣住了,为袁朗语气中的犹豫、不安。他们做了多年的战友,他从未见过袁朗表现出这幅模样,那是不应该出现在袁朗脸上的神情,不自信,一种彷徨,迷茫的惶恐。
“我做了很多我并不后悔的错事。”袁朗说:“到现在我也并不为此感到后悔,但我的确对许三多感到抱歉,我知道我做错了,但我不知道该如何去挽回,也不知道,该怎么弥补他,因为他好像…并不需要。”
这种话其实说得很暧昧,让齐桓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不过当务之急是解决袁朗和许三多的心结,于是他暂且搁置了心中的疑惑,把自己的看法给说了出来:“队长,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把事儿都想的,做的太复杂了?”
袁朗低声笑了一下,神色涌上些怀念:“是,是有人这么说过。”那小孩板着一张脸,认认真真又严肃地对他说:你设计的手段,比人过日子还要复杂,复杂不好。
“三儿他那个人,队长,你总比我了解的要深吧?一眼就望得见底,你怎样待他,他就怎样待你,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出了什么事,但对完毕,我觉得就俩字,真诚。”齐桓的语气实在诚恳:“队长,三多不是那种有弯弯绕绕小心思的孩子,实话实说,有什么事,敞开了,掰碎了告诉他,他会接受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像一汪湖泊,就像一面镜子。齐桓比他看的要透彻,袁朗想到,这似乎是他当局者迷,而别的人旁观,就看的要比他更清晰。
“队长,对完毕好一点。”齐桓忽然说。
袁朗勾起唇角:“这么担心你的小朋友?我对许三多…还不够好吗?”
齐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队长。”在这场谈话中,他有了些许猜测,这种猜测并不让人惊讶,因为一切早有端倪,所以齐桓这样说了,而袁朗唇角的弧度也慢慢落下,他懂了齐桓话中的意思,严肃起来,郑重其事地道:“我会对许三多好。”
“那就真诚些吧,队长,不要再用什么手段,许三多重视你,也许比你想的,还要多。”
有些不被发现的细节慢慢回忆起来,他们坐在食堂里,谈论起队长的相亲,那时候齐桓没有注意的,许三多强颜欢笑的模样,还有微微颤抖的手。
齐桓叹了口气,这没办法,如果不是也就算了,他就不会对袁朗说出这番话来,可谁让许三多,也是喜欢着袁朗的呢。
几天后,在一个休息日,许三多罕见地没有去图书馆看书,而是去了375峰顶。
在这几天里他与成才和解了,那种冷冰冰的关系也终于破冰,成才脸上的淤青还未退却,语气小心翼翼地问他能否继续做朋友,许三多垂下眼睛,说成才哥,我们一直是朋友,最好的朋友。
所以成才就懂了,因为他们是最好的朋友,所以许三多永远原谅他,永远包容他,可他们也仅仅止步于朋友,他无法成为更特殊的身份,他在许三多心中,已经永远划在那一个界限。不是不难过的,但之前的几个月,许三多…应该比他更痛苦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成才说:“三呆子,都和好了,来个拥抱呗?”他冲着许三多笑,唇边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眼睛亮晶晶的,可说不清,那是灯映进去的光点,还是眼泪。
他们以朋友的力度拥抱,两个老乡,两个老A,两个最好的朋友。
但袁朗,许三多一直没有和他说过话,在训练结束后,也尽量躲着他,他对袁朗有怨气,或许袁朗自己也清楚,他再没有主动去找过许三多,也再没有之前那种亲密的交流。
可许三多还是不高兴,他说不上来。
他相信袁朗对他是喜欢,真的喜欢,可里面夹杂了太多的手段和计划,许三多看不清他的那份真心,他不喜欢欺骗,也不喜欢不被尊重,偏偏袁朗,偏偏他的队长就这样做了。
他似乎没意识到自己对袁朗的愤怒,更多来自于袁朗的欺骗,还有一些对袁朗的失望,许三多太信任袁朗,太信任他的队长,这种怒气的根本,是自己信任落空的难过。
许三多心里很乱,于是他在黄昏时走向了375峰顶,那是他心情不好就会去的地方,这种习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约是从袁朗给他讲故事时就养成了的吧?那时许三多还信以为真了,后来齐桓才告诉他,那是队长慌了,用来A你的。
连散心躲避的地方,都充斥着和袁朗的回忆,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许三多不得不承认,袁朗在他的生命轨迹中画下了实在浓墨重彩的绚烂一笔,所以…喜欢上袁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那他现在还喜欢吗?许三多扪心自问,心里自动把“不喜欢”这个答案一票否决,那就是“不知道”吗?可许三多也说不出来。
直到他登上峰顶,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静静站在那里,望着夕阳时,许三多心里才涌上几分无力,内心的悸动无法骗人,他还是喜欢着袁朗的。
“许三多。”袁朗听见了动静,转身叫住了他,声音温柔,一如往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许三多站住了,和他保持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声音冷冰冰的,不怎么客气,他仍然在生袁朗的气:“队长,你是又从窗户里看到我了,所以跟来了吗?”
“不是。”袁朗说:“我是每天黄昏的时候,都会在这里等你,自从…你从我办公室离开之后。”
许三多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但他没有对这句话报以什么评价或者回复:“那你又想说什么?”在袁朗还没开口之前,他又用带着攻击性的语气补充:“或者又想用什么话来骗我?”
