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宾然与张若心从外地抽了药方药材过来,连夜赶到别院的时候室内正挂起一片素缟,院子里人人肃穆。两人心中有了强烈的不安,陆宾然急速去寻谢令殊。 “什么?”张若心以为自己听错了,急的抓住女侍的肩膀,惊恐问道:“你说真小郎?他怎么了?” 张若心呆若木鸡,再多的话也听不进去了。如离魂一般幽幽来到正堂,看见乌漆的棺木停在那里,整个人虚脱了,脚下一软。 一看是双眼无神,一脸不可置信神情的张若心,大滴大滴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方才擦过的脸上,又润湿了一片。 真小郎自出生便断了亲缘。母亲骤然离世,父亲不管不顾。三岁来点的时候,殊郎君让她自请出府带着小郎来别院。从此她虽是别院作主之人,但感念公主与郎君,照顾小郎犹如亲子。 “呜呜呜呜…”刘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这里是佑真的灵堂,黑漆木的地板擦的干干净净,四周点上了无数蜡烛。他静静地躺在灵堂中间的棺椁里面,覆着素白罗被。神色安稳,面色如新。像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他们四人算是青梅竹马,后来也是知道佑真身体和智力上有先天不足,虽然比佑真还小一些些,但总以阿姊自居,给他带好吃的,引他摘莲蓬,捞小鱼…她喜欢与他玩乐…她和建康的女娘郎君们都玩不来,他们嫌她粗鲁,不同文墨。 只是她从泯悲寺回家后许久没有外出了,偶尔来别院,也是匆匆就走。她不愿看谢令殊,总是与他错开时间来。佑真时常抱怨兄长阿姊不一同陪自己玩。 她与刘姑抱头痛哭。 天命难违,慢人一步… 身后的脚步传来,太熟悉了,她不用思考便知道是谁。那人的轻身功夫极好,布鞋踩在地板上,如片叶沾地。旁的人根本听不出有人走动,她以前也是听不出的,究竟是哪一天,好像凭着感觉就能知道他来到身边的呢? “小真没了,呜呜呜…”张若心含含糊糊地哭着。 “那你呢?”她抬起头,希望他不要离开自己。 “我与你一起吧。” “…常以威神力,救拔诸众生。得离于迷途,众生不知觉,如盲见日月…” 带着对逝者的心疼惋惜,和来世美好的祝愿,俩人相和念了三遍。 虽然夜深人静,但刘姑e把府邸安排的井井有条。众人各司其职。张若心不愿回房,陆宾然顾着她体力透支,室内寒凉,引着她坐在廊下。 身边的佳人已经哭的睡着了,呼吸渐渐平稳。此月盈亏轮回,总有往复。可是他们的时间,却是一去不回了。或许这便是他们最后相处的时光了,他乞求太上道君:愿建康张若心四季常安康,岁岁不知愁。臣陆宾然志心皈命礼,妄求无上大道,苦炼其身。一切世间痛苦磨难,加诛我身,一切邪祟妖魔,不近她侧… 拉扯间,陆宾然袖子里掉出一支木簪。他自己是没发觉得,可张若心看见了,她昨天就悄悄看见了,陆宾然细心给它上了蜡油,供在祖师牌位前,跪着念念叨叨老半天。 忽梦少年事,梦醒泪阑珊。 原来是松木簪子啊,簪头是一对比翼齐飞的鹤。她十四岁没有收到的东西,在今天拿到了。这支簪子,原来是这样的吗?虽然没有眨眼睛,泪水却又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滚落下来。 “你真的要为她舍弃大道?”说话的是谢令殊。 “师傅临终前将紫衣法袍与我保管,我…我…”对面的声音犹豫了起来。 “你是建康道教正统的继承,本来不需我来提点…”他为何还不住口?张若心只想捂住谢令殊的嘴,然后将他套进麻袋狠狠教训一顿。 虽然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但希望的火焰仍旧不愿熄灭。翌日,她一直憋气到了傍晚,见陆宾然依旧没送她簪子,打着圈圈地问他。 张若心忍着泪,只等他走远。才冲进了寝房哭了一天 他不是俗世之人,她早就知道了。只是有人求大道长生,有人求高官厚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