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呀,好好好,真不愧是我闺女,运气就是好!”
虽说押对题的是自己,但池秀才夸的却是女儿,在他看来,自家女儿什么都好,自然怎么夸都不为过。
回了家,同样的好消息被告知给许氏,让许氏也跟着开心了一把。
哪怕大家都知道,仅仅一道题并不能决定所有,不过谁管他,开心就行了。
院试过后池梨总算能真正轻松几日。
乡试每三年一次,去年已经考过一回了,下回乡试得等到两年后的八月份,不管池梨院试过没过,现在都还早,即便再着急学习,也不差这几日。
所以几乎是算着时间,院试一过,池梨就立马被张大宝约出去玩。
近日府城新开了一家银楼,里头有很多来自京都的时新样式,很得城里那些夫人小姐们的喜爱。
为了犒劳辛苦读书考试的女儿,许氏给了池梨二十两银子,让她自己上银楼买两件自己喜欢的首饰。
家中虽也有按季给池梨添置衣裳首饰,但自己选的跟母亲给她选的还是不一样,所以池梨很开心地收下银子,高高兴兴地出门与张大宝逛银楼去了。
也是这时,她才露出些这个年纪该有的小女儿样,惹得许氏不住发笑。
“梨儿,这边这边。”
今日是张家派马车来接人,池梨一带着丫鬟出门,就被早早等候在自家马车上的张大宝的呼唤声给吸引了去。
她走过去上车,丫鬟则坐在车门处,与张大宝的丫鬟待在一起。
一进车厢,池梨就被张大宝拉住手,关心地问:“听我表兄说此次院试难度很大,好些学子都没考好,伱怎么样?放心,实话说出来,我不会嘲笑你的。”
“我也说不好。”池梨摇摇头,道:“但我已尽力了,我爹看过我默写出来的答案后也说最后结果可能在可与不可之间,端看考官最后如何判定。”
其实还有句她爹的原话没说,池秀才当时还道女儿的具体名次还需看同届考生的发挥水平。
院试也是只取前五十米取录,若是大家都发挥不好,那么相应的取录分数线也会被整体拉低,那么池梨即便也被难题困住,但也并非没有半点希望。
只是这种过于看运气的猜测在具体结果出来前无法被准确预测,所以池秀才只是私底下与女儿说了一嘴,就没再提及。
听闻池梨这么说,张大宝就大概知道情况了,她也不说那些虚话,安慰她一定能过或者下次再努力什么的,干脆转移话题聊起了一会儿要选个什么样式的首饰。
“我想买只钗,还要一对镯子,最好再来对耳环,前些日子我娘给我做了一个银狐披风,好看得很,但我妆匣里没有能配的首饰,所以这回可得好好挑挑。”
池梨想了想自己有没有缺的首饰,最后发现自己的所有妆匣基本都给她娘给塞得满满当当的,压根就不缺什么,只能道:“我等去看了那边的首饰样式再说。”
若有看到喜欢的,她自然会买,若没看中的,那就当陪张大宝逛逛。
加上母亲给的钱,还有池梨原有的,与回家后一点点积攒下来的零钱,池梨身上差不多有八十两左右,这些钱足够她买下任何自己心爱的首饰,不过池梨此行出门还有另一个目的。
给她娘买生辰礼物。
许氏是年底接近过年时出生的,所以每年生日都很晚,而池秀才的生日则在年初,池梨从京都回来前已经错过了。
到了银楼,可以看出这家店的生意不错,来来往往的都是穿着富贵的夫人小姐,其中年轻小姐居多。
“梨儿走,我们快进去。”
张大宝亲昵地挽着池梨的胳膊,走进银楼内。
两人刚一进门,就有一位侍女模样的清秀女子走上前来招待,她向两人福身一礼,柔声问道:“两位小姐好,不知二位可有何属意的首饰?”