“我要先向你道歉,对不起,三多。”袁朗说,他看着许三多不为所动的样子,表情也仍然平静:“但我的道歉,不是为之前我所做的那些事,许三多,我并不后悔,到现在为止,我也不曾后悔,我是因为对你的欺骗和算计而道歉,之前我所做的,吻你,抱你,出自我的本心,但那些爱意不够真诚。”
“而且对不起,让你发现我是这样卑劣的人,我本来打算一辈子都不让你发现的。”迎着许三多有些冷厉的目光,袁朗却笑了笑,他把自己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剖析给许三多看:“是我太操之过急,急于让你知道我爱你的事实,而且…我的确嫉妒,嫉妒你和成才,所以我才捡回了他的那封信,而且在一开始…你知道我想的什么吗?我想把这封信塞回他的信封里,就这么寄回他家里去。”
“你要是那样做了,我会…”许三多没有往下说,但表情已经很明显。
“你会恨我一辈子,永远也不会原谅我。”袁朗自然而然地接了下去:“所以我没有那样做,我选择用另一种方式,另一种比较温和的方式。”
许三多锁紧了眉头:“队长,你说你爱我,但你的爱为什么需要这么多的谎言和算计去掩盖?我不懂…我不明白,你的真心,我实在太难看清了。”
袁朗沉默了一会,良久,他低声答:“因为我怕。”
他也会有怕的吗?许三多更不解了,可袁朗深深地看着他,从头到尾,没有移开过眼神,吐露一颗沉沦在漆黑爱欲中的真心:“我会怕,许三多,我对你的爱掺杂了太多…独占欲,还有更多我不想,我不敢告诉你的东西,我怕你会因此恐惧我,远离我,我想得到你,用更温柔一些的方式,哪怕是欺骗,因为那样,我就可以一辈子不将那些阴暗的情绪展现给你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你这样的做法很混蛋。”许三多毫不留情地说。
“对,我混蛋。”袁朗承认。
夕阳的余晖照在他们彼此的身上,于是袁朗一切神情都无法再隐藏,不是游刃有余,不是胜券在握,许三多忽然意识到,他的队长并不是一个强大到完美的人,袁朗也会紧张、不安、惶恐,而这一切情绪的来源是因为他,因为许三多。
就像许三多自己,他本该是平和的湖泊,沉默的树,却因为袁朗的到来,涟漪泛起,绿树摇曳,他们似乎都因为彼此而改变,有了更多不同的情绪。
许三多不知道这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
袁朗静静地,等着许三多给他最后的审判,半晌,他听到许三多的声音:“你的手段太多了,队长,你的真情太复杂,我不知道该怎么去相信。”
袁朗唇间发苦,他想笑一下,但无论如何,唇角也无法勾起。
许三多继续道:“那你就给我证明吧。”他终于正视了袁朗,看着袁朗微有些迷惑的神色:“给我看你的真心,袁朗。”许三多叫了他的名字,几乎那一瞬间就让袁朗的呼吸急促起来:“不要你的算计,也不要你的欺骗,我想看,你说的会让我害怕的真心,是什么样子的。”
腰被人猛地揽住了,是不克制的力道,袁朗紧紧地锢着许三多的腰,于是周身就被属于袁朗的,侵略性的气息环绕,两个人的距离太近,许三多清楚的看见袁朗的眼睛,漆黑的,深邃的,爱欲泛滥,波澜不止。
“我想吻你。”袁朗喑哑的嗓音就响在许三多的耳边:“从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了,几乎每个晚上的梦里都有,我抱着你…或者你坐在我身上,眼眶湿着,我一用力,你就…”那些话他压低了,几乎是吹拂进许三多耳中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吻是先从手指开始的,袁朗吻许三多的指尖,甚至带着某种虔诚的意味,细细密密的吻被他完成的一丝不苟,灼热的气息烫的许三多手指微微蜷缩,他注视着许三多的表情,一点点地向上吻去,掌心,手背,到手腕。
“停。”许三多忽然说。
于是袁朗的亲吻就停止在许三多的腕上,他炙热的唇瓣贴着跳动的脉搏,唇齿间传来阵阵痒意,尖锐的齿想要衔住那块白皙的皮肤,甚至想要用深青血管里蜿蜒流动的血浸湿他干燥的唇,袁朗恨不得剥皮拆骨地吞掉许三多,与他血肉交融,但许三多说了停,袁朗就停下。
“还要我继续往下说吗?”袁朗问:“我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许三多,如果你想听,如果…你想接受的话。”
“如果我不接受呢?”许三多反问他。
“那我也不会放弃。”袁朗坦然地说:“绝对不会,我为之前的欺骗和算计道歉,但我不后悔做出的那些事,你生气也是理所应当的,你应该打我两拳,一解你心头之恨。”
许三多说:“好。”话音未落,他已经攥拳挥了过去。
“下手真重,看来是对我积怨已久。”一声吃痛的闷哼过后,袁朗说。
“我只打了你一拳,队长,你应该感到高兴。”许三多回答。
然后他们沉默了很久,久到太阳落下,月亮升起,今夜是满月,银盘似的挂在天际上,无数闪烁的星星将它簇拥,映在许三多眼睛里,闪闪发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不求你现在就能接受我,给我一个答案。”袁朗低声说:“我对你做的事太过分,我辜负了你的信任,甚至到现在我都不为此后悔,你的队长是很可恶的一个人吧?我也不期望你现在就能原谅我,我只想让你了解的是,今天的话,不是谎言,没有算计,就是一颗真心,也许是一颗包含卑劣感情的真心,我已经完完全全,无所保留的…给你看过了。”
许三多没有看他,而是望着天边的月亮。
在袁朗的心越来越沉的时候,许三多开口说话了:“队长,你想要一个回答是吗?”他的声音轻轻地:“也许你开口问我,我就会回答你呢?”
心如止水,此刻却泛起波澜,一圈圈的波纹荡开,却很难再度重归平静,他想伸手去捞什么呢?去打捞一颗挣扎在泥泞深黑爱欲中的真心。
“许三多,我爱你,你…能接受我的这份爱,和我在一起吗?”袁朗的声线甚至带上迟疑,与轻微地颤抖。
良久,许三多转头看他,然后露出一个笑容,那是个袁朗很熟悉的笑容,在许三多收拾好心情回到A大队的时候这样笑过,在许三多为了成才与他争执,最后却双双破功时这样笑过,在任务完成时他也这样笑过,如今,许三多又对他露出这样的灿烂的笑。
“好。”
天幕遥遥,星子清泠,在月色风声里,袁朗怔怔地,听到许三多的回应。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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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困樵想,我是见过他的。
遇到封于修时,于困樵正踉踉跄跄地走在雨夜里,细密雨丝将眼前一切景象都淋成雾蒙蒙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于困樵喝得酩酊大醉,才眼前发花,看不清楚前路。
