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茂典领着一众精兵入衙后,第一个出来相迎的人便是满脸恭敬的贺俊怀,当他看到许茂典身后那一排排身强力壮的兵丁时,眼中明显闪过一丝不安,但却被他很快掩饰了下去,“大人您可算是回衙了,咱们……咱们云县出大事了!”
说着,他脸上露出真切的痛心之色,“您这位主心骨不在,卑职……卑职都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一摊子乱麻了……”
尽管知道贺俊怀是有意在他面前表演,但许茂典也并未拆穿他,只是不紧不慢地问道,“到底出了何事?还请贺大人与本官直言!”
贺俊怀掩面抽泣道,“张广闻……张主簿……死了……”
“你说什么?!”
许茂典瞳孔一震,猛地伸出手拽住了贺俊怀的肩臂,怒不可遏的追问道,“张主簿是怎么死的?你贺大人必须得给本官说清楚!”
“张主簿……张主簿死的冤啊,他……他是被喻方那奸贼戕害的!”痛哭流涕的贺俊怀面露出悲愤之色,“就在昨日傍晚时分,有百姓目击到巡捕房喻方恶意伤民,卑职闻讯大为震惊,起初也不敢相信这事是真的,但奈何有目击证人的切实证词,下官无奈之下,也只得先将喻捕头逮捕回衙,当他被押送回衙后,下官便向其审问伤民一事,但喻方拒不发言,并且还提出要与张主簿单独招供的要求,下官想着他一项与张主簿交好,只想与张主簿供述案情倒也算是人之常情,便……便就此通融了!”
“可没想到,这奸贼喻方在与张主簿独处时一直向张主簿求情,还试图让张主簿借职权之便不再追究他伤民的罪责,张主簿是何许人也?那可是行端高洁的正人君子!对于喻方的无理要求自然是满口拒绝的,也不知张主簿在与那喻方口角时是不是说了什么重话,竟……竟逼得喻方那奸贼突然暴起……”
“待我等听到张主簿呼救后赶去却已回天乏术,张主簿……就这样死在喻方那奸贼的手下了!这喻方实在是可恨至极!”
说到动情处,贺俊怀更是噗通一声跪下,脸上显现出一副义正言辞的凛然神态,“喻方恶意伤民后不思悔改,更是在众目之下戕杀朝廷命官,此贼之恶,真乃人神共愤也!下官恳求许大人一定要严惩此獠!否则张主簿难以瞑目啊……”
什么叫睁着眼睛说瞎话,这就是!
喻方与张广闻之间走得有多近许茂典是再清楚不过了,要说喻方会对张广闻下手,打死他也不会相信!
强压着心头的怒火,许茂典用一种尽量平和的语气问道,“那喻方如今在哪?本官要亲自审问他!”
问出这话后,许茂典其实已经对喻方是否还活在这世上的可能不抱希望了,却没想到贺俊怀很是直接的回道,“回大人的话,喻方现正在监牢之内。”
贺俊怀的回答让许茂典很是不解,在他看来喻方是不可能会对张广闻动手的,张广闻的死大概率是贺俊怀有意栽赃到喻方头上的,可他没想到喻方还活着。
难道贺俊怀不怕自己与喻方见着面后戳穿他的栽赃奸计么?
一时间,许茂典竟有些摸不清贺俊怀的心思了。
正当他皱眉沉思间,突然察觉到了贺俊怀眼中闪过的狡黠之色,他猛地反应了过来,好像对贺俊怀的险恶心思有了些许眉目。
贺俊怀之所以打算将戕害张广闻的罪名安在喻方头上,其真实目的并非是为了置喻方于死地,而是想通过将他营造成杀官凶犯的方式来消解他证词供言的可信度!
喻方是在追踪胡大时被贺俊怀盯上的,尽管不知道为什么贺俊怀没对喻方下手,但可以肯定的事,喻方一定是在这过程中查到或收集了什么重要的罪证或信息,贺俊怀在不能灭喻方口的情况下不得已使出了这般奸险的招数,其目的就是为了消解喻方证词供言的可信性!
这是何等的险恶奸计?
看向贺俊怀那人畜无害的大脸,许茂典只觉着心颤齿冷,恨不得就地扑上去揍他一顿。
“此事尚且不明,本官需要单独审讯喻方。”
说着,许茂典朝一旁的赵棠拱手道,“还请赵副都指挥使派人去牢内将喻方带来。”
二十岁出头的赵棠听到许茂典这话后很是干脆地点了点头,朝身旁的小头领摆摆手,“听着许大人说的话了么?快去县牢里拿人。”
见二十号精兵浩浩荡荡地朝衙外走去,贺俊怀忍不住眯起了眼,他俯下身朝许茂典低语道,“大人真是好本领,就连兵马司都被您给使唤来了……”
“哪里哪里……”许茂典歪嘴冷笑,阴阳怪气道,“比起老道的贺大人,许某这只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贺俊怀面色一沉,口中发出耐人寻味的怪笑声,“大人前程似锦,何必苦恋云县这一山脚旮旯之地?像大人您这样的人物,日后必定有更大的舞台,千万莫要因为一时意气而毁了大好前程啊!”
这话里话外透露出的威胁之意哪怕是傻子都听明白了,许茂典着实是被他给气笑了,当即便反讽道,“贺大人这话是何意?本官怎么听不明白呢?”
“呵呵,大人是绝顶聪明之人,下官的话你又怎可能听不明白呢?”见许茂典不接茬,贺俊怀不依不饶地说道,“大人才华出众,却对为官之道缺乏体察,有些事是该一查到底,但有些事,却是该适可而止,大人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