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们不是婚后就再没回去过吗?”刘蓓拿刀切牛排的声音很刺耳,仿佛整个餐厅都能听见。刘娜像是并未听见她说话,继续自顾自地品尝美食。
刘蓓似乎也感到了无趣,很快就转移到了另一个话题上:“对了,我听说姐夫这次没能聘上副主任。唉,姐夫马上就四十了吧?我听晓斌说了,这年龄一过,想要再升迁就特别难了。”
刘娜心里本来就因为这事膈应着,此时听她一说,便放下刀叉,盯着她的眼睛,忍不住说:“你家那位大领导既然都知道了,他手上有权有势,怎么就没想着帮你姐夫一把?”
这话倒真是令刘蓓有些手足无措,不过她脑瓜子转得快,立即咧嘴一笑:“你这是想让我家晓斌犯错误呀。”刘娜也嘿嘿一笑:“那不就成啦?你家那位帮不上忙,我们又没有半点关系,还不允许安安稳稳做个小老百姓呀?”
刘蓓又何尝听不出她这话里的讥讽意味,却并不计较,反而变本加厉地说:“姐,你现在就真没后悔嫁给姐夫?”刘娜浅浅一笑:“当然后悔呀。可后悔有什么用,孩子都这么大了,你总不能让宇儿成单亲家庭的孩子吧?”
“现在单亲家庭遍地都是,你也是时候为自己和宇儿的未来打算了。再说宇儿也大了,他能理解你的。”刘蓓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我觉得妈说得对,你不能再耗下去,青春易逝,容颜易老。再过两年,你就是想重来,也来不及了。”
刘娜竟然连连附和着点头。刘蓓以为她听了进去,于是又继续说道:“你是不知道,现在的优质单身男青年多得是,不仅工作好,而且形象好。到时候我给你多介绍几个,你自己选。”
“那么好,你怎么自己不选?”刘娜以玩笑般的口吻问。刘蓓却说:“我家晓斌多好呀,虽然不是挺帅,但也还看得过去吧。其次工作能力也强,对我也好,我才不舍得把他给换了呢。”
“好好好,你家晓斌什么都好。”刘娜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刘蓓又补了一句:“姐,我刚刚跟你说的事,你可一定要认真考虑,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
韩姝半小时前给韩世川发过消息,韩世川回复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韩世川和秦大发仍无踪影,韩志飞和韩姝在病房里陪着老人,实在是等得太久,加上又饥肠辘辘,于是出门找了个路边餐馆随意对付了一口,然后给老人带了一点回去。
老人的视力也不大好,双眼虽然始终睁着,眼珠却许久不曾转动一下。
韩姝将饭菜递给老人,老人却没伸手去接,她只好亲手给老人喂饭。韩志飞见状,没好气地说:“长这么大,都没见你喂亲妈吃过饭吧?”韩姝反问他:“你喂过?”他却又说:“咱妈精神好着呢,不用人喂。”
老人牙口不好,咀嚼的很慢,可刚吃了没两口,忽然哽咽起来。韩志飞沉声呵斥道:“哭什么哭,有这么难吃吗?”
韩姝瞪了他一眼,问老人:“大妈,您怎么了?要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老妇颤抖着抬起手抹去泪水,却一言不发。韩姝看着老人浑浊的眼睛,忽然猜到她定然是想到了自己的儿子。
“大妈,您多吃点,三哥他们买到了药,已经在回来的路上。等您病好了,养好身体,一定可以等到儿子回来。”韩姝话音刚落,老妇一时又没忍住,竟然嗡嗡地哭出了声。
韩志飞在一边本来就心烦意乱,这会儿看到眼前一幕,差点没发火,幸亏韩姝及时用眼神制止,才极不情愿地将火焰压了下去。
“闺女,多谢你,谢谢你们。”老妇总算是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且口齿清晰,“要是我儿子也能跟你们一样孝顺就好了。这么多年,他不走正道,也不听劝,结果出了事。我早就已经当他死了。”
“哎,你可别咒他死,他死了我找谁要那些钱?”韩志飞陡然抬高音量,“混蛋玩意儿,你最好给老子活着出来。等到了那天,要是还不了钱,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老妇吃了两口,就再也吃不下。韩姝劝她再多少吃点,她却摇了摇头,又将脸偏向一边,像是很累的样子。
“大妈,您想睡就睡会儿吧。”韩姝放下碗筷,望着老人微闭的眼睛,“等您的病治好了,有机会您还可以去看看儿子。”
老人也许是听了这话,猛然睁开眼,眼里闪着一丝灼热的光,可那丝光亮又很快转瞬即逝,无力地说:“不去了,不去了。去了,看见了又能咋样呢?我早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就当他死了吧。”
韩姝不知该如何安慰老人,她能理解老人的心酸和痛苦,若不是失望到极点,一位母亲又怎能说出如此绝望的话。
韩志飞突然起身出去,也不知干什么去了。
韩姝今天在了解赵平的家庭后,对他如何走出那个贫瘠的村庄,以及他又如何从一位春风满面的项目经理,最终堕落被关进大牢的人生履历心生兴趣。
于是,韩姝跟老人说:“您跟我讲讲赵平的事吧。”老人却良久无言,就在韩姝以为她不想说话时,忽又开口问道:“闺女,你们是打哪儿来的呀?过来远吗?”
韩姝答复:“也不算太远,就隔壁的巴山镇。”老人像是在努力回忆,浑浊的眼里飘浮着一层薄薄的雾水,悲叹道:“平儿本来是个好孩子,上进、心好,也孝顺,可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赌博,都变了、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