他租住的房子在七拐八拐的破旧巷子最里面,环境和所付的租金一样低廉,但也要感谢这场雨,也许能帮把他门前的垃圾和污渍冲走一些,于困樵瑟缩着身体向出租屋的方向走,用外套的兜帽将自己大半张脸遮住,似乎这样才有几分安全感。
在这种明显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的地方,于是酒味、烟味、油腻饭菜味、还有便宜的脂粉香气是永远不缺的,只是上天庇佑,幸好拜这场雨所赐,于困樵匆匆穿行在巷子中时,只闻到潮湿的雨腥气,没嗅到什么混杂的难闻气味。
有昏暗的灯光从别户人家的窗中透出来,算是模模糊糊给于困樵指引着回去的路,这场雨的阵势不大,只是一直连绵不断地浸湿人的衣衫,寒气几乎能渗透到人的骨头里去。于困樵裹紧身上的衣物,他的头更低了,内心几乎是渴望着尽快到家,租住的房屋虽然破旧,但好歹能遮风避雨,不必让他在这寒风凄楚的雨夜受冻。
于困樵后悔起来,他这一生里似乎时常后悔,下午他不该去喝酒的,如果少喝几杯,也就不会碰上这场雨。
也就不会遇到…封于修。
血腥味是猛然窜入鼻腔的,在湿漉漉的雨水气息中,这股血的味道太明显,不过更吓人的也许应该是出现在于困樵眼前的男人,他倚靠在漆成深色的石灰墙壁上,正挡住了于困樵的去路。
起初于困樵停在很远的位置,谨慎地观察着那个男人,他穿了件深灰上衣,被雨水浸的湿透,连衣兜帽把男人的脸遮挡的严实,于困樵看不清他是醒着,还是喝醉了睡过去,因为这里的醉鬼属实不少,但他鼻尖嗅到的,浓浓的血腥味,又否定了这个猜测。
他等了半天,见男人始终没有任何动静,才试探着朝前走过去,直到于困樵走到男人的身边,他才发觉事态的严重性。那件上衣本该是浅灰色的,只是被血给浸透成了深灰,甚至不用去掀开他的衣服查看,就能想象到衣衫下的累累伤痕。于困樵想了想,蹲下身去拉男人的兜帽,他看到男人紧闭着眼睛,或许因为痛苦,眉毛紧皱,并不算多出众的脸上,还有几道疤痕。
于困樵不该管,也不想管,多一事实在不如少一事,他连养活自己都费劲,也没有那种莫名其妙的善心去救助这种看起来就可疑到极点的危险男人。于是他带着漠然的表情准备站起身来,但脑海中还是不由自主地再次回忆了一下兜帽下男人的那张脸。
于困樵忽然一顿,他想,我是见过他的。
在什么地方?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开始迟钝地转动,回想,人声鼎沸的闹市,乱哄哄的小吃店,油腻腻的桌板上放着几碟小菜,还有酒,墙角的电视在播放晚间新闻,当时于困樵已经醉醺醺的,不经意间,他抬头看了眼那屏幕窄小的电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对…对,就是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只不过在电视上,男人的眼睛没有紧闭,那是一双几近像是野兽的眼睛,凶狠且阴戾,在醉意迷蒙中,于困樵多看了几眼,就为着那双独特的眼睛。
武疯子,杀了很多人的危险分子,于困樵想。他低头看着形容狼狈,重伤昏迷的男人,想起报道上,女主持人念出这个男人的名字,封于修。于困樵自己在唇齿中将这个名字再度咀嚼一遍,封于修。
若是这样,于困樵就更不该救他了,这算是收留通缉犯了吧?就留他在这里自生自灭吧,于困樵想着,心底甚至带上某种恶意,很难形容那是种什么心情,就是作为弱势者,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强势者的生命逐渐逝去,这种感觉很好,让他莫名满足。
但他该走了,呆的时间太长,也许会出什么意外,于困樵不想跟警方有什么牵连,他甚至是有些不舍地又看了看封于修正挣扎着微弱呼吸的样子,随即就准备转身离开。
“雪。”
但一声微弱的呼唤,牵绊住了于困樵的脚步。
是谁的声音?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于困樵顿住。这是封于修的声音吗?这是和他的外貌并不符合的柔软,雪?冬天?还是名字?封于修是在呼唤谁?用那般细软,温柔的声音。
封于修又轻轻呢喃了一声:“雪…”
于困樵站在原地,陷入犹豫,他不该把封于修带回家的,可是这种狠厉面容与温柔音色的反差,又吸引了他的好奇心。于困樵算是个懦弱的人,可懦弱的人也有阴暗面,也有不为人知的心理,那柔软的声音触动了于困樵的某种心弦,但绝不是同情,或者怜悯,是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他想再听听那种声音,最好封于修,能用那种温柔的声音叫他的名字。
因为从没有人这样轻柔的呼唤过于困樵。
他鬼迷心窍地再次蹲下身,去把昏迷中的封于修搀扶起来,封于修伤口中流出的血沾湿了于困樵的衣服,却让他被雨水浇得冰冷的身体感觉到几分温暖,封于修是暖的,于困樵是冷的。
他把封于修给带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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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困樵从最内侧的衣兜里掏出钥匙,打开那扇破破烂烂的门。经年累月,木头可能已经腐朽,因而在推门时会发出长长一阵刺耳的吱呀声,于困樵习以为常,甚至这种声音在他听来已经变得亲切,代表着于困樵还有一个家,还有一个归属。他有些费力地拖着封于修进家门,没被人看到。其实被看见也没关系,在这样阴沉沉的雨天,他满身酒气地搀扶着昏迷不醒的封于修,在外人看来,也不过是两个醉醺醺的酒鬼,一个尚有神智,带着另一个半夜回家而已。
简陋的出租屋内家具少的可怜,望着满身是血的封于修,于困樵为如何安置他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思考,先给封于修包扎伤口止血是最必要的。于困樵拖着封于修,让他躺到沙发上,然后伸手去脱封于修的衣服,有些血迹已经干涸,伤口就同布料黏连在一起,但疼的又不是于困樵,所以他撕封于修衣服的动作格外干脆利落。
封于修精壮的上半身遍布着不少伤疤,有些已经是旧伤,有些还泛着血丝,就是新伤口,被雨水泡发开,就显得格外狰狞可怖,不过于困樵的工作还没有完成,他的手继续向下伸,解开封于修的腰带,把裤子也一并脱下。
最后呈现在于困樵眼前的,就是浑身赤裸的封于修。
不知是有意或者无意,于困樵的手在封于修的身体上停留了一阵,手下的那幅身躯肌肉紧实,线条流畅,于困樵甚至能想象到这具躯体紧绷起来时强大的爆发力,他慢慢地抚摸着封于修身体上的伤疤,也看到他先天残缺的腿,但于困樵很喜欢,他甚至觉得别有一种美感。
