鏖战许久,宫墙始终未破,墙外的叛军和墙内的禁军都已是疲惫不堪,林思慎得令接掌兵权后纵马上前,下得头一道令,就是命大军后撤休整清点人手。 于是在历经了整整一日一夜的战火纷扰后,京城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安宁,只是这安宁并未让人觉得安心,而是静谧的让人更加不安惶恐。平静只是表象,谁人都能预感到那平静之下酝酿的汹涌暗潮。 当初叛军为了快速行军不引人注目,因此并未携带大量攻城器械,之所以如此轻易攻入京城,也不过是因有人里应外合打了守城军一个措手不及。 很快城楼上的禁军就发现了叛军的动静,看着齐心协力如火如荼赶制攻城器械的叛军,禁军们也坐不住了。若是叛军大量赶制云梯,待明日一同攻城,人数不多的禁军要想守住就没今日这般容易了。 可他们殊不知,林思慎之所以在城内闹出大动静,营造出一副明日要大举攻城的假象,目的压根就不是要用那些临时赶制出的器械攻城,恰恰就是要逼禁军把火油都搬出来,而他们也正落入了林思慎的圈套之中。 一切似乎又开始重演,爬上云梯的叛军被火油浇头,满身是火哀嚎坠地,连带着云梯也被点燃烧得噼里啪啦,空气之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臭味。 林思慎骑马立于大军之后,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无比惨烈的战况,直到见时机愈发成熟,她才终于抬起手重重的挥下,她身后藏在民房之下的弓箭手当即爬上了屋檐,然后点上火箭,用尽力气朝着城墙之内射去。 一支箭不偏不倚正好射中了城楼上一桶装满了火油的木桶,火油溢出而后被火苗点燃,火光瞬间汹涌而起,将一旁的禁军吞噬其中,然后火光蔓延随着浇湿的地面越烧越旺,城楼顿时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趁着城楼上的禁军急着灭火,叛军们顺着云梯爬了上去,杀红了眼冲入火海之中,不到一个时辰,皇城外门被攻破了,随着宫门缓缓被拉开,叛军们一拥而入冲了进去。 皇城最坚固的就是外门,一旦破开了外门那内门如同虚设,禁军只能退守内宫与叛军短兵相接,对于人数多于几倍的叛军,禁军压根就抵挡不了多久。 层层纱帐的遮掩之下,老皇帝的身影若隐若现,他半依在龙塌上,不时掩唇发出急促的咳嗽声,听上去极为虚弱。 一位其貌不扬侍奉身侧的宫女,以及坐在他身旁不远的沈灵玉。 前来禀报的禁军似乎能感觉到隔着纱帐,老皇帝那阴翳冰冷的目光,他满头冒汗哆哆嗦嗦的将统领嘱咐的话如实奏明:“陛下,李统领正率禁军在宣德门与叛军死战,还请陛下随卑职等退守凤仪宫。” 老皇帝一发怒,那些近臣就被吓得诚惶诚恐的跪下,连带着四皇子也跟着跪下来。 那宫女看上去相貌普通,却唯独生了一双极为漂亮的眸子,幽深清澈宛如一潭潋滟秋波,温柔而又静谧。 似乎察觉到了沈灵玉的目光,她垂下眼帘与沈灵玉对视了一眼,目光交错下一秒,沈灵玉突然站起身来,他小心翼翼的端起一旁木案上的参汤,毕恭毕敬的双手奉到老皇帝跟前,眸子忽闪忽闪满满皆是担忧:“皇爷爷您别动气,小心身子。” 跪在地上的四皇子闻言眉头微微一蹙,而后拱手朗声道:“父皇,儿臣愿与李统领一同抗御叛军,只要能再拖上一日半日,援军定能抵达京城,届时儿臣定会亲自将那叛臣生擒交由父皇处置。” 禁军一听到林思慎的名字就暗恨的牙痒痒:“回禀陛下,正是林思慎那叛臣贼子,昨夜她大动干戈找来了满京城的木匠打造云梯,李统领怕她今日大举攻城才动用了如此之多的火油,却不想她阴险狡诈诡计多端,趁机钻了空子,实在是” 老皇帝抬起手来,那禁军话没说完就立刻噤声了,老皇帝转头看向了沈灵玉,柔声问道:“灵儿,你方才说了什么,说大声些。” 老皇帝下巴微微一扬,抬手捋了捋胡子,似乎正等着沈灵玉继续说下去。地的禁军,稚嫩的童音掷地有声:“林思慎是个乱臣贼子不假,可你却说她阴险狡诈诡计多端,战场上从来都是兵不厌诈胜者为王。身为禁军,你失守失职便为不忠,身为臣子,知错不改输了便找尽借口贬损敌人,此为不义。此不忠不义之举,你竟还敢在皇爷爷跟前振振有词,实在是贻笑大方。” 老皇帝对沈灵玉这番慷慨陈词颇为满意,他点了点头,而后轻轻一挥手,风轻云淡道:“那就推出去,斩了。” 沈灵玉也没想到老皇帝居然如此干脆,说杀便要杀人,情急之下他急忙拉着老皇帝的衣袖,轻声道:“皇爷爷,临阵斩兵不可为,还是让他将功赎罪吧。” 叛军都快杀进来了,没想到陛下居然还能如此开怀,果然不愧是君王气度,那几位臣子不免为之汗颜。 四皇子垂着头,眸中满是阴霾妒恨,口中却恭敬笑道:“是父皇教导有方,儿臣不敢居功。”