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袁勇点了点头,饶有深意地道:“从那小吏的话茬来看,给人张治中打招呼的人来头还不小……他还说,他亲耳听见张治中唤那人叫……启统领……”
正整理公文卷宗的赵嘉轩动作一滞,猛地转过身来:“你说那人叫什么?”
“这京城里,除了皇城里那位,还有哪个启统领?”袁勇压低声音道:“大人,您说这启统领突然有闲心来咱们衙里旁听您审案,是不是说明……”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赵嘉轩深吸了口气,点头回应道:“皇上……今儿个也确实出宫了。”
“嘶……”袁勇猛地倒吸了口凉气,神色紧张道:“也就是说……”
“有些事你我心里清楚就行了。”赵嘉轩抬手止住了他的话茬,朝他回以安心的眼神,“既然皇上旁观了审案全程,却未派人纠正我等的判案过程,这就说明,他对咱们宣京府的判决还是很满意的。”
袁勇稍作思量后赞同地点了点头,“大人说的是……”
“好了,没别的事本官就先回去了。”
将桌案上的公文卷宗彻底整理好后,赵嘉轩又正了正自己略显凌乱的衣领,“明儿还有一大堆事要忙呢……”
赵嘉轩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弄得袁勇有些懵,他不解地问道:“明儿有事要忙?什么事?”
“我说的不是府衙里的事,是朝廷的事。”
赵嘉轩撂下这么句神秘兮兮的话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公房。
他口中所言的朝中大事,自是跟外贸司有关。
毕竟,今日傅福详刚遭重,这外贸司主官一职又要空出来了,明日势必会引起朝堂的轩然大波……
而他赵嘉轩,作为此次事件的极力促成者之一,也自然有收尾工作要做。
……
永宁宫正殿内。
返回宫中的楚天耀正准备招呼身边的傅少卿为他安排晚膳时,却突地听到殿门外传来一阵轻重有度的脚步声。
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发现来人竟是沙东行,对此,他有些意外地眯了眯眼,“你怎么来了?”
入殿后的沙东行毕恭毕敬地朝楚天耀行礼道:“臣参见吾皇万岁……”
“多的虚礼闲话就不要再说了。”楚天耀伸手接过傅少卿递来的茶杯,轻轻喝了口茶后,抬眼看了看沙东行,“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沙东行点了点头,面色郑重道:“是这样,微臣临时进宫叨扰圣上,是有些事要报以陛下……”
说这话时,他下意识地看了眼楚天耀身旁的傅少卿,略微迟疑道:“呃……是有关傅少公公的事。”
此言一出,傅少卿低垂的眼帘微微张开,眉角下意识地抽动起来。
“按理说,你身为内监机副督,查到什么机要重事应该第一时间上报给老傅这个总督才对啊……”楚天耀饶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怎么?你是觉着……你把你查到的事告诉他傅少卿后,他会刻意包庇自个的干儿子?”
见皇帝将话说得这般直接,沙东行一时间有些尴尬,不等他组织好语言回答楚天耀的诘问,便听候在楚天耀身边的傅少卿低头道:“万岁爷说笑了,傅福详那丧了良心的孽畜干出那些个大逆不道的背主之事,老奴便不再将他视为义子了……”
“恩……你老傅说这话,朕是相信的。”楚天耀笑着点点头,忽又伸手指了指前方面色尴尬的沙东行,“可朕信你没用,你自个手底下的人不信你啊……”
沙东行面色发虚,忙跪地认错道:“卑职……卑职绝无疑心傅公公之心,只是……只是一时间来不及通报傅公公……”
听到沙东行这蹩脚的借口,傅少卿非但没恼,反倒露出了温和笑容:“沙副督言重了,你是心急着给万岁爷报信,一时间忘了章程也是在所难免的事……万岁爷又怎会怪罪你呢?”
楚天耀莞尔一笑,点头道:“人老傅说的没错,朕没怪你的意思……好了,把你要说的正事说出来吧。”
沙东行有些紧张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强镇心神道:“是这样的,卑职在傍晚之前,仔细盘问过那位检举傅少公公的外贸司官员裴顺达,据他供诉,自傅少公公掌管外贸司以来,多有排斥异己,扶持自身心腹,意图结党之势……”
楚天耀眉头微皱,对于沙东行那后半句话,他纯当放屁处理了。
说人傅福详心眼小,有排除异己、扶持自己心腹的心思,他信,但要说傅福详有结党的心思,他是一万个不信的。
一个无根的太监,他结的哪门子党?拿什么结党?
沙东行突然跟自己来这么一出,纯粹是想借题发挥,做落井下石之举。
“你这话真有意思,他傅福详一个没根的太监,他拿什么结党?又有谁会愿意与他结党?”
楚天耀不置可否地摆了摆手,又道:“朕知道你沙东行与他傅福详一向不对付,可老话说得好,得饶人处且饶人,人傅福详现在已经得到他应有的惩罚了,你再一个劲地儿落井下石,未免有些卑鄙了。”
沙东行面色发白,连忙解释道:“臣……臣绝无落井下石之心,是……是那裴顺达说得言辞凿凿,煞有介事,臣……臣便信以为真了……”
“另外,傅福详结党之事或许不实,但他执掌外贸司后,借着主司官之职行贪污索贿之事确有实证……陛下,那裴顺达提供了确凿物证,傅福详在掌管外贸司这不到半年内,曾多次向外贸司旗下皇商索要贿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