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航淡笑一声后,又抬头看向刘齐正,“怎么,齐正还不打算走?”
“近来听到点风声,父亲却又不肯与我说。”刘齐正深吸了口气,正色道:“就想着问问王爷是否知情……”
见他面露严肃之色,楚航似有所感,“你说的这风声,该不是关于徐总督的事吧?”
楚航口中的徐总督,便是当今高南总督徐世豪!
自武曜六年起,天子楚天耀在原有地方体制上加设了总督一职,而徐世豪,便是总督一职设立后的大宣第一位总督,辖管西南、新南、高丽三省,故又称高南总督。
掌管地方三省的行政与军事,如今的徐世豪,手中权柄到底有多大不言而喻。
刘齐正微微颔首:“王爷火眼金睛,齐正佩服。”
“你是担心前几天朝中有人奏议徐总督回京的事?”楚航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轻松笑容,“放心吧,这一时半会的,徐大人还卸不下总督的差职,再者说了,这京里也暂时没有合适他出任的职缺……人徐大人也不傻,如果这时候回京估摸着就只能占个大学士的虚衔,跟这相比,哪有做治辖三省的总督痛快?你就放心吧,人徐总督短时间内回不了京的。”
“是吗……”刘齐正稍稍心安,“如此便好。”
楚航缓缓起身,伸手拍了拍刘齐正的胳膊:“齐正呐,我说句不太中听的话,似徐总督和令尊之间的斗争,如今身板尚弱的你最好不要过多掺和……”
刘齐正知道楚航这番提醒是出于好意,于是便笑着应了声是。
既然已从楚航口中吃了定心丸,刘齐正也就没有再久留的意思了,朝楚航弯身行了一礼后,便转身告辞了。
楚航仍坐在原位,将杯中茶水饮尽后,忽听阁楼台阶传来阵阵富有节奏的脚步声,他那平静无波的脸色也稍稍有了些变化。
“卫主司。”
转身看向从楼梯上走来的人影,楚航皮笑肉不笑地朝对方打起招呼。
走到楚航身前,身穿一身青蓝色长袍的卫学仁朝他颔首笑道:“辛苦王爷了。”
“一心为公办差,何谈辛苦?”楚航微微摇头,又道:“只是,本王担心齐少文回去后将宴上之事跟其父母谈及后,其父其母只要听到益州即将新建港口的事后,怕是不会愿意卖出门下产业……”
“齐少文之父晋阳侯现不过是锐健营都统而已,益州新建海港属朝廷机要秘事,知道的人没几个……他晋阳侯还没那个本事。”
卫学仁面色淡然,自信十足道:“纵使他知道了也不能如何,若晋阳侯府识趣,我外贸司还可以开个诚心的价码给他们,倘若不从,白吃了他们门下的产业也不是不行……”
“卫主司这话说得有些过了吧……”楚航眯了眯眼,“一个晋阳侯当然算不得什么,可晋阳侯府的女主人是本王的姑姑,更是我大宣的娴静公主,倘若过于为难人家晋阳侯府,我姑姑闹起来可不好看,卫主司认为到时候皇上会偏向谁?”
卫学仁哑然失笑:“王爷此言差矣,设益州织造坊是皇上的意思,我等外贸司行事是为圣君分忧,他们若对着来,那就是跟皇上过不去,皇上他老人家会偏向他们才怪了。”
“再怎么说,晋阳侯府的当家人也是本王的姑姑与姑丈,我也不愿与他们闹得太僵。”
“王爷此话当真?”
卫学仁行至观台栏前,轻轻抚摸着遍布岁月痕迹的木栏,饶有深意的道:“娴静公主当年是如何在众目之下言辱王爷的,本官还记得呢……”
楚航眉眼微蹙,吸气道:“本王还没有小心眼到因为几句话就要逼人于死地的程度……再怎么样,娴静公主也是我的姑姑……”
卫学仁微微一笑,并未言语。
他直接将楚航这些假惺惺的话当成放屁处理。
别人不了解这个小王爷,他身为外贸司主司,与楚航共事了大半年的时间,他又岂会不了解这个少年王爷的真正心性?
自皇上向自己透露出设建益州织造坊的圣意后,他卫学仁第一时间就找楚航商谈此事了,而提出借此事收购晋阳侯府门下产业计划的人,就是眼前这位人畜无害的少年王爷!
卫学仁心里明白着呢,楚航面上看似大方,不在意旧怨,可从实际行为上,已经足以说明,这位小王爷早把整个晋阳侯府都给恨上了。
卫学仁眯了眯眼,沉声道:“益州织造坊落地建成后,还是老样子,本官会在益州境内开设些产业铺子顺顺东风,到时候,一半归于王爷名下所有。”
闻言,楚航微微笑道:“既如此,那就劳卫主司费心了。”
说着,他好似想起什么似得,拍拍脑门:“对了,方才刘齐正还问我徐总督的事……对于前几日,朝中有人奏请徐总督归京任职的事,卫主司如何看?”
“徐世豪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卫学仁断言道:“高丽、西南、新南三省加起来的矿山多的数不胜数,徐世豪和我那好哥哥没把这一大块肥肉吃干抹净前,是不会活动徐世豪归京的。”
听到这话,楚航忽的一笑:“说来也怪,卫主司与靖国公卫学海乃是亲兄弟,人都说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可本王自记事以来,听到有关卫主司兄弟俩间的传闻,都是以兄弟不睦,互相不和为主基调,倒真是奇了……”
卫学仁撇撇嘴,揶揄道:“我若真跟兄长和气,王爷与那刘齐正的交情就到头了。”
楚航面色稍变,他也明白卫学仁这说的是实话。
自打自己肩挑起外贸司三处的差事以来,他便跟卫学仁这个外贸司主司打得火热,也就是那时候,刘齐正才开始与自己走近的,换言之,现如今在外界眼中,自个这个梁王爷算是与卫学仁一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