这让他想要画画,于困樵想要把封于修画在他的纸上,但他现在不能这么做,只能恋恋不舍地将手从封于修身上拿下来,意犹未尽的样子,他把角落里尘封了很久的药箱取出来,动作不太熟练地给封于修做了消毒和包扎,但即便如此折腾,封于修也没有一点要苏醒的迹象,要不是他身体触感温热,还有呼吸起伏,于困樵都差点以为封于修已经死了。
他给封于修盖了床被子,随后拾起那些带血的衣物,有枚吊坠从衣服里滑落出来,于困樵捡起来,吊坠被设计成可以打开的形状,打开之后,于困樵看到一张女性的小照,容貌温婉,笑容甜美,于困樵将吊坠放在桌上,他本能觉着,这个女人,应该就是封于修口中的“雪”。
于困樵将被血迹浸透的,封于修的衣物扔进盆中,想着等明天再洗出来,其实应该扔掉的,但封于修醒来之后穿什么也是个问题,于困樵从衣柜里找了件自己的衣服准备暂时应付着,不过出于某种不方便说出来的私心,他并没有立刻就给封于修穿上。
处理完这些事,于困樵的酒意都消去大半,但疲倦也随之席卷而来,他简单地冲了个澡,而且再顾不得沙发上的封于修了,径自到床上躺下,但大约是这终年寂静的房间内突兀多了一个人的缘故,于困樵始终睡得不沉,就这么迷迷糊糊间,他做了个梦,于困樵梦到自己站在街道上,人潮拥挤,来来往往,而他形单形只,逆行在人流里,茫然无措,却只能继续走。
有人在牵手,有人在欢笑,有幸福的家庭从他身旁走过,于困樵恐慌地左顾右盼,可只有他自己与别人走的方向不同,也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想停在原地,或者转身,和别人一样,朝前路去,可不知名的恐惧用蛮力将他裹挟,非逼着他朝反方向走,他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与别人背道而驰,没人来救他,没人来抓住他的手。
将于困樵从噩梦中惊醒的,是封于修的梦呓,他坐起身,惊觉自己满身冷汗,于困樵摸着黑下床,将灯打开,看到沙发上的封于修睡得似乎很不安稳,他脸很红,眉头紧皱,不断呼唤着雪,那个女人的名字,语气时而温柔,时而悲伤。
于困樵上前去摸了摸封于修的额头,触感滚烫,他发起了高烧。
说实在的,于困樵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做到这样的地步,把封于修捡回家,给他处理伤口,现在更是在照顾高热的封于修,于困樵用打湿的毛巾去给封于修擦拭身体,他做的很细致,很轻柔,期间封于修连一点挣扎都没有,下意识顺从的任于困樵照顾他。
这种行为几乎给了于困樵一点幸福的错觉,有人正和他住在一起,接受他的照顾,这让他感觉到自己不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只用冷毛巾去给封于修降温并不算多管用,那个许久未用的药箱又派上了用场,于困樵翻出一板药来,确认还没过期后,就打算给封于修喂进去。
这一步完成的没那么顺利,于困樵试图将药片喂进封于修口中,但封于修的齿关一直紧咬着,药片停在柔软的唇瓣间就停止住,再无法推进分毫,于困樵努力尝试了大半天,他把昏迷中的封于修扶起来,让他靠到自己怀里,在这时候于困樵才察觉到封于修和他之间的体型差,几乎只要他一伸手,就能把封于修整个裹进自己怀抱中。
分明在电视上,是被形容为穷凶极恶的疯子,还有一双又冷又阴戾的眼睛,可如今就这么安静地靠在于困樵怀里,于困樵的体温偏低些,而封于修因为高烧而浑身滚烫,在找到舒服的温度后,就下意识地紧贴了过去。
“雪…雪…”他仍旧在低低的呼唤着,轻柔地像在呼唤一片雪花,这让于困樵不禁开始幻想,如果封于修能用这样的语气来温柔叫他的名字……那他一定会什么都甘心为封于修做。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再次夹着药片轻轻地碰触上封于修的嘴唇,只不过这次没再那么努力了,于困樵凝视着封于修的脸,视线一点点地,近乎带着些痴迷的从封于修的眉间、鼻梁、慢慢下滑,最终定格在封于修的嘴唇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不能怪他,于困樵自我催眠,是因为他实在没法给封于修灌下药片,才出此下策,他将药片含进自己口中,随后就低头去覆上封于修的嘴唇。于困樵不会接吻,胡乱地去用舌尖撬封于修咬紧的牙关,他尝到血腥味,鲜血的味道比现在舌面上化开的苦涩药片还要浓,于困樵想这不是亲吻,也不是趁人之危,他只是在给生病的封于修喂药。
或许是把于困樵当成了他一直喃喃念着的雪,总之在于困樵不得章法的吻里,封于修还真就下意识地回应了起来,在交缠深吻时,于困樵趁机将药片推进封于修的口中,然后他从这个吻中抽离,拿起桌上的水杯灌下一大口水,随即再给封于修将水渡了过去。
有来不及喝下的水顺着封于修唇边滑落,他的嘴唇被于困樵渡过去的水给润湿了,在昏黄的灯光下隐隐被晕染出丰润的光泽。
这回于困樵没有再把封于修留在沙发上,他将封于修搀起来,半揽半抱的,将封于修带到了自己的床上,他们合用了一床被子,封于修身上太热,不自觉地就靠近了睡在他身边的于困樵,而于困樵伸出手,将封于修揽到自己怀中,用这样一个,不该出现在他们之间的亲密姿势,于困樵拥抱着封于修,几近是幸福地靠着这份温暖,沉睡过去。
封于修昏迷了整整三天,也烧了整整三天,期间一直是于困樵在照顾着他。
这仿佛突然成为了于困樵的责任,好像他的家庭清单上忽然多出了一个人,虽然这份清单里一直只有于困樵的名字,但如今或许可以加上“昏迷的封于修”。
他仍然用口对口的方式给封于修喂药,并且乐此不疲,有那么一回于困樵尝试了一次用手去喂,发现封于修不再抵抗地那么强烈,在将于困樵手指间夹着的药片吃下去后,甚至还下意识地,用湿热的舌尖,舔舐了于困樵的手指。
但封于修一直喊的是,雪的名字,于困樵知道,身受重伤而昏迷的封于修,应该是以为,是雪在照顾他。
所以于困樵再次打开那个吊坠,对着女人的照片看了很久,他的目光落向桌边堆着的素描纸上,他已经很久没有画画了。
封于修苏醒的那天,于困樵正好买早饭回来,他推开门,就猝不及防地遭遇了重击,有人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将他踢飞出去,腹部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于困樵扭曲了表情,他蜷缩着身子倒在冷冰冰的水泥地上,甚至连痛呼声都发不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清晰的痛感却让于困樵眼前变得模糊,有人在他面前蹲下来,随后捏住了他的下巴,于困樵不得已顺着那只手的力道仰起头,看到封于修的脸。
那果然是双阴冷且充满戾气的眼睛,封于修就用这样的眼睛,冷冷打量着于困樵。
“吊坠在哪里?”他问。
疼痛会让思维变得迟钝,于困樵缓慢地开始在脑中反应这个问题的意思,但封于修没有那种耐心给他时间思索,他加重了捏着于困樵下巴的力道,再次问了一遍:“我说,吊坠在哪里?”
