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很大,能容下叁人围坐,谢溶挣扎着不肯进来,推搡间沾了泥水的衣裳弄到萧法继的宽袍上。 还未来得及说话她便倒下了。 小女冠匆匆进了房里来对她耳语了几句。徐夫人把手里的活交给了一旁的保母,急急出门去了。 徐夫人与杨夫人并坐在中厅,下首坐着郑夫人。叁人齐齐跪下叩头,说明一番情况后杨夫人立刻差了骑术好的护卫连夜送信给谢峤与谢令殊。 大嫂杨夫人更为年长,也是建康本地人,知晓些旧事,萧法继此人疯疯癫癫,横行霸道。有次竟然在朝堂之上脱去衣衫披头散发伏地大哭。 这个清明焦躁的尚不止这几位。入夜开始建康宫清居殿内时有时无的哭泣声就没停过,从隐忍呜咽到呕哑嘲哳持续了半宿。寝殿内的内监都被赶了出来。齐齐立在门口。 “陛下万安:吾常静思己过,深感罪孽深重。而今与万千将士同进退,为君抚慰民心,不觉苦乐。奴生于微贱,幸君垂怜常伴左右,闻君体抱恙,奴尝寄千里之思于信望陛下安寝幸食。有生之前若得相见,必结草衔环以报!子升叩安。”信写到后面,一手妙笔断断续续,有墨渍晕开的痕迹,想必是笔者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滴到了信笺上。随着信笺一起送来的,还有手抄的小楷《地藏菩萨本愿经》。有好几卷,字体秀丽精妙,甚至无一字错。必然是极其用心的。 实在没有什么遗漏的了,盍眼睡去吧… “建康宫的内监来消息,陛下召您去清居殿!”外间通报的人看已深夜,不敢高声通报。 下了马车一路疾走进入清居殿,雨还在继续下着。怕手里拿的经卷遭淋湿,谢令殊脱下外衫卷起抱着。谢饶给他打着伞,趁着换手的时候,把头发松了,衣带也扯乱了不少。 睡不着,不能睡。一闭眼就是高祖萧振赤红着双眼怒责他同室操戈,画像留下了血泪。先昭诚女君胸腹淌血,挣扎着问他为何让自己与腹中胎儿做人质?为何不救自己!一眨眼还是那张面貌,只是更加稚嫩,衣衫也是近年时兴的样子:阿叔,救救我儿!救救我儿!一卷《地藏经》越念越乱! 殿门被他推开了,门口的青年怀里抱着衣衫,头发只系了发带,中衣下摆尽数润湿,鞋子也湿了。借着烛光看他,眉目疏朗,脸颊好似又消瘦苍白了些。 眼前人看他招呼自己,犹豫了一下。脱下湿漉漉的靴子,光脚走进了殿里。脚步先踏出去,留下两只湿印,刚踩下第二行,衣摆的湿痕又把它拖掉了。 他也被驯服的很好,做了自己的左膀右臂。他的政绩考核永远名列前茅,而今他是他的侍中,将在禁宫中值夜,又能时时见他了,他会去做他吩咐的任何事,是他的第二双手。 “思行,思行…”梁帝的眼泪大颗大颗地从凹陷地眼眶里流了出来。 “阿祖,可是不好睡了?”他缓下声音,用着十二分的柔软语调哄着他:“思行为您守夜。”说罢,把衣服放在地下,着手去收拾散落的经卷信件。 谢令殊看见打开的经卷时就知道朱益那厮又来信了,果不其然。虽匆匆一瞥,但还是能看到他写了什么。如此难耐了吗?一天也等不得?好在自己在钟离郡和仁州那边的消息都比较灵通。他们并无越界之举。 “…奉请药上菩萨奉请弥勒菩萨,南无药师会上佛菩萨e,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 看梁帝已然睡去,谢令殊招呼外面值夜的大内监王禧进来服侍。 “今日我来守夜吧,劳烦王内监给我拿一套干净的衣衫和鞋 第二日梁帝起来时,谢令殊正在拂尘进香。透过明黄的罗帐,他看到一个身长如玉的背影。“为何他不是我的孙儿?”心中又是无边的遗憾。 她睁眼,坐起身来。看到四周香帐华床。这?这过了多久?谢启呢?谢意怎么样了?有没有郎中? “你们是谁?”谢溶看那些侍女马上就要上手来拖她下床,也不顾着问其他的,厉声道:“别碰我!都远一些!”只可惜昨夜淋了雨,嗓子有些哑了,这话听起来未免弱气了些。 外间走来一个服饰不同这些人的女侍,行了个作揖礼,开口道:“谢家娘子,汉阳王见尔等风雨夜奔十分辛苦,请您先来府上做客,等家人来接您。” “那是男宾的事情,具体我等不知。娘子若有问题,不如整妆见过我家大王再议?”虽是商量的口气,但也并不客气。不过谢溶大概能确定谢启还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