垂下的目光无意间瞥见两人腰间的印章,顿了顿,随后侍女的态度不着痕迹地变得更加恭敬,还隐隐有些敬佩。
池梨敏锐地注意到侍女的变化,有些意外于对方的见识。
不过想想也是,能在银楼里当侍女的,就跟酒楼小二一样,多多少少都需要些眼力见,能认得这印章也不为过。
原来,池梨与张大宝腰间的印章正是两人考过府试,成为童生的标志。
童生虽不像秀才那样有各种特权,但也有别于一般人,依照朝廷规定,但凡童生皆可获得官府统一制作分发的印章,以此来代表其身份,也是一种鼓励。
若能得中秀才,这枚印章还能拿去官府换成秀才印,那才是真正代表一位读书人踏入士级阶层的证明。
当然,令那侍女产生敬佩的不是小小一枚童生印,而是这童生印的拥有者,竟然是两位女子。
这意味着她们做出了大多数女子都做不出的壮举,走出闺房,踏出了向着仕途的步伐,还与那些男子们竞争成功,在读书人圈子中占据一席之地。
显然,能认得这童生印的人不少。
毕竟能进银楼里买东西的基本上都有些家底,好些人家家里就有读书人,还有些是有功名的人,自然认得童生印,所以池梨与张大宝在不知不觉之间,竟是隐隐成了众人的瞩目点。
角落里似乎还有些窃窃私语传来,但都被两人无视,她们一起来到展示饰品的柜台前,慢慢地观赏起来,看到有喜爱的首饰,在问过随行的银楼侍女后便戴上试试。
来回看了两遍,最后一人挑了几样打算去结账。
张大宝看中了一对带元宝铃铛的镶玉银镯,还选了一支飞鸟金钗,池梨则挑中了一个祥云金镶玉手镯,还有一对小巧的珍珠带银流苏耳环。
这银楼名叫银楼,但内里除了银饰,也是卖其他金玉珠宝首饰的。
问过价后,池梨的东西要贵一点。
因为她选的金镶玉手镯比较贵重,要价三十五两,耳环倒是便宜些,要价二两。
而张大宝的东西加起来总价不过二十八两。
两人都带足了银两,正结账时却被掌柜的告知主家给她们打了折,最后两人所买的东西只需给原价的九成即可。
对上两人愣神的目光,那位面容已经染上岁月痕迹,却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秀美模样的女掌柜笑着道:“我家掌柜的最佩服有学识的女子,奈何她自小只钟爱做生意,读不进书,无法经受读书的苦,但对于二位童生娘子却是极为佩服的,所以命小的一定要给二位打个折扣,就当彼此认识一下。”
“既要认识,为何不让你主家自己来?”张大宝问。
她开始对掌柜的背后那位主家感到好奇了。
既然那人知晓她二人身份,还身处于银楼之中,那么对方必定刚刚也在这银楼里见过她们,那为何藏头露尾地不出来见个面?
“实在对不住的,放在主家本是有意自己去结交二位童生娘子,奈何突然有些事不得不匆忙离开,只能临走前吩咐小的记得给二位所买之物打个折扣。”掌柜脸上露出点无奈的模样,为自家主子解释道。
池梨能看出对方并无恶意,也确实只想单纯跟她们示个好而已,但她不愿接受陌生人都恩惠,谁知道现在贪了小便宜,以后会不会因此吃亏呢?
且她们又不缺这点钱,实在没必要。
所以最后还是婉拒了:“贵店主家新意我们心领了,但实在抱歉,这些东西还是该多少钱就算多少钱吧,若掌柜的实在为难的话,我们也能换家店买东西。”
此话一出,掌柜的也看出池梨她们态度坚决,没办法,只能依旧原价照收,然后再将人恭恭敬敬地送走。
“梨儿,你说那家店的主家是什么意思?”