于困樵颤抖着手给他指了指最右边的,堆满画纸的桌子,封于修又看了他一眼,说了句,最好别给我耍花样。于困樵赶紧摇了摇头,但封于修没立刻就过去,他伸手,毫不迟疑地卸掉了于困樵两条胳膊。
这回于困樵是真的惨叫出声了。
封于修转身,走向了于困樵画画的桌子,他粗暴地将这些素描纸挥开到一边,寻找自己最想要的东西,终于在满目洁白的画纸中间,封于修寻找到那抹金色,他伸手将那枚吊坠拿起来,动作是万分珍惜的轻柔。
好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那个男人给杀了,封于修想。这个男人救了他,的确如此,但那又如何?封于修并不为此感激,在沈雪死后,他就已经把这种多余的情绪尽数舍弃,不过为了报答男人的救命之恩,封于修可以让他死得痛快点。
封于修这么想着,也准备如此开始行动,但余光里,他好像扫到了一眼什么。
他忽然快速地伸手,从这些素描纸中抽出了一张,这是一张画像,大约是模仿了吊坠里沈雪的照片所画,铅笔稿,但线条细腻流畅,在这张画纸的角落,有人写了一个“雪”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画的?”封于修拿着那张画,走到于困樵面前去,看这个男人形容狼狈地点头,因为疼痛,于困樵的回答断断续续的:“你在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喊雪这个名字…然后我看到了你吊坠里的照片…我猜,她应该…就是雪,她很漂亮,所以…我给她画了张画。”
“她是很漂亮,而且很温柔。”那双凶戾的眼睛忽然蔓延开来一片柔和的情绪。
沉默了一会儿后,封于修伸手,把于困樵被卸掉的胳膊又给接了回去,然后他俯身,从地下捞起了装着油条的塑料袋,豆浆洒了一地,没法喝了,不过油条封于修不嫌弃,把沾到灰尘的那块掰下来丢掉后,封于修就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封于修问。
“…于困樵。”
“哦,我是封于修。”他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对于困樵的名字不怎么在意,仿佛刚刚只是问了一只小猫小狗的名字。
于困樵缓了很久,终于扶着墙站了起来,腹部的疼痛犹在,大概早就已经青紫一片了,但他什么话都没有说,或者是不敢说,只能一瘸一拐地,也走到饭桌跟前,小心翼翼地伸手,拿走了一根油条。
封于修没什么反应。
这顿早餐就在这样令人窒息的沉默与寂静中,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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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困樵所住的这个街巷,房屋非常低矮,密密仄仄挤在一起,当抬头向上看时,只能从交织在一起的屋檐中窥得一线天光,不过都是居住在这种地方的人了,大多是没有那般诗情画意的时间去仰望天空的。
但于困樵每次出门时都会抬头看,灰黑或者棕木屋檐有高有矮,层层叠叠交织堆盖,从屋檐的缝隙中透出几缕光,他时常会想也许这算是一座破败的囚笼,用来放逐他们这些不被需要的人。
他带着自己深黑色的背包出去,从斜右方的小路拐进另一条巷子,即使是白天,这里的LED灯牌也亮得晃眼,俗媚的粉红与荧光绿,映进于困樵的眼睛里,旁边洗头房浓妆艳抹的女人正对他露出诱惑意味的娇笑,但于困樵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呛人的低劣香水好像没对他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
身后的女人呸了一声,说这男人真没劲又没种,和卖光碟的那家老板一样,都是一副死人脸。对这种奚落,于困樵无动于衷,洗头房屋内亮着的暗红色灯光从玻璃门中照出来,给他冷漠的表情打上模模糊糊的影子。
他的目的地是靠近最里的那家店铺,同样的LED招牌,但用的是明晃晃的黄底红字,煞有其事的写着“兴仁影业”,于困樵推开门走进去,里面是熟悉的陈设,铁质的货架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盗版光碟,还有些封面不堪入目的,就这么大咧咧地摆在最显眼的位置,生怕客人看不见似的。
于困樵又往柜台的方向走了走,那柜台是玻璃制的,物品杂乱无章的堆叠着,但可以从透明的玻璃下看到里面摆着书,大多都是些漫画书,但绝不是老少皆宜的漫画,从封皮就能看出来了,交织的身影,格外突出的表情,女人与男人、女人与女人、还有男人与男人。
屋里没人,静悄悄的,但于困樵没有折返,他轻车熟路地摸到柜台上的按铃,不轻不重按了三声,随后他站定,耐心地等待了一阵,约莫十分钟过后,里间屋的门被打开,烫着卷发的花衬衫男人边用手擦着嘴角,边往外走,看到是于困樵,他并不意外:“哎哟你来啦,这个月的稿子画的怎么样啦?”
男人声线偏软,但口音浓重,咬字时有些发音不准,封于修刚认识他的时候还要费力去分辨他说的话,不过现在已经习以为常,于困樵点头,他把一沓画稿从背包中取出,给男人递到手中:“给你,唐老板。”
“都这么久啦,你还系这么生疏呀?”男人笑嘻嘻地接过画稿翻看:“就叫我唐仁就好啦,或者小唐,他们都这么叫。”
于困樵没有接话,而唐仁也没有非要强求于困樵这样喊他的意思,手里的画稿被他一页页快速翻阅着,唐仁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于困樵闲聊:“你这个月画的比上次好啊,特别是身体线条,是不是看了上次我送你的光碟啊?”
“没有。”于困樵连忙摇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哎呀别装啦,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唐仁朝他挤眉弄眼的,但好歹接下来没再刨根问底下去了,于困樵松了口气,看唐仁把画稿收下,再递给于困樵一沓红色钞票,没错,这就是他赖以生存的工作。
这份工作还是唐仁主动找上门来的,于困樵刚搬来时总在这儿迷路,有次误打误撞地进了这家店,而且还正好碰见了场限制级画面,他被吓跑了,但手里的素描本落在了唐仁店里,第二日于困樵出去找,就看到唐仁站在巷子口等他,笑眯眯地说要给他介绍份工作。
起初于困樵是不同意的,但架不住唐仁好一番逻辑无可挑剔的劝说,挣钱嘛,不丢人,想搞艺术也得先吃饱饭活下去吧?再说了,谁说这种画就不叫艺术了?只要大众喜欢看的,都能叫艺术。于困樵被唐仁给说服了,稀里糊涂地接受了这份画黄色漫画的工作,刚开始他坚守着底线,只画男人和女人,但后来迫于生计,可悲的底线就一降再降,唐仁说,在这种地方,还是画俩男人最受欢迎了。
于困樵将自己这个月的工资接过,郑重其事地放进背包里,随后唐仁就有些迫不及待地跟他道别了,急急忙忙要回到里屋去,于困樵知道是为什么,他已经跟唐仁认识了一年多,自然该见的不该见的都见过。
