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霍尘把它抓下来拢进怀里:“真贴心啊,亲过了就是不一样。”
“你能不能把那三个字吞回肚子里。”顾长思恨恨地指了指他,“你要不干脆在长安城里大声喊三天算了。”
霍尘略有头痛地表示:“没这条件啊,我要出去了我肯定这么干。”
“那我就把你谋杀在定北王府里。”顾长思在喉头一划,“杀无赦。”
霍尘抱着大氅,缠绵又不舍地望着他,如果眼神能勾勒情思,只怕三千都盛不住了要溢出来。
顾长思被他看得转过头去,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拖着葛云回来的狱卒纷纷一怔,这景象其实很诡异,阴暗潮湿的天牢里,嫌疑未脱的霍大人抱着定北王的大氅,两个人一坐一站,笑容却都明艳得过分。
来这地方还能笑得出来?他们不敢多言,对顾长思行了一礼,照旧把葛云丢了进去,门锁哗啦啦地挂上,这就算完事儿了。
“王爷。”其中一个略略停了停,暗示道,“快到午饭时间了,按理来说,探监的时辰已然过了。”
“明白,本王再说几句。”隔着栅栏,还能看到葛云奄奄一息的模样,顾长思抬了抬下巴,“审的如何?”
“嘴严着呢,只说是自己对陛下恨之入骨,于是打通了人脉,联络了狼族公主,这些都是他一个人的主意,与旁人无关。”狱卒不耐地晃着手上的钥匙,“这些车轱辘话来来回回说,不瞒王爷,甭说刑书大人了,连我们都听烦了。”
顾长思略一沉吟:“他就没有说为什么对陛下怀恨在心吗?总要有个理由吧。”
“就说嘴严呢,这点也不肯交代,跟黏了狗皮膏药似的。”另一个摇了摇头,“他这个人也跟狗皮膏药似的,这不就是黏上我们了么,唉,上头不松口,这差事没个完。”
“可……可怜……”一阵艰难地喘息后,那被刑罚折磨得面目全非的指挥使大人吐出一口血,涩声道,“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顾长思不解地瞧着他。
葛云突然笑了出来,他的满口白牙被鲜血覆盖,淋漓的血沫自他的唇齿间喷出,他艰难地喘喝,手指紧紧攥住了身下的枯草,任由那尖锐的草茎刺破他的皮肤。
“犹是春闺梦里人呐……可哪里、哪里有什么春闺呢?”他的眼珠一转,恶狠狠地盯紧了顾长思,“不过是一堆枯骨,也早就不是……王侯的梦里人了。”
“估计是被审疯了吧。”狱卒晦气地呸了一口,对顾长思恭敬道,“小的们先退下了。”
“嗯。”顾长思收回目光,转而在霍尘耳垂上轻轻揉了揉,“我也走了,你一定顾好自己,我得空就会过来看你。”
“有它呢,再不好过也好过多了。”霍尘晃了晃大氅,“真好闻。”
“德行,好好养着伤,按时吃药。”顾长思的手指不舍地在他眉心一触,“我走了。”
最后一点人声也离去,牢里一时安静下来,只能听见葛云那疯魔一般的哭笑,那些淋漓恨意仿佛一把尖锐的刀,一刀一刀将他剖开,于是他哭不出来,只能酣畅淋漓的大笑,来抒发那无从消减的痛苦。
霍尘抱紧了大氅,无暇理他,他心情很好,不想自找晦气。
晦气却主动凑了过来,葛云匍匐在地上,艰难地翻了个身,没头没尾道:“他对你很好,是吧?”
霍尘不答,这地方就他们两个人,一定是在问他,可霍尘不想搭理他。
“他喜欢你,对吧?”葛云痛苦地抽搐,“霍尘啊霍尘,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讲,你以为他喜欢的是你吗?”
霍尘眼睫一动,没有出声。
“我告诉你个秘密啊,你知道顾长思和、和昌林将军,是什么关系吗?”他诡异地笑了声,那笑声像是他抽搐了一下后弹出来的,“他们俩……”
“你方才说‘可怜无定河边骨’,是说昌林将军吗?”霍尘打断他,“你之前说的,该活着的人,却先一步故去,说的也是昌林将军吗?”
葛云像是被拉断了的二胡,笑声戛然而止。
半晌,他才低低道:“……是。”
“你对他的死这么介怀,可昌林将军死在战场上,是意外,是胜败乃兵家常事的‘如常’,一个将士,出征前谁都无法预料能否平安归来,指挥使也是军旅出身,难道不清楚吗?”霍尘转了过来,“所以,你到底在为他不公什么?”
“是啊,一个将士,出征前无法预料自己的生死,马革裹尸还,也完成了他的使命。”葛云枯瘦的手抓紧了草席,“可他连尸骨都没有……”
“如果是这个,那你为什么不想想,用来留守的三万将士都没有回家。”霍尘深深地看着他,“不只昌林将军一个人。”
葛云骤然暴起:“可将士就算死,也该死于战场、死于敌袭、死于坦坦荡荡的国之边疆。而不是帝王的阴谋、小人的算计、注定的死局!”
霍尘怔怔地看着他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好半天才明白过来他的言下之意。
他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
“他不是死在狼族的刀下,纵然、纵然那场战争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占,纵然那场战争是必败之势,但是……他本不该死的,或者说,他本不必死的。”
“皇帝一定动手了,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我知道,霍长庭那个人,他想回来他一定会回来的,尤其他知道顾长思在等他回来,他怎么可能不回来,除非、除非有人逼他去死。”葛云咬紧牙关,“那个人告诉我,当年出征前,霍长庭就知道,自己根本不会活着回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