出了银楼,张大宝才问起池梨来,她也不蠢,能看出对方主动示好的态度,只是拿捏不准对方的真正意图。
“没什么意思,也许这只是人家的一场心血来潮,过了也就忘了,莫管了。”
池梨说得很对,之后过了几日见周围都没什么人特意接近过来,张大宝就明白今日银楼里的遭遇,应当真只是对方主家的一次心血来潮罢了。
也许人家也是很少见到能考中府试的女子,还一次见俩,所以出于猎奇心理,才起了交好之心,后面被婉拒后就没再有什么表示。
此事很快就被池梨忘在脑后,她家里现在又陷入之前每回她考试放榜时的状态。
着急等成绩中……
在院试过了半个月后,放榜日终于要来了。
几乎所有人都提起了心,能不能得中秀才,可是决定参考学子能不能真正实现阶级跨越的分水岭,这对于无数人,无数个家庭而言,都是决定命运的时候,由不得他们不紧张牵挂。
这一次,池家没再在家里等着送喜官上门。
池秀才亲自上阵,带着两位身材高大的壮汉护卫,一路冲挤进最前头,与一堆人挤挤挨挨挤在榜前,等着府衙衙役带着红榜出来张贴。
人多了容易产生热量,哪怕是在这冬日时节,池秀才都被惹出一头大汗,他抬袖随意抹了两下,也不在意,继续关注放榜时辰的到来。
终于。
“时辰到,放榜!”
伴随着一声高喝,无数衙役手持长棍走出来,横起棍子将唯独在榜前的人群隔开,待清出一条能容纳两人并排通过的通道后,才有一位明显是官员模样的中年男子手持一张写满了姓名的红榜,用浆糊张贴在榜墙上。
还未贴好,后面就有人激动地想挤上前来看,却被衙役用力推回去:“不要挤不要挤,后面的注意点,不准互相推搡。”
这衙役的维持下,现场秩序总算没怎么乱,等官员将红榜贴好,又在旁边贴了另外一张不同颜色的名单,然后才转身离开。
他一走,衙役也跟着撤退,没了阻碍的人群立马一拥上前,疯狂在上面找寻有无他们想看见的那个名字。
池秀才也一样,在两个护卫的护持下,他占据了一个视野较好的地方,抬头就很勇地直接往红榜最中心望。
本想着从前往后看,谁知道一瞧就看见了个跟自家闺女同名同姓的名儿。
初时一愣,本以为是哪个同名同姓的学子,但后面籍贯信息什么却都是那么的眼熟,简直跟他们家一模一样,过了差不多有那么一刻钟吧,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他双眼瞪大,眼睛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紧接着就是发疯般地大喊大笑,抓着身边人狂乱道:“中了中了,我闺女中了,院试第五名呢,中了啊!”
激动到声音嘶哑。
由于太过兴奋,导致话语含糊,所以周围的人们只能听清他说“中了中了”的话,顿时明白这人或者其家里有人中了院试,虽不知是第几名,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一个学子,但还是引来一大堆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多好啊,居然能考中秀才。
怕自家老爷激动之下伤到自己,两位护卫连忙一左一右扶住池秀才,带着他挤开人群走出去。
“爹。”
“梨儿她爹。”
这回许氏学乖了,她早早就在府衙对面的茶楼里定了个靠窗的座位,等到院试放榜这日,就带着女儿一起在茶楼里等着丈夫去看完榜回来。
谁知在窗边却见丈夫一副激动到几近疯狂的模样,吓得母女俩赶紧跑出来迎接,生怕池秀才出事。
还未问清丈夫为何如此行状的许氏刚一靠近,就被池秀才大力抓住了双臂,充满喜悦的消息传入她耳中:“中了,梨儿她娘,我们女儿中了院试,第五名呢,第五名,中了啊中了!”
“什么?中了!哈哈哈哈……”
下一刻,就在池梨面前,她爹娘欢乐地手牵手,原地跳起了舞,嘴里还唱着“中了中了”歌。
池梨:“……”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