比如唐仁刚刚推门出来时有些红肿的唇角,被擦拭抹去的可疑浓白,花衬衫的领口有些凌乱,露出一点点带着青紫色彩的牙印,还有没完全关闭的里屋门后,男人沉沉的一双眼。
那是唐仁的相好,唐仁喊他细伟,说他大名叫黄利辉,大大方方地将他介绍给于困樵认识,唐仁说很早之前,还在泰国的时候,他和黄利辉就在一起了。
在一起,这个词对于困樵而言,是一个遥远的、陌生的、又有些令他羡慕的词。
他识趣地从唐仁店里推门出去,不再打扰别人的好事,现在天色还尚早,对于去哪里,于困樵有些犹豫,如果是换在原来,他是会去喝酒,酩酊大醉一场再回家的,可上次酒醉捡回了封于修后,于困樵就没再喝过酒了,他现在手里有钱,其实可以去喝酒,再买两包烟抽。
他本可以这么做的,但于困樵却久久地停留在原地举棋不定,眼神迟疑地望向自己居住的,出租屋的方向。
等到天色从明亮的蔚蓝演变为干涸鲜血一般的深红色时,于困樵到了家,木门的吱呀声是欢迎回家的温馨提示,屋里空荡荡的,没人在,他把购置的一些食物蔬菜放好,剩下的几个袋子,于困樵将它们轻柔地放到沙发上。
那是于困樵买给封于修的衣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尺码是根本不需要思索的事情,在之前那几日的照顾中,于困樵早就对封于修的衣服尺码烂熟于心,他没坐沙发,而是在另一边的椅子上落座,因为沙发已经成了封于修的地盘,那是封于修晚上睡觉的地方。
自那日之后,封于修没再袭击过他,可也没怎么搭理过于困樵,他全然没有应该感谢救命恩人的自觉,但也许是因为伤势没能完全恢复的原因,封于修也没有离开于困樵的家,而于困樵做了或是买了两人份的饭菜,封于修也会吃,只是并不和于困樵有多余的交流。
他没再睡于困樵的床,转移去睡沙发,有时候于困樵半夜被噩梦惊醒,下意识转头看时,就能看到沙发上的封于修背对着他睡觉,沙发不算大,于是封于修只能弓起身体,那样子被于困樵在心底里暗暗形容为山猫。
封于修的确像只猫,随性且自我,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就会出门,于困樵在白天几乎见不到他,也只有偶尔在画稿的深夜,他会撞见封于修回来,封于修看到他,并不开口说话,只是坐到饭桌边,吃于困樵给他反复热了很多次的晚饭。
于困樵不指望着能喂熟一只时刻警惕且危险的猫,也没抱着能抚摸他皮毛的期待,但还是感觉到失落,他以为在这些时日的相处中,多少能得到野猫的友好对待,但没有,一丁点没有,封于修无视他,好像于困樵和这房子里腐朽的家具一样,除了会喘气之外,其余的可能没什么不同。
当然,如果是家具的话,是不会任劳任怨地给封于修洗衣服做饭的,但于困樵会,他很自觉地承担起了这种义务。在于困樵第一次给封于修洗衣服时,封于修看了他很长一阵时间,于困樵被他那种意味深长的注视盯的有些心虚,但最后封于修没说什么。他穿上了于困樵的衣服,对封于修而言有些宽大,在封于修夜晚背对着他入睡时,于困樵会悄悄地睁开眼。他隐约能从衣摆中,窥见封于修柔韧精瘦的腰。
于是那天晚上他做了个极混乱的梦,大片大片的亮色从调色盘中泼出来,大红、蔚蓝、明黄、青草绿、它们不断交织迸溅,在于困樵眼前炸开绚丽的花。
但封于修不常穿于困樵的衣服,只要自己那身衣服干了,他绝对会第一时间换上,也并不怎么在意那衣衫上有些洗都无法洗去的干涸血点。
就像野猫偶尔会睡在投喂他的人院子里,最后还是会回去自己的地盘,于困樵知道他留不住封于修,但照顾封于修让他感觉很好,让他感觉自己被需要,尽管封于修从未说过需要他做任何事,于困樵很甘愿自我奉献,哪怕封于修并不把这里当做居所,因为有他的出现,于困樵很少再感受到那种令人窒息的孤独。
于困樵特意等到了深夜,等封于修回来,像往常一样,封于修扫了他一眼便将目光给移开,径自去吃桌上于困樵给他留的饭菜,吃完后他也不会去收拾,封于修站起身,朝自己睡觉的沙发走过去,于困樵坐在自己画稿的桌子前,有些紧张地扭头看着,他看到封于修在沙发前站住,看了看那几个袋子,但没伸手,只是用目光打量了再打量。
那一瞬间于困樵甚至觉得封于修这样,好像猫在盯着从未见过的新奇事物。当然了,他本人不觉得自己这种形容很古怪,也不觉得自己实在神经的无药可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什么?”良久,封于修开口说话了,这大概是一个月来,封于修第一次主动跟于困樵说话。
于困樵条件反射地绷直了身体,早就打好的腹稿这时候又突然一个字也吐不出了,面对封于修的目光,他有些结巴了:“这、这是我给你买的衣服,以后你就不用穿我的了。”
封于修又用那种于困樵看不懂的目光注视他了,像是看到冬天的雪地里开了一株荷花,或是看到游泳池里清凉的水是滚烫的岩浆。
“你、你可以试试合不合身。”于困樵又强行逼着自己说出一句话来,仍然是很狼狈的结巴了。
回答于困樵的,是封于修干脆利落脱衣服的动作,他的皮肤在出租屋暗黄的灯光里却显出一种健康的色泽,不再是之前昏迷着的,微弱呼吸的状态,此刻的封于修更为鲜活,于困樵直直地看着,移不开分毫目光,但在封于修解腰带的时候他终于反应过来,急忙将头扭回去。
他好像听见了封于修的嗤笑声,随即是衣物的沙沙声。
但看不到不代表着无法幻想,特别是于困樵的想象力还比较丰富,只是伴随着穿衣的细微声音,他就能想象到一些画面,残缺却有力的腿,流畅优美的身体线条…这下好了,现在紧绷的不止是他的身体了,于困樵绝望的想,紧绷绷的还有于困樵的裤子。
新衣服被封于修给收了起来,他没有说谢谢,只是自顾自地睡觉了,仍旧是背对于困樵的姿势,而于困樵也因为自己脑中想象的画面心乱如麻,完全画不出任何东西,他又苦熬了一会儿,等某些热度消下,才悄悄地关灯,回到床上。
又是那种色彩绮丽的,迷乱的梦,在半梦半醒之间,于困樵听到水流的声音,他迷迷糊糊地微微睁开一点眼睛,看到的是封于修的背影,饭桌上已经被收拾干净,封于修正在洗碗。
他好像的确,得到了凶猛山猫的一丁点友善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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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于修再次跟他说话是一个星期之后,那天的封于修难得没有在清晨出门,破天荒的跟于困樵一起吃了早饭,在沉默的早餐过后,封于修待在沙发上,并没有准备去哪里的意思。
他跟于困樵说话时,于困樵正认认真真地洗着衣服,自己的和封于修的,那样子看起来很贤惠。
“你很擅长画画?”在封于修的声音出现时,于困樵还以为自己是终于出现了错觉,他反应了几秒钟,在确认封于修是在和他说话后,就赶紧点了点头,毕竟上次他没及时回答封于修的问题时,封于修对他所做的,还让于困樵记忆犹新。
“给我画张画。”是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而于困樵也并不觉得其中有什么问题,他正想理所当然地答应时,封于修却又表情奇异地补充了一句:“可以吗?”
这几乎让于困樵有些受宠若惊了,他急忙说可以,并且迅速地完成了洗衣拧干晾晒接下来的一系列行动,在将手擦干净后,于困樵坐到自己画画的桌子边,在废稿成稿中艰难找出一张洁净的画纸,他问封于修:“你想让我画什么?”
“我的妻子,沈雪。”封于修说。
他念出自己死去妻子姓名时,语气温柔的好像就是在亲吻一片轻软微凉的雪花,于困樵把头低下去,听封于修说话,这大概是封于修对他说过的最长的话了,封于修连眼神都变得温暖起来,他说想让于困樵画一张坐在椅子上的沈雪,手中捧着一本书,但目光没有落在书上,应该是在看前方的。
于困樵明白过来,这应该是封于修曾和妻子相处时的回忆,作为艺术家的天性让他很快就了解了封于修为何会这样做的想法,记忆不能永远封存,它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逐渐模糊、消逝,也许封于修是怕有一天,回想不起和妻子在一起的时光。
铅笔尖在纸上轻盈地落下线条,于困樵有些嫉妒地想着,封于修的妻子,雪,沈雪,真好,哪怕她死了,也会有人永远记得她,封于修永远记着她,至少现在,她在封于修的记忆中绝不会褪色。
不像他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哪怕有一天死在这个出租屋里,大约也并不会被人立刻就发现,也不会有人到于困樵坟前哭泣,更别说有人会记住他。
于困樵默默地画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等他完成,递给封于修后,他第一次见到封于修那张惯常淡漠或是阴戾冷笑的脸上露出了怔然的表情,封于修轻轻抚摸着那张画,又怕手擦花了铅笔的线条,只是虚空地,一次又一次轻轻地拂过,神色里流露出某种怀念。
于困樵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封于修的这种表情。
直到过去了很长时间,封于修似乎才从那种幸福的回忆中清醒过来,他拿着于困樵的那张画,又抬眼看了于困樵很久,对方并不习惯这种注视,甚至是有些瑟缩害怕的,封于修看着于困樵那双墨黑色的眼睛,眼尾有些下垂,所以常是一副有些畏缩加可怜的神情,而于困樵的眼睛在望向他时,大多都是小心翼翼地讨好。
“谢谢。”封于修说。
他看到于困樵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但也不想再多和于困樵说什么了,封于修拿着画转身,坐到了窗边去,有夕光会照过来,那里是唯一能照到光线的地方。
封于修就这么坐着,将画着沈雪的纸,轻轻地放在自己的心口处,他微微闭上了眼睛,在橘黄夕阳光的照射下,封于修的侧脸甚至是温柔的。
于困樵怔怔地看着他,忽然又拿起了笔。
这次于困樵画的是封于修,只是他不敢让封于修发现。
在画完后,他将这张画藏到抽屉里,然后继续画自己的稿子,素描纸上,屈居人下的男人的身体线条被他勾勒的精壮完美,那副身体的线条,其实有几分像封于修。
如果他们能一直这样和平下去,其实也不算是件坏事,但这是在没发生“那件事”的情况之下,那天的于困樵灵感枯竭,再画不出什么激烈的线条,他焦躁不安地抽了好几支烟,在屋中来回踱步地走了一阵,墙角堆放的杂物吸引了于困樵的注意力,那里放了几盘光碟,是之前,他交稿的时候,唐仁免费送给他的“好东西”,但于困樵一直没看过,那几张光盘就这么被弃置在角落。
唐仁之前说,为了灵感,也要看看,之前于困樵不赞同,但现在…他似乎真的已经有点走投无路,于是他捡起其中的一个,将光盘放进放映机,盗版的光碟先是呲呲拉拉的放了一阵雪花点,然后不带任何前戏的直奔了主题。
于困樵瞪大了眼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个男人在床上抵死交缠的这种画面对于困樵而言实在有些刺激的过头,这张光盘里的两个主角没玩什么特殊花样,就是最原始的活塞运动,上位的男人用粗大的阴茎不断鞭挞身下的男人,闷哼声,喘息声,还有粘稠的液体水声,于困樵面红耳赤的,他有些慌乱,但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拿起草稿纸,准备记录一些动作,用在他的黄色漫画上。
但画着画着,于困樵却不自觉地开始陷入某种幻想。
低头就看不到两个男人做爱的画面,喘息声却仍能听见,于困樵不自觉地开始将自己代入上位的那个男人,下位的那个人,应该有精壮的身躯,拥有别样美感的线条,他应该能伸出冰冷的手去触碰温暖火热的赤裸皮肤,然后…然后再分开那双有力的腿,一股脑的顶撞进去。
于困樵幻想的那个人…那个人是封于修。
他硬了,在裤裆中间顶出一个隆起,身下不容质疑的火热与坚硬明晃晃的反应着于困樵此刻肮脏的想法,他想跟封于修做爱,他想操封于修,这种感觉大概是从第一次在那个雨夜见到浑身是血遍体鳞伤的封于修时,就已经在脑中产生了,只不过那时被于困樵给压抑着。
封于修不在,于困樵抬头看了眼墙上的表,据封于修一贯的作风,还有好几个小时,封于修才会回来,他呼吸粗重地左顾右盼,看似漫无目的,可目光却精准地望向封于修躺着的那个沙发,那里放了一件封于修的T恤,还未来得及洗。
恐慌、罪恶感与难以言喻的兴奋,于困樵心情复杂地,却坚定地一步步走过去,他颤抖地将封于修的那件衣服拿起来,随即他就闻到隐约的血腥味,与封于修身上的气息交融,让于困樵更硬了。
他坐在沙发上,情欲迷失双眼,却头脑清醒地解开自己的皮带。
当碍事的一切终于被剥离时,于困樵长出了一口气,他的手握上自己的性器,开始缓慢地撸动,于困樵鲜少自慰,仅有的几次也是因为实在要纾解性欲,可这次不同,这次是T恤上属于封于修的气味让于困樵情难自禁,他将T恤的一角裹到自己的阴茎上,想象自己之前曾窥探到的,封于修那截精瘦柔韧的腰,如果封于修坐在自己身上起伏,用那样的腰身去摆动吞吐于困樵的性器……
想到这些,还有想到这件衣服就曾穿在封于修的身上,于困樵失控地加快了撸动的速度,待到传来熟悉的,想要释放的快感时,已经来不及收住,他射在了封于修的衣服上,浊白的精液浸透了黑色的T恤。
释放一次的于困樵并没有满足,他喘息着,不多时,就又硬起来,这回于困樵想到的,是之前他喂药时,吻过很多次的,封于修的唇,意外的柔软,同样柔软的是封于修湿润温热的舌头,于困樵记得那柔滑舌尖舔舐自己手指的感觉,只是之前他一直不敢承认,其实当时他就隐约硬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桌上的电视仍在放映着两个男人做爱的画面,喘息与呻吟,同样还有于困樵低哑着嗓子的喘息声,他目光紧盯着那件T恤,黑色布料上星星点点溅着于困樵的精液,这让他开始幻想赤裸的封于修,如果封于修皮肤上也被他的精液溅上会如何呢?麦色与浊白,没有亮色碰撞,在于困樵脑海里却也能成为一副画。
他实在太投入,几乎整个人都陷入到干封于修的幻想里,因而没注意到封于修无声无息地进门,早就说了,那扇破旧的木门只会在于困樵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他像只山猫,脚步轻巧地接近于困樵,因而封于修就看到这样的画面,于困樵拿着他的衣服,喑哑地喘息着,在自慰,通过那衣衫上的液体来看,还不止一次。
“于,困,樵。”
那是封于修第一次念出于困樵的名字,一字一顿,近乎是咬牙切齿的。
于困樵一惊,他起码应该徒劳无用地站起来解释的,但几乎就是听到封于修念出他名字的一瞬间,于困樵就射了,在这种时刻,这种要紧的关头,于困樵甚至还能有闲心去想,封于修念了他的名字,尽管不是温柔的,可那声音也很好听。
在射了之后于困樵终于狼狈地站起了身,将自己凌乱的裤子给整理好,他转过身来面对着封于修,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可无论什么话在此刻看起来都太苍白,封于修那双向来凶戾的眼睛此刻阴沉又冰冷,他抬手,忽然扇了于困樵一巴掌。
他习武,哪怕力气不重,也足够让于困樵吃苦头,于困樵捂着疼痛的右半边脸,却支支吾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是比封于修高的,可气势上却比封于修矮了很多很多,封于修几乎是在居高临下的看他,用那种鄙夷,或是不屑的眼神。
但就是在这样的疼痛中,这样的目光里,于困樵低着头,可封于修清楚地看到,于困樵又有了反应。
“你他妈真是个变态。”封于修冷冷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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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的灯一向是偏暗的昏黄色调,有几只扑闪着透明羽翼飞蛾正围绕着灯光飞来飞去,渴望被灯泡的滚烫表面烧灼翅膀,即使最后落得无法飞翔的下场,但在迎来死亡之前,暖盈盈的光芒总是诱人且甘美的。
电视上画面仍在播放,不堪入耳的声音在屋中一阵阵回荡着,但此刻于困樵耳中听不进别的声响,封于修阴沉沉注视过来的目光让他窘迫地低下头,那句骂声却让于困樵沦落到更为难堪的地步。分明脑子正警铃大作地叫嚣着要他弥补,道歉,做无用功的挽回,可封于修的话却只让于困樵感到可耻的兴奋。
因为在寥寥可数的,封于修和他的全部对话里,几乎都离不开有关沈雪的话题,可这次不一样,封于修终于正眼看他,哪怕是冰冷的危险的,那也是给于困樵自己一个人的。
变态,这就是封于修对他的评价吗?于困樵愿意接受,因为无论好坏,这都是封于修给予他的,并且只是给他的。
那么接下来,封于修会怎么做呢?脸上火辣辣的痛感犹在,于困樵想,也许封于修会再痛打他一顿…不,按封于修的性格,他做了那种出格的事,也许封于修会直接杀了他也说不定。
在封于修没有下一步动作之前,于困樵用唯唯诺诺的语气小声说了句对不起,这种无力的道歉实在苍白,他为自己的这种行为找不出任何可以辩解的理由,于是只能说对不起,重复了好几次,直到封于修失去耐心,封于修喝道:“闭嘴。”
于困樵听话地住了嘴。
封于修又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下方定格了一瞬,随即眼中再次涌上怒火,看起来好像随时要杀死谁,或者折磨谁,或者折磨谁之后再杀死,于困樵在这种阴冷的目光下隐隐约约地颤抖着,若不是这些行为,封于修会认为于困樵现在的表现是在害怕,毕竟这个男人就是这么懦弱胆小的一个人。
可事到如今,封于修又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他不知道于困樵的这种颤抖,到底是不是来源于恐惧。他知道于困樵不算个正常人,正常人不会把杀人犯捡回家,甚至承担起做饭洗衣服照顾他的义务,起初的封于修并不明白于困樵的目的,但他伤未痊愈,因而选择对于困樵的所作所为冷眼旁观,他不怎么管于困樵要去做什么,就像他不关心路边的一棵草,或是一只流浪狗,谁会有那个闲心去关注它们?
可就是封于修所认为的,畏缩的,怯懦的于困樵,做了出乎他意料的举动,彩色电视里直到现在还不断播放的画面,两位主角已经结束,现在情节重头开始,当然,还有那件他穿过的黑色T恤,于困樵给他买的,而上面,于困樵留下的白色污迹也实在显眼。
这些行为至少说明了一点,于困樵显然是个同性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封于修是个痴迷武学的疯子,他不关心外界任何事物,但不代表他毫无社会经验,之前也不是没见过这种人,但他们选择的对象大多都是白净秀气的男人,通过于困樵的种种行为表现,封于修确认了于困樵喜欢男人的事实,但那件衣服也说明了另一个问题,不管是不是饥不择食。于困樵对他是有想法的,尽管封于修不清楚这种想法来源于哪里,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冷眼望着于困樵,这男人即使站着,也永远微微有些佝偻着身体,从不敢挺直腰背,不敢直视别人,那双眼角微微有些下垂的黑色眼睛,有时会让封于修想到狗,而于困樵眼眸中流露出的,极度渴望被爱的情绪,又让封于修给狗这个形容词前面附上一个新身份,也许这还是条流浪狗。
令人讨厌的点就在这里,一条极度缺爱的流浪狗,只要稍微给予丁点好脸色,他便冲你摇尾乞怜,想要认主,于是后续收拾起来就变得很麻烦,哪怕是厉声呵斥或者驱逐殴打,除非能一了百了的解决掉,否则他会一直阴魂不散地跟在身后,如何也撵不走。
封于修的眼中隐隐有暗光流动。
他能用很多种方式把于困樵杀了,或是先折磨一阵,再让于困樵满怀痛苦悔恨的死去,算是作为他对于困樵这种冒犯行为的报复,但于困樵又偷偷地抬起眼来看他了,于困樵有着一双哪怕是封于修,也不得不承认的漂亮眼睛,此刻那墨黑的眼中湿漉漉的,看起来有些讨好的可怜,这样一双无害的眼睛让封于修会恍惚的想起沈雪。
他想起沈雪濒死的那一刻,形容枯槁,憔悴苍白,是封于修不敢去看的脆弱与枯败,他无疑是爱沈雪的,爱她的温柔,爱她的美丽,爱她漂亮的眼睛,可这样的日子实在太痛苦,是封于修无法支撑坚持下去的痛苦,于是他伸手扼住沈雪的脖颈,他在病中的妻子,纤细的脖颈在他掌中,是一朵易折的莲。
那时的沈雪本能地挣扎着,那双漂亮而忧郁的眼睛同样也湿漉漉的,她望着他,一直望着,直到封于修最后猛地用力,沈雪的眼睛就那样一点点失去光彩,像一朵莲花般凋零。
身患绝症的沈雪,痛苦挣扎的沈雪,他亲自结束了妻子的生命,从此再也没有人用那种眼神注视过他,直到遇到于困樵,直到封于修遇到于困樵,他再次被那种湿漉漉的眼神凝视,且温柔包裹。
封于修沉默,目光在于困樵,和被扔在地上的黑色T恤间,来回巡梭。
于困樵等待封于修给他这场罪行定下最终的宣判,他从男人锐利的目光中窥见隐约的杀机,但那柄悬在他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没有刺穿他的脖颈,砍下他的头颅,封于修只是伸脚,用鞋尖点了点那件黑色的T恤,动作像是触碰到什么恶心至极的垃圾,甚至有时候巷子里那些乱丢的垃圾混合物封于修都没这样嫌恶过,他甚至能熟视无睹,再面无表情地踩过去。
“把它烧了。”封于修说:“我不想再看见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